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唐靜芸沉默的坐在車上,臉色平和,靜默的看着車窗外飛逝的情景。
“夫人……”開車的梅四突然開口。
唐靜芸將目光轉回車內,“嗯,怎麼了?”
“王、他近期可能會出現在紐約。”梅四開口,語氣裡帶着幾分猶豫。
唐靜芸皺眉,帝空的那位神秘莫測的帝王要來紐約?他有什麼目的嗎?她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包煙,從裡面拿出一支,掏出打火機,在手裡把玩了一會兒,這纔給自己點上,然後低沉地道,“以後帝王的消息不用再告訴我了。”她玩味一笑,“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帝王的行蹤是應該保密的吧?任意泄露的人下場肯定不好。”
梅四默然,的確,在帝空有明確的規定,帝王的行蹤和淺戈閣下的行蹤,都是絕密,任意探聽和泄露,都是會遭到絕殺的。
沉默了一會兒,他緩緩的開口,“我只跟夫人說過。不過我下次會注意的。”
唐靜芸點點頭,“你的心意我領了,只是你要知道,你自己有命活着,才能夠幫我更多。”
梅四應下了,心裡多少有些感動,畢竟見識慣了人命如草芥的日子,突然有一天,碰上一個像唐靜芸這樣的僱主,難免有點觸動。
他不知道,唐靜芸是死過一次的人,所以她其實比很多人都要珍惜生命。有時候,只有你活着,才能夠擁有希望。
車子開的很快,唐靜芸抽了一口煙,修長的手指夾着煙,煙霧緩緩的升起,讓她的一張臉愈發顯得沉靜。
“停車!”
突然,唐靜芸喊了一聲,梅四下意識的踩了剎車,在路上滑行了一小段路。
唐靜芸將手上的菸蒂迅速摁滅,然後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對着梅四點點頭,“我還有事,就在這裡下車吧,接下來的路不用再送了。回見。”
然後很利落的下車,轉身走向了對面的一條街,在路燈杆前站定。
梅四坐在車裡,靜靜的看了一會兒,看到唐靜芸居然從包裡掏出了鏡子,仔細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他的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了震驚,在唐靜芸身邊待久了,他幾乎沒有看見過唐靜芸這麼女性化的動作,有的時候,他甚至容易忘記她還是個女人。
他看見他們剛纔開過的那條路的轉角處,走出來一個身影。
那個男人看上去長相一般,帶着一個邊框眼睛,走路的時候垂眸斂目,看上去有些呆板,不過身材高大,一身黑色的風衣,可以看得出寬肩窄腰,倒是增色了幾分。
梅四疑惑,怎麼會是這樣一個男人?
只是他的目光在掃過男人的下盤的時候,卻意外的發現,他的下盤格外的穩當,一看就是練家子。
他的眼中精光一閃,突然想起了,自己有的兄弟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經常會用一些化妝術,莫非……
然後,他看到那個在人前一向沉穩冷靜的夫人,居然對着那個男人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這笑容只是遠遠的看着,就給人一種幸福知足的感覺,她的眼角眉梢上,彷彿都沾染着笑意,那樣的溫溫和和。
她站在陽光下,消融了滿身寒冰,如同綻放的初春。在那一瞬,梅四覺得,這樣的唐靜芸身上似乎帶着柔和的光芒。
一剎那間,梅四心裡那個殺人不眨眼、城府深沉的夫人消失了,留下了她此刻的模樣。
歷經歲月,待他垂垂老矣,這個女人的形象都在心中經久不散。
他的人生裡,再也沒有見過一份比這更溢於言表的愛情。
姜曄轉過彎的時候,視線就被站在不遠處燈杆下的女人佔據了,他看見她對着她笑,腳下的步伐不由的加快了,快速的走到了她的身邊,嘴角的笑容也不由自主的加深。
“芸芸,你怎麼站在這裡?冷不冷?快點跟我回家,別凍壞了,我可又要心疼好久了。”
唐靜芸聽到姜曄這麼一連串關心的話,那笑容更大了,“不冷呢,我早上出門穿的多。剛纔看到看到你了,就從車上下來,想等你一起回家。”
大概也就只有唐靜芸纔有這樣的待遇,能夠讓姜曄毫不吝嗇自己關懷的話語。
少年時候的姜曄還有幾分年輕人的玩性,哪怕話偏少,但還是個喜歡講話的人。只是隨着年紀漸漸增加,風雨來雨裡去,他就漸漸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做的多,說的少,就算是一手帶大他的爺爺,都不能令他多說幾句話。
直到,遇到了唐靜芸。
“好,一起回家。”姜曄笑了笑,眸光淡淡的略過停在對街那輛不動的車子,眼眸中略過一絲光,一閃而逝。
唐靜芸主動牽起了姜曄的手,然後將兩人的手一起塞到了姜曄風衣的口袋裡,很暖和。
梅四在車中不期然的對上那個男人的眼光,心中一凜,確定了自己剛纔的猜測,這個男人定然不是等閒之輩!
