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靜芸推開別墅的大門的時候,看到了一個穿着睡袍的男人,不由挑眉,“這是怎麼了?來,讓我看看我們淺戈哪裡難過了?”
淺戈睨了一眼這個姍姍來遲的女人,不滿的皺了皺眉,“我昨天晚上喊你來喝酒,你不來,現在酒喝完了,沒你的事了。”
唐靜芸挑了個沙發落座,好脾氣的笑笑,“這是生氣了?是我不好,昨天實在是心情不好。”
淺戈轉頭看向唐靜芸,眼中閃過詫異,唐靜芸這樣的人,哪怕是朋友之間都顯得深不可測,更是罕有聽她直白的說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本來還不怎麼覺得,這下子仔細打量了一眼唐靜芸,卻發現她今天的臉色較往常蒼白了一點,尤其是嘴脣上。
他不由掠過幾分擔憂,“你這又是怎麼了?”
唐靜芸不在意的擺擺手,“家庭瑣事。你要知道,有些東西,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珍稀,得到了就會覺得膩煩。”
淺戈眼眸一轉,深深地看了眼唐靜芸,“你和他之間出問題了?”
“嗯,”唐靜芸單手癱在沙發上,“我也有一部分責任,可能是我表現的太獨立了太強勢了,固然能夠讓男人放心,但多少也少了幾分憐惜。”
這樣說着,唐靜芸突然覺得手指尖有點癢,想要夾根菸,不去想那些令她感到煩躁的事情。
淺戈聞言,眼底閃過幾分森冷,開口道,“被欺負了記得跟我說。”
“怎麼,你要替我出氣?”
“出氣我不會,不過我可以殺人。”
淺戈冷冷地道,說話的時候像是一柄拉滿弦的彎弓,就算是坐在一旁,唐靜芸都能夠感覺到肌膚上刺骨的寒意。這纔是那個令國際黑道上聞風喪膽的帝空淺戈,槍法傳神,沒有他暗殺不了的人。
唐靜芸彎彎一笑,“好啊,我也可以替你解決了你的王。”
淺戈神情一滯,然後撇撇嘴,真是護短,“好啦,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
唐靜芸拿起桌上放着的槍械類的書籍,上面有明顯的翻閱痕跡,這讓她不由露出了一個笑容。
淺戈突然開口,“他昨天來找我了,求我跟他回去,還和我道了歉。靜芸,你知道嗎?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那個樣子,明明還是那冷着一張臉,可是眼神裡是滿滿的哀求。”
那時候他的王,就像是一個走下神壇沾染上七情六慾愛恨苦的平凡男人。他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他瘦了,那雙從來都是精神奕奕的眼睛裡帶着難以掩飾的疲憊,那個模樣的他令他格外的心疼。
他其實一點都不想打開他的手,他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着想要那個人的氣息,想要回到那個溫暖熟悉的懷抱,想要和他交換彼此的氣息,想要將對方深深的融入骨髓,再也不分離。
他明明應該是恨着他的,可是,他不可抑制的深愛他。
他的王啊!從他少年時候追隨他,曾經跪倒在他的座下,發誓願意用鮮血守衛着他的榮耀,卻不想有一天他爲了他折腰。
淺戈輕聲敘述那複雜的情緒,眼尾悄悄的紅了,“不過我聽你的,我把他趕走了,我告訴他我已經不要他了。”
唐靜芸伸出手,將淺戈攬在自己的懷裡,輕笑,“淺戈,別哭。我一直都相信,一個人在年輕的時候,是沒有什麼能夠將他打垮的,因爲什麼都還來得及。”她摸了摸他的頭髮,打理的短短的頭髮,看上去根根樹立,很堅硬,其實摸上的手感很好,軟軟的。
懷裡的這個孩子和着頭髮相似,看着像是個刺蝟,其實刺蝟也有柔軟的地方。
唐靜芸的懷抱很溫暖也很安心,這大概也是他喜歡她的原因之一。在她的面前,他不再是那個帝空無堅不摧的淺戈,而是一個對感情還很青澀的孩子。
“他那麼壞,我們總會碰上好的。好了好了,別哭了,我最看不得你哭了。”唐靜芸安慰他,“真這麼難過就別難爲自己,看在他認錯良好的態度上,大不了回頭原諒他。乖,別哭了,我們淺戈說什麼就是什麼。”
淺戈無聲趴在唐靜芸的肩膀上,過了一會兒擡起頭來,除了紅紅的眼眶,幾乎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的地方。
