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盛臉色一正，盯着他問：“什麼意思？”
話他是聽得清清楚楚，顧鬆繼續說：“我有必須要做的事，需要儘快去燕京。所以，我考慮明年就高考。”
“你當你想高考就能考？國家是有規定的，除了復讀生和已經有高中學歷的社會人員，非應屆生是不能參加高考的。”程盛有些煩躁，剛以爲這小子入了正軌安分下來了，沒想到又是新的一出。
顧鬆也知道有這個規定。
但就是因爲現在才2001年，教育系統的學籍管理還挺混亂，不像後來建立了專門的管理信息系統。現在只要操作得宜，也不是沒有人提前高考。
他把意思對程盛一說，程盛下意識地就反對：“不行！萬一被查出來，你不僅明年考的不作數，後年也不能考。你有什麼事必須去燕京做？按部就班地把高中讀完再去不行嗎？也就一年時間。”
顧鬆苦笑着，我也沒辦法啊。一共只有22年不到的時間，1年可以幹太多事了，尤其是打基礎的時候，當然越早打越好。
“老師，您看我，做事一向是有計劃、心裡有數的。真的是沒辦法啊，這一年時間我浪費不起。這事必須得需要您和學校提，我也可以聯繫一下何哥找找人，看能不能把隱患消除掉。就當做是我從現在開始跳級到高三啊。”
“你就這樣倉促去考，考得到燕大才怪。別以爲期中考試考了第一，考燕大就手到擒來。高考的難度和期中考試完全是兩碼事！”
顧鬆勸着他：“老師，如果萬一，我明年考不上，我就只能再復讀，在1班復讀一年，也沒有損失啊。但這一年的時間對我真的很重要啊！”
“還有，如果明年我能順利考過去，那明年下半年和後年，我一定盡最大的努力，把1班同學們的成績提起來。1班是我的根，您永遠是我的老師，1班同學的將來，我不會丟的！”
程盛擺着手：“我不是糾結這個。你這個事太大了，我得好好考慮。”
顧鬆還想說，程盛制止了他，讓他先回教室。
他坐在小辦公室裡煩躁地思考。
其實這樣的想法每年都有學生提出來，過去學校裡也不是沒有最後成功突圍考上理想學校的。
但少了一整年複習時間，畢竟風險是很大的。
程盛一時沒了心思去教室裡監督，快步走到12班的辦公室。
王盛魁看到程盛來有些愕然地問：“小程，你怎麼來了？”
“王老師有時間嗎？想跟您請教一點事情。”
王盛魁點點頭請他坐下，給他發了一根菸。
程盛抽着煙，長長吐了一口氣，說道：“是這麼個事，顧鬆跟我提出來，想明年就高考。我聽他很堅決，您帶他的時間比我長，以前您帶的學生也有先例，所以想問問您的意見。”
“明年就考？開什麼玩笑。”王盛魁雖然對顧鬆轉班之後的表現覺得很欣慰，但這想法未免就有些飄了，“文科不比理科，還是很需要沉澱的。文科生復讀的效果比理科明顯得多就是這個道理。他這樣想，你直接摁回去不就行了。”
程盛苦着臉道：“王老師，您恐怕還不知道，顧鬆這小子除了上學，自己在外面還賺着錢呢。那個最近蠻火的漫遊者公司就是他開的，他還在金牌培訓那邊打工，金牌培訓那邊還給了他30%股份。”
王盛魁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實驗班的教學任務重，他還真沒關注這些東西。漫遊者是什麼他根本不知道，但金牌培訓他還是知道的。30%股份，開什麼玩笑？他問程盛：“有沒有搞錯？不是騙你的吧。”
程盛搖了搖頭說：“我去家訪過了，金牌培訓的何總也一起去的。事情是真的，這小子現在一個月至少一二十萬收入，我也不能拿他當普通學生對待。”
他只知道顧鬆有一家店，在金牌股份是小股東，卻並不知道漫遊者現在真實的體量有多大。
但饒是如此，也已經讓王盛魁覺得三觀盡毀。一個月的收入都上十萬級別了？還順帶着考了文科第一。以前自己是怎麼教的，怎麼他一轉班就煥發出這樣的能量來？
王盛魁仍然難以置信，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程盛苦惱地說：“我剛開始時候也覺得難以相信，後來他說確實事情多，我也批了他每週只上3天課。但我也一直關注着，各科老師都反饋，這小子成績並沒有落下，還在越來越好。所以王老師，對這樣一個學生我還真怕是耽誤了他，看他自己做事是考慮周詳的，所以我現在只是擔心不知道能不能行，才特地來問問您。”
