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開始的前幾分鐘,唐靜芸姍姍進入劉半逸的包廂,對着裡頭的老人歉意的笑笑,“這一回是我考慮不周,讓劉老受驚了。”
劉半逸卻是樂呵呵發捋了捋鬍子,“無妨,不過靜芸你可真算得上是手眼通天,連這兒都能夠找到這麼厲害的靠山。”
這豈止是厲害兩個字能夠概括的,劉老心中其實隱秘的覺得遺憾,這樣一個孩子從商有些浪費的她的本事。
唐靜芸笑而不語,轉頭看向即將開場的拍賣會。
她的人雖然看着下面,心思卻並不在上面。
她想起了前世一些國內上層的政治動態。當初兩國交界之處緬甸這兒弄了一個特別行政區,名字叫的好聽,其實在明眼人眼裡這不過就是一個大型的合法賭場而已,每年越境的人要給緬甸帶來幾十億的收入,這個數字是那麼的觸目驚心,這裡頭又伴隨着多少人血汗錢,多少人一夜間傾家蕩產。
後來上頭的那兩位大佬注意到了這兒的情況,直接審覈加嚴,輕易都不讓過境,阻止了某些不好的發展。可是架不住底下的人賊膽包天,加上緬甸一方驟然缺少了一大筆進賬,就想出了些歪門邪道,買通了邊境的一批守衛,藉着某些地下勢力的道路,開通了非法越境的通道,給那些喜好賭博的人大開方便之門。
唐靜芸記得,這件事還是在她去世前沒幾年爆發了出來,當時那可真是好好的牽扯出了一批官員,而後又在邊境地方展開了專門的緝毒活動。
那時候,唐靜芸每天早上看報紙的時候,鋪天蓋地的都是這類消息,簡直觸目驚心。經此一役,盤踞在黑山白水間的毒販真的稱得上是死傷慘重,死的死,抓的抓,還有的上了通緝名單,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銷聲匿跡。
國家那兩位大佬一怒,怎麼可能是輕鬆的事情?
唐靜芸倒是不知道前世的安平最後是什麼樣的下場,不過她猜大抵不會是太好,那樣的出身,那樣的父親,從小就耳濡目染的行事手段,就算離開了這個環境,安平估計也很難去適應。
這一回,她和吳奈丹交好,雖然不至於影響一個國家的大政方針,但是片面的影響還是可以期待的,而且她也能夠交代安平,讓他不要插手到這件事情裡,免得到時候被清算。
這樣想着,唐靜芸不由苦笑一聲,果然,站在她現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很難從一般的道德底線來判斷自己的行爲了。
她晃了晃神,隨即在下面“五萬”、“十萬”的叫拍聲中回過神來,發現他們在競爭的是一塊外表一般的毛料,不由眯了眯眼,直接挑眉舉牌。
“五十萬。”
在場頓時一靜,這可是開場到現在第一個高價!而且不乏有人發現時從包廂裡傳來。這包廂可不是誰都能夠坐的,莫非這塊毛料裡有什麼他們沒看出來的東西?不然爲什麼這位一開口就是五十萬的高價呢?
別說是外面的人,就算是坐在同一個包廂的劉半逸都被唐靜芸的開口嚇了一跳,心中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看走眼了,不然唐靜芸怎麼就盯上了這塊毛料?
外面精明的人不少,經過唐靜芸這麼一炒,頓時報價的人就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
劉半逸看了眼開了第一聲口的唐靜芸,只見她現在眼觀鼻鼻觀心,一副心思完全不在這東西上的樣子,一時間真的拿不準唐靜芸此刻的態度。
然後,劉半逸發現,隔了兩塊毛料,唐靜芸又報了一次價,還是五十萬,這回競價明顯不如原先多了。
等到唐靜芸第三次開口五十萬的時候,這個向來都是競爭激烈的拍賣場,竟然罕見的陷入了沉默!
居然沒有一個人打算再開口,因爲這塊毛料的品相真的不怎麼好,而且也有人開始懷疑了,那根本就是什麼都不懂的人吧……?
唐靜芸笑眯眯得看着在場的那些人,眉眼彎彎,對上劉老猶豫不決的表情,挑眉一笑,“怎麼了?”
“你、你這是自己那個獨門方法看出來的比較好的原料?”涉及自己的賭石秘訣,也難怪劉老都要猶豫一下。
唐靜芸聞言一笑,兩手一攤,“沒有啊。我只是覺得好玩。”
我只是覺得好玩。
只是覺得好玩。
是覺得好玩。
覺得好玩。
……
好玩你大爺的!!!
饒是劉老一向都是好脾氣,此刻聽到唐靜芸的話的時候,都忍不住一口老血咳出來。
好,好,他老人家倒是長見識了,真的是太好玩了!他少年賭石,在亂世裡白手起家,一刀窮一刀富的闖過來,哪一次賭石不是嚴謹又認真,兢兢業業,這才闖出了這偌大的名頭。
而自己的那些後輩,誰不知道他劉半逸對賭石容不得半點輕浮?誰在面前不是正正經經、端端正正?
