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韜看了看顧鬆,又看了看張立偉,然後說道:“你們合資成立的公司,將來會去做這個事情嗎?”
顧鬆笑了笑說:“當然,合資成立公司,本來就是爲搭建這樣的架構。”
他說的就是目前這種局面下,面對這些未來的關鍵技術,國家所處的位置。
現在脫離了顧鬆,脫離了燧石航天和燧石科技,像什麼太空採礦這種詞,那就不會輕易地被拿出來堂而皇之正兒八經地討論了。
兩個人一對話,就把話題引入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上。
對未來治理結構的設計。
這個問題相當敏感,顧鬆開始少說話,一直微笑就好了。
當然,顧鬆只是少說話,不是不說。
他建議道:“要討論這個問題,大家就還是先看看我在設定集上梳理的東西。”
東西已經複印好送了回來,於是房間裡開始沉默下來。
顧鬆靜靜地等大家閱讀、消化完。
剛纔很沉默的那些人文社科大佬,開始認真鑽研、興奮地思考,準備發表看法和意見。
對他們的意見,甚至對元老們的看法,顧鬆是不太在意的。
因爲沒必要糾結。不管目前確定下來的方式如何,顧鬆只需保證一件事:有足夠的獨立性、獲得足夠的支持把燧石空間城建造好,這就好了。
等燧石空間城開動了,把燧石號帶回來,一力降十會。
那纔是顧鬆發表意見的好時候。
在房間裡其他人看來,這個設定集是梳理得很認真的。
有“夢”裡真實的內容,也有顧鬆基於真實內容所做的推廣,繼而勾勒出來的不同文明的實力、技術水平、社會結構、文明特徵和立場等。
如果只是把它當做某個科幻小說的設定集,這幫人哪裡會這樣認真去研究。
問題是現在這些很有可能是真的。
顧鬆甚至配了插圖。
望着上面的數據,這個攻擊性非常強的鷺牙文明龐大的艦隊數量,人家那旗艦纔是真正的太空堡壘。一艘常規的主力艦上,配備的是以十萬爲單位的鳥羣攻擊機。
溫和的旅行文明水母一族,則是因爲漫長的壽命,人均擁有強悍的理性思維能力,時刻可以在最高目標的指引下做出相當一致的選擇。
那麼,作爲在這樣的宇宙之林中剛剛孕育出來的原始智慧文明,人類該怎麼保證自己能延續和發展下去?
如何管理、調動更多的人口?
如何從中培養出更強的科研能力和製造能力?
如何組織起來,應對宇宙這個“頂級”大自然裡的危機和挑戰?
採取什麼樣的決策機制?
剛纔還只是顧鬆現階段的初步計劃,聽起來很具體。而現在,面對這樣的話題,每個人都不禁感受到自身的渺小與責任的重大之間的的矛盾。
連顧鬆也不例外。
但這些人畢竟是最優秀的人,他們也能像最初面對大自然的原始人羣落裡,那些站出來的勇士一樣,提出自己的觀點,抓住重點。
顧鬆沒有參與進他們腦海中抽象的梳理和思維,只聽到他們的結論。
“在一切得到真實的證明之前,文發委負責提供現階段的建議,以華國爲核心力量建立早期基礎。這些早期基礎包括以燧石空間城爲重點的航天能力,以HSDA爲框架的國際影響力,以太空工業爲核心的未來突發事件緊急動員能力。”
“在外星文明的存在得到證明之後,華國需要在HSDA框架下,推動地球文明整合的進程,構建一個以太空艦隊及最頂級科研組織爲核心、以關鍵太空工業爲支撐的聯合治理機構,以最快速度完成基礎的防禦能力建設和文明延續計劃準備。”
“文化紐帶的設計和建設……”
“太空運輸、通信、生命維持等,是否存在覈心關鍵環節,可以作爲必備的基礎設施,由未來的聯合治理機構管控。”
“太空環境中的法律制定和維持……”
……
一個個新的想法被這些人提出,可是說是涉及到了他們現在所能想到的方方面面。
然後自然也有爭論。
但這種爭論,基本都是出於公心的,即一些規則設計是否真的有利於文明發展。
或者僅有的私心,也只是站在華國的立場上,來考慮主導權的建立和延續。
簡玉書覺得別開生面,房間裡的討論讓他大開眼界。
他忽然有些理解顧鬆爲什麼要以這種方式,透露出自己的“超能力”。
前所未有的時代來臨時,都是需要先驅者,更需要英雄的。
不管其他方面會如何變化,顧鬆一定會是技術領域的英雄。
而這種英雄身份的重要程度,當然需要看所處的時代背景究竟是怎麼樣的。
還有哪一種時代,比一整個族羣忽然發現自己存在文明延續危機來得緊迫,更需要英雄?
這個英雄已經充分表明了自己值得信任的立場,背靠着一支討論着如何建立主動權的強大力量。
在這樣的背景下,燧石空間城才真的有希望安全、穩定地建造起來。
等燧石號迴歸之後,顧鬆纔會因爲在未來的頂層治理架構裡已經舉足輕重,從而可以順理成章地保護好燧石號,利用好燧石號,實現對這件超越時代的科技產物的消化,回饋整個人類。
何其龐大的一個計劃!
簡玉書時不時地看看像是在傾聽、沉思的顧鬆,就想起自己認識他之後的這一路經歷。
就連未滿十八歲時候高呼向星辰大海進發的口號,只怕都是有意的。
如若不然,現在的這些大佬們,又怎麼會對他如此信任?赤子之心,始終未改。因爲他一開始就有了最遠大的抱負,所以才都願意相信他真的沒有多少世故圓滑之後的私心。
如今,哪怕已經知道了他的科研能力不是真的天資驚人,那又怎樣?和他已經做過、還可能做出的貢獻相比,誰能確保逼迫他甚至剖析他會得到的好處更大?
顧鬆大勢早成。
如今想來,當初擔着風險救自己,也有另一層深意。
顧鬆是真的在萬衆矚目之下,紮紮實實地學習、研究了三年。儘管那三年裡,沒有03年初3D閃存那種驚豔的成就,但他的聰明、博聞強識、勤奮,已經深深刻在了每一個有心人的眼裡。
哪怕你羨慕他的好運,卻也無法抹殺他自己的努力。
這樣一個人,有遠大的目標、堅定的抱負、勤奮的態度,他利用自己的產業、科研能力以及社會資源,不斷聚集龐大而牢固的利益網絡,爲他抵擋了能量越來越強大的敵人。
而偏偏有無法說他是爲了目標,就處心積慮、用盡手段的人。
中湖光電產業帶的家鄉情懷、西川之事的慈悲之心、08次貸危機變局中ICT佈局的公心爲國,甚至現在的這部電影、這本書,又能從中充分感受到他的有血有肉情感充沛。
簡玉書不由得想起他對廖青山說的,對,他在熟人面前還是個逗逼。
就是這樣一個傢伙,居然從十六七歲的時候,就開始一步步地計劃着、調整着、發展着,成爲了這個世界如此重要的一個人物。
簡玉書記起01年底燕京初雪的時候,在中廣村的天橋上,顧鬆鄭重地說:“路還遠得很,我只大概想了個思路。這就是,我的燧石計劃!”
簡玉書忽然想等會議結束後問問他,當時大概想的思路,到底想了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