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並沒有動靜。
唐靜芸眉頭輕蹙,眼中精光一閃。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手從唐靜芸的背後探過來,目標正是唐靜芸的琵琶骨。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來人明顯就是一個近身搏擊的高手,一出手的目的就是一擊擒拿。這琵琶骨若是被人拿住了,自然也就沒有了反抗的餘地。
唐靜芸眉頭一動,彷彿身後帶着眼睛一般,腳下紋絲不動,一隻手卻精準無比的閃電般探出來。如果不放不避開,在對方扣住她的琵琶骨的前一秒,她的手會率先扣住他的脈門!
脈門與琵琶骨一樣,同樣是武者的禁忌地方。
好一招以攻爲守!
對方在黑暗中無聲的喝彩。他本來也只是想要試探一下她,沒有想到她的近身擒拿居然也如此厲害!一看就是有過箇中高手調教過的!
這樣想着,他心中也不由升起了幾分戰意,手上不待招式用老,就變招直直的扣向對方的下腰。
唐靜芸面上古井無波,唯有眉頭上挑,然後右手迅速的變招,化爪爲拳,同時左腳用力一蹬,身子在原地迅速的旋轉兩圈,卻精而又精的避開了對方探來的手。
她眉頭一挑,只來不往可不是她唐靜芸的風格。手上快速的攀上對方的手臂,五指間卻是力道極大,只要被她碰結實了,就算不會骨折,那骨裂是也免不了的。
對方見此手臂快速動作,將唐靜芸手上的勁道一一卸掉。
如果有外人注意,只會產生兩隻手臂交纏在一起的錯覺,彷彿情人般親暱,卻沒有人能夠知道其中的殺機四溢。
玩兵器的人都知道,一寸短一寸險。而這人體之上依舊如此,兩人在方寸之地以肉眼難以觀測的速度攻擊着,明明每一招都是殺機四伏,卻被完美的壓抑在那一方小天地裡。
唐靜芸站在暗色裡的沙發前,而隔着一個沙發,是另一個掩藏在黑暗中的人,陷入狂歡中的酒吧的人,竟無一注意到這個小角落。
黑暗中的人挑眉,這個女子好生厲害,不說功夫厲害,就是那背後也好似能夠完全憑藉耳朵聽到。他又哪裡知道,雖然黑暗中唐靜芸的異能也顯得有些不好用,但是她的五官敏銳異於常人,自然比旁人勝上一籌。
就在這時,他的手指猛然變向,在擊打向手臂的手猛然轉彎,在空氣中滑過了一道詭異的直角,直擊唐靜芸的咽喉,另一隻收則是摸向唐靜芸的後腰,意圖將她完全制住。
唐靜芸鳳眸一眯,猛然手肘擊向後方,穩若磐石的身子轉向後方,避開了對方蓄勢一記,反而趁着對方中門大開的時候,一隻手扼住對方的咽喉。
對方只覺得自己探出去扣住對方的腰的那隻手只摸到了一個冰涼熟悉的觸感的時候,喉嚨就是一痛,那隻如玉一般的手就扣住了他的喉嚨!
她挑眉,嘴角露出一個冷厲的笑容,“知道你哪裡輸給我了嗎?”
對方同樣眯眼,“哪裡?”
“因爲,你學的是制人之法,而我,學的是殺人之道!”最後四個字,唐靜芸是一字一頓吐出來的,僅僅就是這四個字,對方的心底就升起一種極度危險的危機感,這個女子彷彿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說不得下一秒就能夠掐斷了對方脆弱的喉管。
他自從警校畢業後,執行過很多生死任務,卻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危險。一瞬間他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就瘋一樣的蔓延了起來。
唐靜芸笑了笑,“到底還是年輕人,年輕氣盛,還是太要面子了,我要是你,早就攻你的下三路了。”
看着男人的表情,她笑了笑,“看,這就是殺人和制人的區別。所以,真要在戰場上,你死,我活!”看着對方抿着嘴的表情,唐靜芸鬆開了手,淡淡一笑,“你說是不是,袁、警、官!”
來人正是和唐靜芸在警局裡給她做筆錄的袁警官,只是現在的他和白天那個正氣凜然、一絲不苟的男人氣質上有着天壤之別,若是換做一般不熟悉的人,恐怕輕易認不出來。
不是說他的容貌上,而是此刻身上的氣質。
對方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這本來該是一張正氣十足的臉,只是在這個男人身上,卻深深的帶出了幾分邪肆。尤其是對方身上半敞的襯衫,露出他肌肉分明的肩膀和其上猙獰的紋身,更是讓人覺得他身上帶着深沉的氣息。
唐靜芸直視着對方,不由眯了眯眼,上上下下將對方打量了一遍,然後露出一個微微側頭,“其實我比較傾向於你是不是有一個自幼失散的雙胞胎兄弟?”