可是他腦子裡猛然冒出來的,卻是那一天在希爾頓酒店裡的那一次,差點壞了夫人的好事,被夫人用東西砸出來的事情,那時候夫人的嗓音明顯比較暗啞,莫非那一次就是那個男人?
看着兩人牽着手一起遠去的身影,也不知道女人說了什麼,男人停下來低頭摸了摸她的頭髮,看上去格外的溫柔,然後兩人又繼續一起走。
他忍不住輕輕嘆息,然後笑了笑,他大概明白了夫人的那種魅力所在之處。
在夫人身邊辦事,她永遠都是那個果決有力、手腕過人的女強人,她冷血,她殺人不眨眼,她可以言笑晏晏,卻背後捅刀,似乎在她的眼中,沒有什麼是她辦不到的。你永遠也摸不準她的弱點。
這樣的女人,生來就是讓人仰望的。
照理說,這樣的女人應該是令人敬畏的,又敬又畏,因爲你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捨棄你。可是,其實不然。
她除了冷漠的那一面,還有眼前這樣溫情脈脈的一面,如同一個走下神壇的平凡女人,深愛着一個男人,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溫情的光環。
這樣的她,有血有肉,有情有義;也正是這樣的她,讓人更加的放心。
一個人純粹強大是可怕的,可是當一個人強大的同時心中有愛、有溫暖,那麼她就變得令人信服。
神壇上的神人有用世間的情愛的時候,並不意味着泯滅神性,或許反而會讓她更加強大,那種魅力更加的讓人無可拒絕。
這樣想着,梅四默默的搖頭微笑,開着車子離開,只希望這個女人能夠一如既往的這麼幸福。他雖然遊走在刀鋒上,可至少讓他相信人間有真情。
——
唐靜芸和姜曄走了一段路,看到前面的站臺,然後唐靜芸挑眉,“坐公交?”
姜曄猶豫了一會兒,搖頭,“我們打的回去。”
委屈了誰都不能委屈了自家的大寶貝不是?
唐靜芸挑眉一笑,風情萬種,“德行!”
姜曄低頭,勾脣,“我就樂意寵着你,最好寵到你沒有我陪同不願意出門,這樣就沒有誰能夠覬覦你了。”
唐靜芸笑而不語,好吧,這個男人的骨子裡其實真的不錯啊。
於是兩人招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去了暫住的小區隔壁的一個菜市場,兩人一起挑了點東西,神情含笑。
然後步行了十分鐘的樣子,回到了自己家裡。
今天的姜曄回來倒是遇到了不少人的打量,畢竟身邊站了一個如唐靜芸那樣清麗的東方女人,怎麼看都是比較引人注目的。
不少人看了眼容貌一般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暗暗感慨,這小子的豔福真不淺!
兩人一起回了家裡,做了三菜一湯,姜曄主廚,唐靜芸打下手,一個小小的廚房間顯得格外的溫馨。
唐靜芸喝着手裡的湯,眉眼裡滿是滿足,“有時候想想,如果你不是這樣的身份,我也沒有自己的事業,我們像個平凡的夫妻一樣,朝九晚五,平淡幸福,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就如同她小時候生活的那樣,看着隔壁鄰居家的吵吵鬧鬧,其實也挺好的。
姜曄聞言,動了動眉頭,“你不喜歡我現在的身份嗎?我很抱歉……”
“沒事!”唐靜芸截住了姜曄的話,眼眸含笑,“我只是說說而已,你知道的,我骨子裡終究是個有野心的女人,而普通的男人也壓不住我。再說了,我們現在不就體驗了一把嗎?任何生活過久了都容易膩味,這樣就很好。”
更何況,唐靜芸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這個世間,往往不爭就是死路,她的出身,他的家世,都註定了他們的生活不可能真的平凡,如果你不去爭奪一些東西,那麼恐怕現在這樣的生活都保不住。
而且,兩人走到這個地位,已經容不得兩人退了,家族不許,身邊跟着的人同樣不許。
所以,有些東西,只是想想就好。
姜曄聞言,笑着點點頭,“好,你高興就好。”
他自然也明白唐靜芸的話裡的意思,他笑了笑,“其實,我們這樣的生活已經很美滿了,比那些世家公子小姐的生活都要好的多,所以我很知足。”
兩人相視一笑,是啊,他們很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