他又把顧鬆說的現在學籍管理不嚴、可以跳級等等一番話轉述了一遍，王盛魁抽着煙默然不語。
這小子連這些門門道道都摸清楚了，可見是認真的。
“小程，我看，你先去找找去年的二模卷子，再另外找兩套武湖那邊的模擬卷子。他既然口氣這麼大，你先考考看他現在是什麼水平。如果差得遠，也讓他認清現實。”
程盛又問：“那他要是考出來的分夠格呢？”
“如果真的有了至少一本的水平，你再跟學校領導提吧。畢竟還有一個學期的時間。”
程盛也沒有其他的好辦法，謝過了王盛魁，就去找卷子去了。
王盛魁坐在辦公室裡，心情久久不能平靜。顧鬆真的是讓他大吃一驚。
本來期中表彰會，他就是因爲對顧鬆刮目相看，才特地跟領導說了一下，給他發獎狀。
原來這都還只是冰山一角。
他有這種學習天分，沒有理由在實驗班發揮不出來啊。能在轉文科一個多月的時間考文科第一，同時還在校外開公司一個月能賺十幾二十萬的人，怎麼可能無法把高中理科學好。
難道真的是因爲這個班級的教學方法有問題嗎？
他作爲實驗班的班主任，一直揹着很大的壓力。一時之間，自己反思起來。
雖然期中考試和其他普通班的差距拉得很明顯，但實驗班的目標從來不是和普通班比。
照現在的情況，想要全員一本、燕大華清破10，難度大得很。
這時，在教室裡轉了一圈的李沐也回到了辦公室。她皺着眉毛揮手：“王老師，你又在辦公室抽菸！”
王盛魁不好意思地把菸頭掐滅了開窗透氣。
他想起顧鬆在李沐那邊成績倒是一直不錯，問道：“李老師，你說我們班這個教法，到底有沒有些隱患？”
李沐奇怪地看着他：“王老師，怎麼又擔心起這個了？”
“哎，剛纔1班的程盛來找我，說顧鬆想提前高考。我聽他說了顧鬆現在的情況，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你說咱們這個班，是不是也壓抑了一些好苗子。”
“從他在實驗班的成績來看，顧鬆確實是更加適合讀文科啊。我看他寫的作文，文史方面的知識面很廣。”
王盛魁嘆着氣說：“你是不知道，這小子轉到1班去之後，這兩個多月還在外面打工、開公司，現在一個月能賺一二十萬。”
李沐微微張開了嘴巴，良久才說：“……真是沒想到……”
“你看，有幾個轉出去的，不管是在文科還是在理科，成績都比之前在實驗班好多了。就算這次全年級排名，有些也能排到實驗班的前面。這是不是說明，我們現在的教法有問題？”王盛魁有些走不出這個心結。
李沐安慰他說：“你不要壓力這麼大。實驗班現在這個階段是壓力太大了，有些學生確實並不適合這樣高強度的學習。但還有一年半，實驗班的複習時間比普通班多出足足一年，後面的效果我還是看好了。”
王盛魁聽她這麼講，勉強放下心事。
只能多想着，後面複習階段怎麼把學生壓力調節好了。從現在開始，班裡任何一個人都不能輕易放棄，畢竟當時都是各縣區中考前三十的好苗子。
……
顧鬆沒有想到，迎接他的，是暗無天日的兩天連考。
從這天早自習一結束，1班的同學就發現，顧鬆又不見了。
有些放棄治療在這裡混日子的學生羨慕無比，以爲顧鬆以後每週只用上1天課了。
他們哪裡知道，顧鬆被關在學校會議室裡考高考模擬題。
程盛也急於瞭解顧鬆現在的真實水平。硬是逼着他一天一套，考了兩套題。
其實只改一個人的捲紙，出分是很快的。週四晚上，他第一套題的成績就出來了。
王盛魁也抽空過去一起改的捲紙，看着總出來的分數，他和程盛還有高三年級組的另外兩個老師沉默無語。
“……還是，等明天另一套的卷子也出來了再說吧。”
第二天晚上，聽說這個事的1班全體老師都到了，李沐聽了消息也來湊熱鬧。顧鬆已經被趕回家了，會議室裡人雖多，但是很安靜。其他老師都圍在自己教的那一科卷子後，看高三年級組幾個經驗豐富的老師改分。
改分的幾個人都有過高考評卷的經驗，評出來的分數還是相對可靠的。
看着幾張卷子上的單科分數出來，不用細算也知道結果了。
王盛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努力消化着事實。
評卷老師看着卷子，面面相覷。高三年級組的組長擡頭對程盛說：“小程啊，這個水平，就算現在就去考，燕大也是至少五五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