唐靜芸和淺戈參加的是一場酒宴,本來是說要宴請蘇萊曼殿下和他的那些隨行人員的,只不過蘇萊曼臨時有事,就去不了這場宴會了,有因爲種種原因擔心淺戈,就麻煩唐靜芸陪着淺戈一起去了。
宴會還是那個流程,唐靜芸和淺戈都不陌生,畢竟兩個人就現在都身份而言,也確實是個人物。無疑,淺戈是個非常出彩的人物,尤其是當很多人忍不住將目光專注的投注在他身上的時候。
在很多年前,淺戈爲了自己暗殺後的成功率,刻意的讓自己表現的更加平凡,更加的不起眼,配上他那並不出衆的容貌,的確讓人一眼不會注意到。
可是一個人的容貌並不能夠決定他的氣質,容貌是先天生成的,而氣質卻能夠後天培養,尤其淺戈還是由帝王親自教導的,那種用金錢堆砌而成卻並不顯得粗俗的氣質,是很多人遠遠及不上的。
淺戈就像是一塊璞玉,外表的那層瑕疵的外殼漸漸碎裂,正在綻放出獨屬於他本人的氣質。一切都是那麼的特殊,卻又那麼的自然而然,讓所有人都突然意識到,正是面前的這個男人,正在變得日漸出彩。
不同於帝王的冷漠高貴,淺戈的高貴裡夾雜着平和,只是這看似平和中帶着淡淡的疏離,讓人下意識的不知道該如何和他說話。
就好像剛纔,不是沒有人想要上來和淺戈搭話,但是淺戈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那些人就自動的退散下去,而剩下的一些人連來打招呼的勇氣都沒有。
唐靜芸看着這樣的淺戈,忍不住微笑,淺戈他有現在這個樣子,她肯定是非常願意看見的。
等到一圈走下來,唐靜芸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笑着和宴會的主人告辭了,順帶還帶走了淺戈。
宴會的主人見此也不知道該是慶幸還是遺憾,遺憾的是缺失了這一次近距離接觸唐靜芸這位姜家少夫人的幾乎,慶幸的是他這場宴會並沒有什麼紕漏,沒有給這位發作的機會。唐靜芸的大名,在京都裡也是相當有名的,很多人一想到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她兇殘的名聲。畢竟在很多人心中,唐靜芸可不是什麼好伺候的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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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靜芸攜着淺戈走在道路上,揮手阻止了上來的司機,她和淺戈兩人一起走在了馬路上,而司機和隱隱約約的保鏢則是跟在後頭,或明或暗,有帝王的,也有姜曄的,誰讓這兩位的來頭都不小呢?
唐靜芸和淺戈兩個是什麼人?怎麼可能察覺不出身後跟着的人?唐靜芸笑着搖頭感嘆,“怪不得很多人總在功成名就後,感慨一切都回不去了,你瞧,不是嗎?”
淺戈笑着贊同道,“是啊,想我以前做任務的時候,多麼危險的任務都敢上,身上的傷口一個個,哪一個沒有故事?可惜,自從過了明路後,這身後就再也沒有少過保護的人,有時候我都忍不住懷疑,莫非曾經那個身經百戰的人不是我?”
唐靜芸笑道,“這大約就是所謂的,愛之愈深,則愈是在乎。”所以曾經的那些小傷小病,就成了對方眼裡的大事,她笑道,“身在福中不知福!”
淺戈聳肩,“我是個男人,我不太喜歡被人過度保護,我知道你明白的,就像是我明白你一樣。”
要他說啊,這唐靜芸大概就是生錯了女兒身,就她那骨子裡的野心,有時候就算是他也會忍不住感嘆,若是常人像她現在這般,手上的事業也不算小了,家庭和睦,福氣感情極好,怎麼着也會將生活的重心往家庭上面移動,可是他知道的,唐靜芸從來都沒有這方面的考慮,哪怕是當初唐靜芸答應姜曄生一個孩子,她也從來沒有鬆口說自己會放棄或者收手手頭的事業。
唐靜芸看了眼淺戈,她的那雙一向凌冽的鳳眸,此刻也忍不住在風中飛揚起來,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淺戈卻在其中看出了幾分嘆息。
“淺戈,我有些話一直都沒有跟人說過。”唐靜芸抿了抿脣,眸光淡淡,“我總覺得,我生在的這個世道里,對女人太不公平了。你知道嗎?越是往上面走,我越是能夠感覺到一種強烈的束縛,那是針對女人的。很多人都跟我說,世道變了,女性也解放了,可是那根本就不夠徹底,女人的存在,總是被賦予家庭賦予孩子賦予生活的要求。”
“我有時候忍不住會問,爲什麼女人要生孩子?爲什麼很多人都會爲了所謂的家庭放棄自己的事業,爲什麼女人不能夠擁有自己的天地?你知道嗎?在我曾經的家鄉,一個女人如果結婚了,三年不生孩子,那幾乎就是被人所詬病的。孩子,家庭,幾乎就是她的全部。又有人跟我說,因爲這是陰陽調和,男剛女柔,女人就該以男人爲天,這纔是和諧的本質。我真想呸他一臉!”