眼看着劉半逸眼睛一抽,古溪城心中一跳,有些爲唐靜芸擔憂,他如果沒記錯的話,上一個這麼說話的,好像給老爺子毫不客氣的指着鼻子罵了一通。
然後……他看見自家老師擠出了一個微笑,“嗯,靜芸果然還是小孩心性,難得也會起了玩心啊!”
古溪城默默的低下頭,他一直以爲沒有人能夠讓老師說違心的話,他現在悟了,不是沒有人,而是當時還沒有出現!你瞧瞧老師那張老臉上,明明都能夠張口罵人了,偏偏要做出一副縱容晚輩的慈祥長輩的樣子。別說是劉半逸了,就是古溪城都替他覺得嘔啊!
唐靜芸好似沒有劉半逸那表情,笑眯眯地道,“是啊,畢竟我也才二十來歲,正是不定性的年紀。瞧瞧下面那一幫,像不像時在看耍猴?”
劉半逸眼角嘴角額頭齊齊抽搐,他就是不明白了,不都說老小孩老小孩,你看,連他這樣的人還沒有成爲頑童的前兆呢,怎麼唐靜芸這個平常看着一點都不輕佻的女娃娃先鬧騰起來了?
唐靜芸倒是依舊笑容滿面,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錯的樣子。
她舉牌的次數其實並不少,看似好像並沒有怎麼糾纏擡價,但是如果有細心人去細數,卻會驚人的發現,她拍到的東西其實很多,雖然有的確實是廢料,但是抵不住她以某些超低價格拍下來的極品料子啊!
等到一場拍賣會結束,等候了一會兒,唐靜芸就和劉半逸一起出門了。
走到外面的時候,唐靜芸聽到了一個聲音。
“你牛什麼牛?不就是有幾個錢的暴發戶嗎?我們壓根就沒把你放在眼裡過!我的表哥可是古溪城!有他在,別說小小一個你們家,就是十個,我都不看在眼裡!”
少年人張揚囂張的話傳來,讓唐靜芸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而古溪城則是眉頭一皺。
那一頭,榮煜盛站在一邊,他的角度正好看到了從裡面走出來的唐靜芸一行人,趕緊小幅度的拉了拉少年人的衣袖。
“榮煜盛!你別拉我!就算你拉我我也要說!我們家千辛萬苦供出一個古溪城是不容易,誰都不許毀壞他的名聲!”少年橫了一眼榮煜盛。
榮煜盛對上唐靜芸似笑非笑的神色,頓時尷尬的不知道手腳該放到哪裡,剛纔不知道唐靜芸的身份還好,現在知道了自然是感覺亞歷山大。
古溪城皺眉低喝了一聲,“小波!”
被稱爲小波的少年聞言猛然轉過頭,在看到自己表哥的時候,頓時傻在了原地,訥訥道,“表、表哥……”
古溪城對着劉老和唐靜芸一臉歉意道,“抱歉,家教不嚴,讓老師和唐小姐見笑了。”
唐靜芸笑睨了一眼古溪城,“這樣的不許毀壞你的名聲的方式,我倒是長見識了。”
劉老倒是沒說話,可卻更加讓古溪城擔心。
“表哥,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個人說你壞話呢,居然還放話說新出來的那條礦脈他們家拿定了,真是太氣人了!哪裡輪得到他們!”
古溪城頓時更是氣急,這個孩子果然被家裡人寵壞了,什麼話都敢說,還不分場合,這樣下去,別說是他了,就是一整個家族都要被他禍害!
唐靜芸笑了笑,“從前有個富人,他有個很有名的寶貝,能夠錢生錢,別的商人一開始不知道,他悶聲發大財。有一天,他老婆把這個事情宣傳了出去,人人都誇讚他有個好寶貝。可是沒過幾個月,他的寶貝就被毀了。有道是不患寡患不均,有些時候,自己得不到,那就索性毀了去。溪城啊,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可要小心咯。”
古溪城心中咯噔一聲,又看向自己的老師,見他臉上閃過贊同,頓時低下頭去,“唐小姐教誨的是,接下來一年裡,溪城自當不會再鬧出任何名頭。”
唐靜芸笑了笑,然後和劉老打了個招呼,然後轉身離開了。
考慮到安平他們要辦好幾天的事情,唐靜芸也就讓梅四在仰光找了家酒店住下。
回去的時候,再經過大堂的時候,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哐當”的酒瓶子落地碎裂的聲音,“酒……酒呢?給老子拿酒來,我還要喝!老子我有的是錢!給我來上好的酒!”
一個女人扶着一個醉漢也正巧走進來,男人走的歪七倒八,看來醉的不輕,而那個女人則是濃妝豔抹,衣着暴露,讓人聯想到不太好的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