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里的審問裡唐靜芸一字都沒有回答,她最多就是回一句,“我什麼都不知道。”然後很快上頭就下來了電話,她也就施施然的走出了這個尋常輕易不進來、進來了輕易出不去的地方。
回想到那個孔姓女警官咬牙切齒痛恨的樣子,她只是微微勾起來脣角。權利,從來都是如此的好用。
淡然地走出警局後,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門口的那輛豪車,她也沒有客氣的就上了車,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地道,“喲,帕薩特,唐總怎麼換了車子的品味?”
唐凌崢看了一眼身旁這位異母所出的妹妹,照理說唐靜芸的存在象徵着他父親唐志謙對他母親、對這個家庭的背叛,他應該像痛恨唐少明那個私生子一樣痛恨唐靜芸,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和她相處過幾次後,心中卻升不起濃重的厭惡。
或許是她那淡然而笑的神情下壓着的涼薄,也或許是她談笑的言語中那種無所畏懼,又或是她在欣澄小築毫不猶豫出手把他拉出了險境,他心中對她有種濃濃的複雜之感。
這樣的一個女子,若不是私生女這樣的出身該多好,身份絕對不該是制約她未來發展的東西。
他沒有接唐靜芸的話,只是抿了抿自己的嘴脣,看着外面的蕭條的景色,不知不覺就進入了冬季了呀,這個季節不知道又要帶走多少鮮活的生命。
“年霄死了。”他終是淡淡的開口,聲音中帶着幾分陰狠。
“怎麼死的?”
“他和一羣飆車的朋友賽車,剎車壞了,在經過泉港大橋的時候,從高空墜落下去,和他那輛最愛的改裝版的保時捷一起墜落下去,變成了一灘肉泥。”
“呵,不愧是京都裡有名的紈絝子弟,死都帶着他那輛愛車,想來地下也不會寂寞了。”
唐靜芸靠在座椅上,神情冷漠,嘴角微微的勾起,沒有了人情的清冷溫潤,有的只是一種對世界的嘲諷也冷漠。
她沒有再唐凌崢面前掩飾什麼,多少受到了前世的影響,她明白這個翩翩公子皮囊下的一顆陰險狠毒的心,而他也明白她俏美的容貌下詭譎的心思,沒有過多掩飾的必要。
唐凌崢側頭看着這個女子,見她聽到自己的描述後,連眉頭都沒動一下,聽到的東西好似再平凡不過,好似消失的不是一條人命,而是阿貓阿狗,不,或許連阿貓阿狗都不如。
他突然低笑起來,“唐靜芸,你知道嗎?你長了一顆唐家人冷漠到骨子裡的心。以前我覺得你這張皮囊長得特別像老頭子,但是現在,我不得不承認,你不僅外貌像,連那顆心也一樣。”
唐靜芸一雙鳳眸眯起來,那柳眉在這一瞬如刀,帶着說不出的凌厲,“唐凌崢,我好像沒有告訴你,不要將我和唐志謙以及唐家牽扯上去,我唐靜芸沒有親人。至於我的這顆心,用不着你說什麼,反正你也沒比我乾淨多少。”
“唐靜芸,你太天真了,”唐凌崢垂眸冷笑道,“只要你在京都的上流社會行走,你這張臉,tmd連挑眉都和老頭子挑的一模一樣,連個弧度都不差,你以爲那個眼瞎的人會看不出你們的父女關係?”
唐靜芸沉默了一會,突然就罵道,“那你讓老子怎麼辦!我媽就把我生成這副樣子!你當我樂意嗎?每次看到鏡子就tmd想到那個老畜生,然後想到你tmd噁心的一家!艹!你他孃的有本事讓那個老畜生去整容啊!”
唐凌崢看着驟然爆發的唐靜芸,沉默了許久,才問道,“爲什麼不是你去整容?”
唐靜芸聞言也是沉默了一會,看着窗外淡淡地道,“因爲我怕疼。”
唐凌崢啞然,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唐靜芸居然會給出這個回答,不由失笑,神情不自覺的帶着幾分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無奈,“好吧,我回頭會和爸爸建議的,”他的臉上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真期待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的樣子。”
唐靜芸看了一眼他,冷冷的翻了一眼,“滾!”
車子一直都緩緩得在開,不快不慢地在道路上行駛,唐靜芸突然開口問道,“年霄死了,我記得年家這一代就他一個獨子吧?”
唐凌崢哪裡會不明白唐靜芸話裡的意思,淡淡得開口道,“年霄他老子也不是什麼好鳥,在外頭有一個私生子,比年霄小不了多少的。”
唐靜芸聞言轉頭打量了一眼唐凌崢,“嘖嘖,你說唐少明幹掉你成功上位的機率有多少?”
