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唐雨珊臉上帶着幾分純情的不好意思,貝齒輕咬着下脣,顯得柔柔弱弱,這是她在學校裡慣有的面具,很多人很吃她這樣一套。
不過下一秒她看到唐靜芸後,臉上那張單純的臉就瞬間就恢復了高傲。
“唐靜芸,怎麼是你?”
唐靜芸彈了彈衣衫上不存在的灰,雙手報臂,“這就要問你咯,唐大小姐,走路不長眼撞上來的可是你。”
唐雨珊收起了自己臉上慣有的柔軟可憐表情,反正眼前的唐靜芸早就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也懶得在她面前戴面具。
這或許就是破罐子破摔的道理,反正自己再怎麼裝都會被她那雙眼睛看透的。
“你這樣急匆匆的是去幹什麼?”唐靜芸率先開口道。
唐雨珊揉了揉自己被撞的手臂,皺起了眉毛,冷笑道,“當然是因爲有一對賤人非要來找人作賤,我這是要去捉姦。”
唐靜芸上下打量了一番唐雨珊,嗤笑道,“你?捉姦?人家早就連臉都不要了,高聲大喊,‘我們是真愛啊’,你覺得你去捉姦有什麼意思?”
唐雨珊瞥了一眼唐靜芸,冷笑道,“你知道個屁啊!以前誰不知道我方浩是我唐雨珊看上的男人,現在倒好了,被個婊子給截胡了,你讓我在這個圈子裡怎麼混?”
唐靜芸垂眸,久經這個上流圈子規矩的她,瞬間就明白了唐雨珊的意思,不過她還是挑脣笑道,“不知道爲什麼,比起看到他們被名聲搞臭,我更傾向於方家和徐家都滾出京都比較好,那樣才符合唐家的名氣。”
唐雨珊聞言心頭突然一條,看着眼前這樣眉眼低垂,看上去淡然的臉,莫名的將她和家中那個運籌帷幄的大哥的形象放到了一起。
她隱約記得自己唯一一次在陽臺上哭的時候,被經過的大哥看到了,那時候的他,也是這樣語氣冷漠而囂張的說出同樣的話——別哭了,徐家和方家沒什麼了不起的,遲早讓他們都滾出帝都!
明明是長得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但是那臉上繃緊的線條卻給人莫名相似的鋒利感。
唐雨珊恨恨的跺了跺腳,“就會說大話!”
轉身就離開了,不過離開的方向和原來的路徑正好相反。
唐靜芸看着唐雨珊離開的背影,輕輕的搖頭嘆息……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略顯佝僂的身影走到了唐靜芸身後,聽見低咳聲,唐靜芸這才轉身看去,不由眼中露出驚訝的神色。
“楚校長?”
楚正陽蒼老的臉龐倒是沒有露出任何驚訝,他身爲燕大的校長,在校執教數十年,這裡的學生自然是不可避免的會認出他來。
他只是露出一個略帶慈和的笑容,點頭笑道,“小同學你好。”
只是他不知道,唐靜芸對他的恭敬不僅僅是表明上一個學生對校長的態度,而是基於他爲這所大學、這個國家、這個民族做出的努力和貢獻上。
很難想象就,就是這樣一個年過半百,已經被時光消磨了年輕的老人,身上會依舊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光芒和不輸於年輕的奮進,也就是眼前這個老人,在他退休好,依舊能夠致力於這個民族的教育改革,甚至敢於紙幣爲刀,寫下一張張如刀般犀利的報告。
唐靜芸對着楚正陽彎腰,她的頭輕輕的低下,嘴角帶着幾分溫潤的文味道。
楚正陽臉上這才閃過詫異,就算是在這個校園裡,也很少會看到一個學生對着他這個校長彎腰致敬,而且在她彎腰的一瞬間,他這個老頭子居然會有一種萬分榮幸的感覺。
這才正視打量起眼前這個看上去年紀並不大的女生。
一打量,心中倒是多了幾分欣賞,不亢不卑,不驚不喜,只是這樣站着,就給人一種從容不迫的氣度,這樣的姿態氣度就算是在這個臥虎藏龍的燕大里都很少看見,心頭不由升起了幾分歡喜。
“小同學,急着上課嗎?不急就陪我這個老頭子看看這個燕大。”
唐靜芸淡笑道,“不急。”
她欠了一個身位走在楚正陽身後,笑道,“楚校長這是感懷在燕大最後這段時間?”