唐靜芸不由摸了摸他的臉,眉眼裡帶着幾分縱容,“只不過你要記得保護好自己,別再被他傷的這麼深了。”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點點散散,看上去就像是細碎的金子,一路從唐靜芸的腳邊曼延到淺戈的腳邊。
淺戈低頭看着那陽光,其實,在沒有碰到唐靜芸前,他一直都知道,陽光停留不到他的衣角。後來,他就遇到了她。
很多年後,唐靜芸安安穩穩地待在京都過她的日子,可是她卻依舊成了帝空的帝王最大的仇人。帝空的高層不止一次的看到他們素來不動聲色的王對着電話那頭的女人破口大罵,然後王的電話被淺戈殿下砸了,再然後,就看到他們的王屁顛屁顛的去討好一臉冷情的淺戈殿下。
帝空的高層也不止一次的得到他們帝王的暗示,示意讓他們解決了唐靜芸。可是在淺戈殿下的威壓下,令唐靜芸成爲那個記錄帝空特級檔案裡最特殊也是最長久的一個人。
帝王一直都很疑惑,爲什麼他捧在手心裡的寶貝會對着那個萍水相逢的女人抱有那麼大的好感?後來淺戈告訴他,“是她,賜予了我生命裡的光。我看着一路從她腳邊曼延過來的光,才真正的體會到什麼是生而爲人。”
淺戈這人,幼年衰微,門第祚薄,少年被救,卻沉溺於黑暗殺戮。可他生而聰慧,從未忘記過他那個早亡的母親,那是他幼時唯一汲取到溫暖的人。他母親臨終的時候,他哭的很傷心,他母親安慰他。
她說,“孩子啊別哭,失去的終會回到身邊,別怕時光漫長。”
後來,他聽到有個人跟他說,“孩子啊別哭,你哭的我心都化了。”
那時候他突然明白了那句深深記在心頭的話,媽媽,這漫長的時光我等過來,我終於重新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了。
唐靜芸撫了撫淺戈的腦袋,輕笑,“瞧你,我纔剛鬆口你就笑了,你就這麼喜歡他啊!”
淺戈露出一個笑容,“纔不是呢,我也喜歡靜芸啊!”
兩人對視一眼,眉眼裡俱是帶笑。
就在這時,大門被人從外頭打開,一個滿身氣勢的男人推門而入,那張冷漠如冰的臉上,在看到相擁坐在沙發上的那對男女後,緩緩的睜大了眼睛,憤恨和痛苦交織在他的臉上,最終變成一身暴喝,“唐靜芸,我要你死!”
帝王想過很多他推門後的場景,也想過淺戈知道他找高手破解門鎖後的情緒,更是爲此想了無數的藉口,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
他一點都不相信淺戈昨天跟他說的那些話。他和淺戈這麼吵吵鬧鬧都快有十年了,這十年裡朝夕相伴,同牀而臥,這樣的感情怎麼可能說不要就不要?就算當時被那些話氣的只想殺人,可是後來冷靜下來,帝王猜測那些都是氣話。
淺戈的小動作瞞不過他的,他明明對他還有情,只要他放低了身段好好哄一鬨,把自己的尊嚴、臉面放在淺戈腳下,讓他狠狠的踩,一定能夠換得他回頭。是的,反省過後的帝王,爲了把淺戈騙回來,早就做好了死纏爛打的準備。
可是他怎麼也沒料到,打開門後居然會看到這樣溫情脈脈的一幕!
這樣的場景讓他恨不得自挖雙目,也恨不得剁了唐靜芸那雙手,不,一雙手怎麼夠,應該要一寸寸剁了這個女人!她居然敢這麼親近的碰他的淺戈,罪!該!萬!死!
他想也不想,被怒火驅使他的身體,下意識的從後腰處掏出一把槍,對準了唐靜芸,神色陰森,“找死!”
唐靜芸剛要反應,淺戈猛然將唐靜芸掩在自己身後,同樣緩緩伸向後腰,“不許動她!”
帝王這輩子都沒有想過,有一天他的淺戈會對他拔槍相向。
那黑漆漆的洞口,隨時都能夠要了他的命,可是這絲毫不能抵擋他內心的寒冷,寒意從腳升起,一寸寸,他好像聽到了自己血管裡血液凍結的感覺,他感覺自己握槍的手都有點顫抖,目眥欲裂,“淺戈,你居然對我拔槍!”
“你怎麼能夠對我拔槍呢!就爲了一個女人,我們多年的情誼都不要了嗎?”
淺戈看着對面的男人,神色平靜淡漠,卻看得對面的男人心中一陣冷過一陣。
“王,不要傷害她,你知道的,我很在乎她。”淺戈淡淡地道,然後一步步走向帝王,“看在我這麼多年來爲帝空出生入死,爲您擋刀擋槍的份上,您不要傷害她。”
“這麼多年來,其實我一直沒和您說,我有點累了,您站的太高了,太耀眼了,我就算踮起了雙腳仰望您,都夠不到。我們之間的感情,與其說是愛,不如說是弱者臣服強者。其實,當初做屬下和上司不好嗎?愛情都是有保障期的,我已經漸漸心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