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突然一片寂靜。
“轟隆——”
一個響雷打下來,雨勢更猛,映襯的唐靜芸那張臉陰沉如水。
滬大雖然不及燕大這些百年學府,但好歹有着底蘊的一所高等學府。在滬大建校這麼多年以來,大概還沒有哪一個學生會囂張到這個地步吧?將手上的錢甩在別人臉上的事情,或許也只是很多人心中想一想的事情而已。
可是這個本該盛氣凌人,本該被很多人不喜的囂張女子,站在那裡,卻詭異的並沒有產生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反而因着對方神色中的暗沉,莫名有點心悸。
她那張出塵的臉上,一片冰冷,蒼涼異常。
看着她,彷彿看到了那囂張背後的孤冷。
“楊文姍,不要再來招惹我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碾死你,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只是我不想爲此髒了手。”
唐靜芸淡淡地道,正所謂夏蟲不可以語冰,所以她經常是懶得和楊文姍計較,但是真的讓她出手,那下場恐怕真的不會太妙。
說完這個的時候,她冷冷一笑,甩袖避開楊文姍,揚長而去!
留下滿地的衆人看着她的背影發呆。
在滬大在場的不少學生中,都將永遠的有着那一個背影,明明很瘦削,腳步又匆匆,可是那背影裡卻帶着難言的傲骨和決絕,她沒有撐傘,身形在風雨裡飄搖,像是一葉浮沉,可是卻那麼的耀眼。
楊文姍嘴脣哆嗦着,看着滿地飄落的百元大鈔,想起唐靜芸那殺機畢露的樣子,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以爲自己會被她弄死!
她不是在開玩笑,她剛纔真的想要殺了自己。這樣的認知讓楊文姍渾身冰涼,比當初被常斐然毫不留情的驅逐還要寒冷,她哆嗦了一下,然後默默的轉身離開。
有個身影站在人羣中看着楊文姍和唐靜芸對峙的一幕,目光復雜,隨後搖搖頭。
——
唐靜芸在雨水裡急行,等到雨水淋溼了頭髮的時候纔想起這一回事,低頭看了看手,發現雨傘就被抓在自己的手裡,她一陣默然,還是撐起了手中的傘。
那動作木木的,看的讓人有種心酸的感覺。
如果那個男人在身邊的話,一定會氣的罵她傻,然後幫她撐起傘吧?想到這裡,她咧開了一個笑容,只是眉宇間更像是在哭泣。
抿了抿脣,唐靜芸捋了一把自己臉上的雨水,露出一個慣有的平淡的笑容,走出了校園。
現在是下雨天,街道上的出租車本就不多,少數路過的還都是載客,唐靜芸第一次後悔,自己不該爲了低調而拒絕開車上學,至少現在不用在這裡浪費時間。
就在她琢磨着要不要去劫一輛車的時候,恰好碰上了徐恆元,這纔打消了她這個無法無天的念頭。
徐恆元身爲徐寅東的兒子,上學自然是開車上下學的,此刻剛好開着車進來,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裡攔住了他。
他停下來,還來不及問什麼,就聽見唐靜急促地道,“恆元,我有急事,你的車子用一用。”
說着也不管徐恆元的說法,直接將他拉了出來,將手中的傘遞給了徐恆元,自己上了車子,“嗖”的一聲就開了出去!
徐恆元沒有錯過唐靜芸那過分蒼白的臉色,心中不由帶上了幾分擔憂。
他比很多人都清楚唐靜芸冷靜的心性,這還是頭一次看到唐靜芸露出這樣倉皇的。
車子在唐靜芸的手裡不斷的提速再提速,她前世玩出來的那良好的車技,在此刻發揮到了極致!
閃、轉、騰、挪,每一個動作都是連貫的一氣呵成,超車,再超車!
她在開車,但更像是在發泄,她將所有的不安和惶恐,都發泄在速度和激情裡。
在這死生速度之間,但求一個心靜!
雨水傾瀉在擋風玻璃上,遠遠的像是一片水幕,輪胎濺起的水漬,划起了一道道水花,凌厲的很。
因爲前世的死因,她很少碰車,但是握住方向盤的那一刻,她卻依舊全神貫注。
等到出了市區,上了郊區的道路後,唐靜芸手裡的車更是像是脫繮的野馬一樣,奔騰不止。
等到她到了滬市軍部的時候,她給陸鴻宇去了一個電話,讓他派人來接她進去。畢竟是軍區,非相關人士是進不去的。
陸鴻宇接到電話的時候,立馬就讓身邊的副手去門口接她,只是在看到牆上的鐘表的時候,他的心底抽了抽,他突然發現,時間似乎過去了才大半個小時,按說從市區過來,少說也要一個小時以上!