袁警官聞言想要笑,這才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沙啞疼痛,想來唐靜芸剛纔動手的時候那是一點都沒有留情,明天起來估計會是一片青紫。
他忍着喉嚨的不適,對着她笑了笑,“唐小姐真是個妙人!
這句話無疑是承認了他自己的身份。
唐靜芸看着眼前的袁警官,突然出聲問道,“袁警官以前是做什麼的?我是說你調任市局做普通警察之前。”
袁警官在暗自感嘆一聲她思維敏捷,然後點點頭,“以前是做刑偵的,重案組的,又七八年了。”提及這個的時候,他的眼底複雜的情感,還念,惆悵,遺憾……
人都是感官性的動物,不然怎麼會有以貌取人的說法?
一般情況下,唐靜芸是不會犯錯誤的。因爲像她這樣的人,更傾向於從一個人氣質、言行舉止來揣測。
第一眼,唐靜芸看到袁警官的時候,就覺得他是個有故事的男人身上應該有着某些不可言說的過往。不然,他這個尚值風華正茂人生得意的年紀,怎麼會已經有了暮年人的滄桑平和?只可惜他的一身氣質太過正直,黑白分明的人,註定和她不是一路人。
可是這第二眼,唐靜芸才猛然發現,這個男人哪裡有那麼簡單?別的不說,白天的那個他絕對是他的僞裝。看他的年紀不過三十上下,而一般在這種特殊需要的部門人,都是以三十歲到三十五歲作爲人的身體的黃金標準,也是擇人的標準。
可是聽對方這話,他做這一行都七八年了,那麼他被選拔進去的時候,絕對還年輕的很。能夠被破格錄用的,想來必然是優秀中的優秀人才了!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真的如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呢?
唐靜芸從來都不敢小看天下英雄,因爲她出身草莽,她比很多人都明白“高手在民間”的道理。
更何況,華夏這個民族,自古以來就有着一種特殊的隱逸情懷,不拘山林、小鎮、鬧市,總偶爾會有隱藏着那麼幾個低調的高人,過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唯有真正接觸的時候才能夠發現。
她不知道這袁警官到底是發生了什麼,纔會在這個尚處黃金年齡的時候退了下來,在滬市市局裡做一個低調的警察。但是這並不妨礙她對他升起幾分惺惺相惜的感情。單是他剛纔的那身手,就是罕之又罕的!
她對着他擠了擠眼睛,“袁警官藏的可真夠深的。”
袁警官看着唐靜芸,見她剛纔那身凌厲的宛如林中猛獸的氣息已經收斂了起來,看上去頂多就是個妖嬈清豔的女子,不由也是挑脣一笑,“要說真的藏的深的,我看是非唐小姐莫屬吧?”
就算是他這個幹了那麼多年刑偵的人,也在一開始被她那種淡然的氣質給欺騙了過去。初見的時候,她懶洋洋的坐在椅子裡,明明身處警局而沒有絲毫的緊張感,就像是到了自己的後花園溜了一圈。
那時候,他就覺得這個女子估摸身份不尋常。
可就算如此,他也頂多以爲她背景不凡,手段心智遠超常人罷了。畢竟案子見的多了,也接觸過不少高層世家豪門出來的子弟,完全是按照精英式的教育出來的,的確比當下的同齡人要成熟的多。
只是,在酒吧看到這身打扮的她的時候,他纔是真正的晃了一下神,深深的發現自己被眼前這個女子的僞裝給欺騙了!
唐靜芸淺笑,“袁警官怎麼就不認爲白天的那個纔是真實的我呢?”
袁警官看了眼唐靜芸,搖了搖頭,然後又看了一眼她,再一次搖了搖頭,“是,也不是。我記得我又一次聽一個請來上課的教官說過,有的人有兩面或多面,可是卻絲毫看不出違和感。那是因爲那些人不是將生活看做僞裝,而是單純的讓自己融入生活。每一面,都是他真是的一面。以前我不相信會有這種人,現在,看到你後,我開始相信了!”
唐靜芸輕笑着鼓掌,“真是精彩的理論!能夠說出這一番話的人,想必也是這個領域高端的人才。如果有幸,真該和他見一面。”
袁警官沉默了一下,他死了。”
“……”
唐靜芸輕輕嘆了一聲,忍不住搖了搖頭,“節哀。”
袁警官不在意的笑笑,“幹我們重案組這一行的,哪一個不是將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過活。不僅要面對敵人的子彈,還要防備得罪的高官貴族的暗槍。每次出案子的時候,都是要留下一封遺囑的。”
唐靜芸默然,她不是警察,不理解他們這些人誓死守衛的榮譽,不過,她尊重這些人。
道不同,不相爲謀。但是我敬重那些人的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