楚正陽笑着點點頭,眼中閃過感慨,“是啊,就要離開這裡,告別了燕大,還真是有些省不得。”
看着這所學校在自己手裡成長,一點點成爲全國最優的學校,看着這裡培養出一批批的人才,看着這裡的百年老樹一年年的長大,驀然回首,才發現他自己已經老了,兩鬢斑白,將自己大把的青春耗在了這裡。
唐靜芸輕聲道,“楚校長,您是可敬的,我很少欽佩人,您算是一個,不僅僅是因爲您是我的校長,我其實很佩服您在學術界提出的很多觀點,甚至很佩服你的育才政策。”
“有時候我會想啊,如果這個國家少了您,這裡的教育水平至少要慢上十年。”
這不是唐靜芸的定論,而是未來的歲月裡,某位大人物替這位老人做的評論,並不誇大,一切都是那麼的貼切。
楚正陽不由驚訝的看向唐靜芸,眼中帶着幾分詫異,隨即就是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鬍鬚搖頭道,“你個小丫頭懂什麼。”
這個時間點,校園裡走動的人並不多,楚正陽一路沿着燕大里小徑走着,他揹着雙手,一雙眼睛默默的看着這個地方,心中感慨萬千。
走到了校園裡一個相對僻靜的地方,是學校裡不少學生約會的聖地,就聽到了前面傳來的爭吵的聲音。
“我告訴你!你連一個包都供不起我!咱們這戀愛也算是談到頭了!”
“……”
“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和以前的朋友聚會,別人手上都拿着名牌的包,我呢?就總是那麼一個劣質的,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頭很沒面子?”
“……你變了,我們談戀愛的時候,是你自己說不嫌棄我的條件的。”
“我是變了!周圍的人都是名牌進出,我羨慕我後悔了不行嗎?”
“……”
……
唐靜芸和楚正陽都聽到了這樣的對話,楚正陽的腳步頓了頓,還是選擇了另一個方向行去,走遠了才聽見楚正陽輕聲的嘆了一口,帶着幾分無奈,“物慾橫流、金錢至少的時代已經來了。”
唐靜芸挑脣一笑,“這是這個時代必然要經歷的,楚校長不用太過擔憂,每一個時代必將有其特點,金錢的貴重必然會引起經濟的發展,影響是雙向的。”
楚正陽臉上帶着幾分笑意,看着眼前這個女生,眼神清正,挺直的背脊帶着難掩的傲氣,偏偏臉上帶着淡然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
“忘了問了,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楚正陽突然開聲問道,突然對着這個小丫頭升起了幾分興趣。
“唐靜芸。”
“唐靜芸?”楚正陽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隨即失笑,道,“你就是那個氣的老崔跳腳的唐靜芸?”
唐靜芸抿脣一笑,“如果楚校長說的老崔是教經濟學的崔教授的話,那大概就是我了。”
楚正陽聞言,又將唐靜芸上下打量一番,很難相信眼前這麼一個沉穩從容的小姑娘,居然就是將老崔那個硬骨頭氣的冒煙的小丫頭!
“哈哈……”楚正陽大笑了起來,“有趣!甚是有趣!”
他還記得有一次和一個老友談話的時候,無意中聽說老崔的經濟學課程被一個學生玩壞了,似乎那個學生將老崔的課辯駁的令老崔差點就摔桌走人了。
他當時就在想,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學生,能夠讓老崔那樣的“硬骨頭”都跳腳。
上一次,自己去老崔那裡坐坐的時候,正好看到老崔在看一篇論文,自己可是親眼看見老崔對着一篇論文氣的面紅耳赤,手中的筆拿起又放下,想改又猶豫的樣子,真是太有意思了!
明明只是一篇學生寫的文章,卻偏偏讓老崔這樣國內的經濟大家都猶豫糾結,結果自己一談起那個學生,老崔就差點拍桌子,顯然是被這個學生氣的不輕。
但是任誰都看的出,老崔對這個學生的喜愛,只是他喜歡的方式有點獨特罷了。
沒想到今天就在這裡見到了真人。
唐靜芸眉眼彎彎,“楚校長認識我?莫非是崔教授跑到您那裡哭天喊地的告狀去了?”
楚正陽被唐靜芸這樣的描述弄得笑出來,“哈哈……你可真是好本事,那個老東西每次都被你氣的跳腳,真是太有意思了!”
唐靜芸攤了攤手,“沒辦反,是崔教授太愛較真,老是要來找我的麻煩,我這不是無奈嗎?”
楚正陽笑着點了點唐靜芸,覺得眼前這個女子端的是有一股難言的氣質在骨子裡,也難怪崔老頭搞不定她。
看着唐靜芸的模樣,忍不住感慨道,“看着你們年輕一代如此的優秀,突然就覺得自己老了,果然該退休了。”
唐靜芸卻是挑脣一笑,對着楚正陽鞠了一躬,“楚校長,我代我們這一代謝謝您,謝謝您沒有對我們這一代青年失掉了信心。”
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如果對自己的青年失掉了信心,那它就失掉了希望,失掉了前途。
楚正陽聞言,突然就是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