唐凌崢嘴角勾起,神情冷漠,“可能性爲零,當然,不排除你幹掉我扶植一個傀儡上位控制唐家的可能性。”
唐靜芸睨了他一眼,“有那個閒工夫,我還要什麼傀儡,直接我上不就好了。那種扶不上牆的爛泥,看多了容易拉低智商。”
“嗯,確實如此。”唐凌崢點頭同意道。
想起家裡唐少明忙着討好爺爺和奶奶還有父親的事情,時不時還撒嬌和老人家告狀,說他和雨珊看不起他的事情,老人看似面上訓斥了自己,給了唐少明寵愛,其實這樣的態度本身就說明了很多問題,一個是在對待繼承人培養,一個只是養着來寵愛的。
可憐唐少明還看不透這其中的關竅,反而因此得意洋洋,殊不知老人的寵愛再多,也不可能將偌大的基業交給一個他們眼裡的孩子的。
想到這裡,不由睨了一眼身旁的唐靜芸,發現她一如既往的沉穩,心中忍不住搖頭,若是換了唐靜芸,他倒是要升起危機感了。
“我不會承認唐家的,也會要唐家的基業的。”唐靜芸淡漠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我可以自己創造更好的。”
唐凌崢輕輕嘆息,“隨你吧。”
“對了,既然年霄死了,那爲什麼警方還會找到我的頭上?”唐靜芸微微皺了皺眉道。
唐凌崢苦笑了一聲,“這回是我考慮不周。你上次是不是和年霄起了爭執?警方在屍檢的時候發現了年霄脖子上淡淡的掐痕。不知道誰向警方舉報了你,說你和年霄發生過爭執。”
唐靜芸眉頭一皺,翻了一眼身旁的青年,“你就不能再緩一緩下手?現在恐怕要引火燒身了。”
唐凌崢搖頭嘆息,“我怎麼知道還有那個掐痕?你當初下手要有多狠吶?好幾天了還沒有褪下。”隨後他又是忍不住搖了搖頭,“年家人沒有省心的,年霄好歹也是年老頭苦心栽培的繼承人,他不會輕易罷休的,還有年霄的外祖家,也是京都頗有名氣的人物。”
唐靜芸眉頭輕輕皺了皺,心中升起了幾分念頭,對着一旁的唐凌崢道,“有沒有興趣拿下年家?”
唐凌崢詫異的看着唐靜芸,只看到唐靜芸那雙沉靜的眼眸,上揚的鳳眸勾起,沉靜中帶着一種名爲野心的野望,那種神情他很熟悉,他曾經也在自己的眼裡看到過。
“看吧,如果年家真的要追查的話,到時候再合計。”唐凌崢心中的那點野望在一瞬間也被唐靜芸挑起了,不過他告誡自己,不要輕易上了這個女人的當,所以還是沉穩地道。
唐靜芸點頭,“有需要就給我打電話。”
她覺得有些好笑,曾經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斗的你死我活,但是現在卻平靜的坐在車子裡,商量着一起合作圖謀一個家族,這樣的感覺很奇怪,但卻又頗有意思。
唐凌崢沒有將唐靜芸再送回學校,唐靜芸看了他一眼,“衚衕巷子,送我到那裡就好。”頓了頓,她又道,“中間要經過菜市場,你先讓我下去一趟,我去買點菜。”
開車的男人沉默了沒有說話,他因爲上次欣澄小築發生的事情,對着唐靜芸多調查了一些,比之他的父親多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說……她很少回世嘉淮苑,而是經常居住在衚衕巷子——京都出了名的世家子弟居住的地方。
唐靜芸中途下了車,帶了兩個塑料袋的菜回來,有肉也有蔬菜,唐凌崢挑了挑眉,“你會下廚?”
“會的,”唐靜芸點頭,“手藝還不賴,不過……我不常做。”她不常做,那買這麼多菜誰做?
唐凌崢沒有繼續問下去,有些事情他不想多說些什麼,這個女子他看的起,所以不想幹涉。很多人很多事,都是自己的選擇,只要自己不後悔就好了。
到了衚衕巷子,唐靜芸下了車,唐凌崢看着女子悠悠然然離開的背影,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些許嘆息,真希望……真希望,永遠都不要和她爲敵。這樣一個灑脫涼薄的女子,應是世間罕見的奇女子吧?
唐靜芸一路走過去,路邊衚衕巷子裡飄落着落葉,嚴冬即將來臨,這些樹木即將迎來了有一個艱難的考驗。一株鬱鬱蔥蔥的常青樹佇立在一家人家的場地前,透過院門能夠隱隱看到。很鮮活,很有生機。
她心中輕輕的嘆了一口,這棵樹在嚴冬之際尚且能夠綻放生機,誰能夠想到一個生命就已經消逝在不久之前?
人不如樹,命比紙薄。
在打開她和姜曄的四合院的時候,看了那個正從正屋裡走出來的高大挺拔的男子,她的嘴角綻放出一個溫暖的笑意,“姜曄,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