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元老會出席閉門會的消息，傳到收到通知的各單位那邊，他們對整個事情的關注度又提高了一個層次。
這意味着，這次就會出結果、定基調。
華芯國際的章儒京，皺着眉頭問秘書：“還是沒約到時間？”
“他們公司那邊，說是元旦放假，只安排了幾個人在那邊值班。他們顧總的電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章儒京沉默了一下：“能不能通過滬海領導約上他？”
秘書搖着頭說：“滬海那邊，秘書長也沒聯繫上顧總。我聽說，中湖的領導昨天去過一趟了。”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我們還比較靈活一些，就算廠建在武湖，我們也可以入股合作。”
“不是這個問題，大蛋糕如果放在中湖，滬海這邊發展的土壤就會貧瘠一些了。”章儒京有點無奈：“我們現在內部的問題這麼多，要理順，離不開前期的支持。支持的力度越小，我們理順起來越難。”
兩人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爲了能夠引進儘可能好的設備，才成立了這麼一家股權架構上以灣資和外資爲主的廠，走純代工模式。
股權結構的複雜，自然就帶來了管理上的複雜。
章儒京很羨慕顧鬆，有無可替代的技術在手，直接就要佔股至少51%，將來各種事情都可一言而決。
現在，整個事情只能根據燧石科技的計劃來配套。滬海這邊的打算，無非是要麼憑滬海開出的條件吸引顧鬆，要麼靠更上層的規劃說服顧鬆。
章儒京的想法卻和滬海市有些不同。
既然資金已經入賬、大家已經上了船，如果華芯國際有更好的發展方向，也不一定只能走代工廠的路。
3D閃存的美好前景，足夠說服大家掉轉剛剛啓動的船頭。這中間要改變的工藝、要重新投資的廠房和設備，都值得。
他手上，可是足足有四套架構……
章儒京是僅僅憑自己的生產管理經驗，就攢起百億級別資金、創建華芯國際的人。
如果能拿到授權甚至談妥一套專利的轉讓，再攢百億，也不是難事……
……
灣島，竹塹市。
灣積電那邊，廖青山正站在張中牟面前。
“沒有說，邀請你過去是什麼事？”
廖青山說道：“說是視頻編解碼芯片流片的事。”
“這點小事，需要你親自跑一趟嗎？”
廖青山也不知道。
本來已經走完程序，昨晚就可以出發的，臨時被攔下來了。
張中牟沉默了一會，然後開口說：“這事在小圈子裡已經不是秘密了。燧石科技研發出了一整套3D閃存的技術，正在全球申請專利。而且對面傳來的消息，正在籌備興建一座3D閃存廠。這樣的時間點，不可能是巧合。”
廖青山心中狂震，原來那間半導體工藝實驗室裡，研究的是3D閃存。
這怎麼可能……各家閃存廠纔剛剛發力提升2D閃存工藝，3D閃存還只存在於推演當中，是將來必定要走的方向而已。
張中牟說道：“我分析了一下，邀請你過去，最大的可能有兩個。第一，他們想挖你過去負責這家閃存廠的籌建。第二，他們想通過你，來和我們談合作建廠。後者太敏感，所以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廖青山這才知道自己被攔下來的原因。
讓自己負責籌建閃存廠，這……應該不可能吧？他問道：“張總，如果是合作建廠，您會考慮嗎？”
張中牟抿着嘴，神情糾結。
他考慮合作建廠嗎？他當然想。
但灣積電已經是全球數一數二的代工廠，他們最大的客戶，大多都是與閃存大廠有千絲萬縷關係，甚至就是這些巨頭下的訂單。
灣積電要站這個隊，除了牽涉到灣島立場的敏感問題，還關係到未來可能的業績大幅下滑風險。
如果顧鬆在這裡，他就能理解張中牟的糾結。
直到灣積電已經在工藝方面積累足夠之後，在產能、良品率和管理效率上都穩穩領先之後，灣積電纔在18年籌謀進軍存儲芯片領域。
現在……根基不穩啊，這是灣積電的道路使然。
至於合作建廠，廖青山不在最高層，只是不知道罷了。
早在9月，灣積電就提出了前往滬海投資建廠的方案，而直到現在，上面都沒鬆口。
張中牟是真的糾結異常，他問道：“青山，假設他們是真想挖你過去籌建閃存廠，你會怎麼考慮？”
廖青山聽到張中牟的反問，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峽灣對面，出了最先進的閃存技術，籌建第一座閃存廠，如果想挖自己去籌建負責，我會做何選擇？
他想到了被灣積電收購之後出走對岸的章儒京，想到了灣島對晶圓廠在對岸投資的嚴防死打，想到了設備的禁運。
那不知道是一段多麼坎坷的歷程，一片多麼原始的森林，一條多麼篳路藍縷的路。
可是……廖青山緩緩說道：“如果真的是這樣，張總，父親曾對我說，峽灣不寬，青山相對，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我的名字因此而來。”
張中牟久久沒有說話，最後長吁一口氣。
“你有父親，我也有父親。你生於灣島，長於灣島。我卻生於江南，在顛沛流離中成長。我逃了三次難，住了六座城，最後才隨父親遠渡重洋。你的想法我知道了，你過去一趟吧。如果真是這樣，談條件的時候，你至少要有生產管理上的絕對發言權，你要在股東序列裡佔至少5%。這筆錢，我借給你。”
廖青山難以置信地看着張中牟，張中牟卻似有些疲憊地揮揮手：“你去吧。如果真是這回事，回來之後，去和老曹聊一聊。”
廖青山像是第一次真正窺見張中牟的一些內心一般，欲言又止。
家國時代的傷痕原來一直在他的心裡，也許，他是在自己的那一條路上，往有朝一日同樣的方向走去。
而如今，哪怕心裡再有想法，他也不得不守在這條路上。
因爲他的身後，揹負得更多。
最後，廖青山微微鞠了一躬，離開了張中牟的辦公室。
老曹……
廖青山想到曹星辰最近的言論和舉措，更加確定了張中牟的想法。
原來大家的血液裡，奔涌的，終歸都是大江大河。
他拿起手機，撥通簡玉書的電話。
“我明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