副手不知道唐靜芸的身份,只是看到認真的做好陸鴻宇吩咐下來的事情。
唐靜芸走進軍區的時候,面目陰沉,生生多了幾分生人勿近的氣息。
陸鴻宇看到唐靜芸的時候,他愣了愣,眼底濃郁的青黑和焦躁也沒有掩蓋住那一刻的驚訝。
在他固有的印象裡,唐靜芸一直都是一個十分講究的人,不是說排場,而是骨子裡的那種雍容華貴,就算是在家中,她也會將自己收拾的很妥帖,衣衫整潔有品位,那種習慣彷彿融入在骨子裡。
至少在他的面前,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見到這樣落魄狼狽的唐靜芸!身上被雨水淋透了,頭髮耷拉在頭上,腳上的鞋子上帶着泥漿。這樣的唐靜芸讓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若是放在平時,他或許還會打趣幾句,可是現在他去卻完全升不起念頭,一來是因爲此刻姜曄那裡情況未知,二來卻是因爲眼前這個人!
眼前這個女子,明明顯得很落魄,可這一點都不能掩蓋她此刻骨子裡的強勢和冰冷!
她一雙鳳眸暗沉的很,面沉似水,濃密的睫毛讓她眼底投下陰影,沉默的站在他面前,卻讓他有種面對一頭正在甦醒的亙古兇獸的錯覺!
“嫂子,您怎麼親自過來了?”陸鴻宇對着唐靜芸彎了彎腰,雖然很疲憊,卻還是看向唐靜芸。
“親自過來?我不親自過來,難道還等到你們給姜曄收屍嗎?”唐靜芸冷笑,那話語裡的意思讓在場的人默默的吸一口冷氣。
陸鴻宇抿脣,終究沒有開口。
“我問你,姜曄是什麼時候出事的?”
“……”陸鴻宇皺眉抿脣。
“咔嚓——!”
在場人猛然反應過來,這聲音太過熟悉,玩過槍的大概都明白!
只見一把黑漆漆的槍頂在了陸鴻宇的腦袋上,然後她揪住他的衣領,聲音中透着冰冷和顯而易見的不耐,“我再問你一遍,姜曄是什麼時候出事的?”
隨着和姜曄的感情漸漸加深,唐靜芸身上曾經的陰沉狠戾漸漸的演變爲威嚴,歲月讓她愈發的溫潤,讓很多人第一反應都以爲她是一個溫和的人。可是這卻並不能掩蓋她骨子裡曾經額嗜血和無情!
這樣一個連着血脈至親都能夠反噬的人,又怎麼可能真的會溫和?
或許該說,她的溫和,只是給姜曄一個人的溫和而已。
在那一刻,陸鴻宇背後的汗水都出來了,因爲他是真的覺得唐靜芸想要他去死!
“三天前。”
“地點。”
“紐約楓林小鎮的死亡谷旁邊的十字路口。”
“你們什麼時候發現不對的?”
“……兩天……”
“兩天?!”唐靜芸眯眼冷笑,然後揪住陸鴻宇的領子的手,將他的腦袋狠狠的往身後的牆壁上撞去,陰沉道,“兩天?你他麼都兩天了纔想到通知我?你他媽真有種!你這樣的東西要來有什麼?我看你現在就去死吧!”
陸鴻宇的頭一陣劇痛,心裡抽着冷氣,可是卻罕見的沒有暴怒,反而囁嚅了一下,“以前姜哥也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唐靜芸眯眼冷笑,猛然鬆開陸鴻宇的領子,直接一腳踹在了桌子上,桌子發出了一種沉悶痛苦的聲音,直接散架了!
“他媽的!一幫廢物!”
她的目光在周圍的人身上掃過,讓的那些人都是不由自主的避開了唐靜芸的眼神。
歲月如刀,讓曾經鋒芒畢露的人磨平棱角,也讓曾經那個叱吒一時政商都爲之畏懼的唐家家主顯得愈發的溫潤如玉,可就如同那外圓內方的錚錚傲骨一樣,唐靜芸的鋒芒並沒有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消磨,她只是收斂起來,像是一把藏鋒的寶劍。
要說那讓她收斂起來的,大概就是姜曄這個劍鞘吧。
可等到有一天,這劍鞘不在了,又有誰能夠擋住她的鋒利呢?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今日,唐靜芸終於又露出她那一面來,又有誰敢試刃?
陸鴻宇看着這樣的唐靜芸,一陣恍惚,他猛然想起來,自己和唐靜芸初初相視的那時候,這個女子就如同現在這樣,有着一種張揚鋒利的氣勢,彷彿小看天下英雄。只是在後來和姜曄的生活中,她的那種鋒芒漸漸收斂起來,顯得溫潤如玉,像是一個真正從世家出來的名門女子一樣,低調內斂,優雅高貴。
她總是對着人淡淡的笑,從眼角眉梢都在告訴着別人她的幸福。以至於他都差點忘記了,這是一個強者!那些白紙黑字的調查報告上,哪一個不是在訴說着這個女子的強大?
他是姜曄的心腹,他知道很多外界不知道的事情,也多少知道這個女子在很多事情裡扮演的角色。
直到此刻,陸鴻宇才猛然明白姜曄臨走時的吩咐的意思,讓他有事可以找她商量,可不是嗎?這樣一個女子,從來都是最好的幫手,可笑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一直都因爲她在姜曄面前的安靜而忘記了她本身的實力!
這哪裡是他家姜哥捧在懷裡逗弄的小奶貓?分明就是一隻早就成年的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