“憑什麼女人就不能夠有自己的事業?憑什麼要女人生孩子而不是男人?憑什麼女人要在家裡帶孩子管賬操持着一切,男人就能夠掌握着絕對的統治權?在這個世道下,我深刻的明白那些束縛我的東西。有些時候我會想,如果沒有碰上姜曄那個男人,我可能情願一輩子單身一個人。”
在很多年前,唐靜芸幾乎無法想象,有什麼樣的男人能夠讓她甘心步入婚姻的殿堂。
唐靜芸是個大女人,她的骨子裡的野心註定了她不可能安於室,婚姻愛情孩子,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卻並不是全部。她的世界,除了那些,還有遠方,還有這整個廣闊的世界!
淺戈沉默的聽着唐靜芸的話,他在中國生活的時間其實並不算長,長期在帝空裡的生活,讓他對唐靜芸的話沒有辦法感同身受,但是他能夠聽出唐靜芸話語裡的不甘心,還有幾分躍躍欲試。
他想,她總是這樣的,一具單薄瘦削的身軀裡,總是有着與世不同的思想。
只是話語裡的那些疑惑他卻沒有辦法給予她回答,因爲他明白,自己的回答唐靜芸一定不會滿意的。這是世道,也是可悲。
“淺戈,你看,天上的星星那麼燦爛,每一個閃爍的辰星,都是一段燦爛輝煌的生命。我小時候曾聽人講,每一個去世的人,都將歸於這廣闊的星辰大海。你說,以後我會不會是最耀眼的那一顆?”唐靜芸彎脣笑了笑,回眸看了眼淺戈,“別擔心,也只是因爲你,我纔會向你抱怨一下,我不是傻子啊。”
淺戈聞言彎了彎脣,“會的,靜芸,你會的。”
你的耀眼又豈是辰星可以比擬的?我的生命之河裡,再也未曾見過你這樣燦爛奪目的人。
唐靜芸和淺戈說這些,也不過就是隨口將心中的那些事情說一說而已,也算的上是她這些年的有感而發吧。一個女人走在這條道路上,不管是前世今生,承受的壓力都遠比外人所想的要多。她不是生來就是天之驕女,她的人生有很多的坎坷,只不過那些坎坷都掩藏在了她的成功之下。
有時候她會想,如果沒有這樣的能力,她或許也會甘於做一個普通的女人吧?
只是,她見慣了世態。這世道都喜歡欺負比自己弱的,這也就是女生走在路上都有被搶劫的可能,而同比,男人遭受的同類事情卻少了很多……
唐靜芸搖了搖頭,去想這些事情幹什麼,看來是今天這宴會上喝的酒水有些上頭了。
兩人不在說這些,唐靜芸不講話,換成了淺戈在那邊講,講述他年少時候和帝王的一些事情,點點滴滴,有些瑣碎,只不過從罕有講瑣碎的事情的淺戈的嘴裡說出來,就帶着那麼幾分溫馨。
“……有一次我們一起出任務,我替他擋了一槍,等我身體好後,被他甩了一耳光,他赤紅着眼睛跟我說,這輩子都不要我替他擋槍,然後他又心疼的替我揉了揉臉……沒過兩年他替我擋了一槍,我當時特別想要也甩他一耳光,可惜我沒膽……”
“……我記得我第一次跪那個男人的時候,不是在效忠的時候,而是在替他穿襪子,你別看他對着槍傷都不眨眼,其實龜毛的很,穿雙襪子都賊多的規矩……
唐靜芸沉默的聽着淺戈的話,她想,他一定很愛那個男人吧?不然講述那些瑣碎的時候他的眼底不會閃過那種燦爛至極的光彩。
唐靜芸又想起姜曄,她也很愛他吧,那她在外人面前提及那個男人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表情嗎?
兩人笑談着走在一起,後面跟着的人聽不清這兩位講了什麼,倒是覺得頗爲賞心悅目,尤其是這樣遠遠的看着,怎麼看都像是一對璧人啊!等等?他們這樣的思想很危險啊!這可是兩個都有主的男女!
唐靜芸看着淺戈這副樣子,笑道,“走,剛纔還沒盡興呢,咱們一起去老街上吃燒烤?好久沒有嘗試過了!”
淺戈自然是點頭答應的,“可以。”
兩人笑着上了後面跟着的車子,然後唐靜芸跟姜曄報備了一下自己的行程,姜曄那邊的聲音有些低啞,也不知道在做什麼,答應了幾句後就匆匆掛了電話,唐靜芸的眼中閃過若有所思,隨後就笑眯眯的找淺戈聊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