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八日，神州數碼的停牌公告在股市引發了種種猜想。
在神州數碼官方公佈的信息中，擬投資成立中湖E家電子科技有限公司，並通過定向發行和現金的方式併購永寧漫遊者電子科技有限公司旗下優質業務。經此項併購後，2002年神州數碼將全面進軍品牌零售和信息化服務領域。
有重大投資項目和股東變動這個操作很正常，但上市公司的動作總是會牽動無數人的利益。
不到一天的時間，這家漫遊者的底細就被翻了出來。
雖然這個時候的網絡還遠沒有後來那麼發達，但一時之間，神州數碼立刻遭受了來自方方面面的壓力和非議。
神州數碼從聯想拆分後，僅獲得了10%左右的非優質資產。雖然2001年的財報尚未披露，但業界本身對神州數碼的評估就非常謹慎保守。在即將披露年度財報的關口進行收購，確實讓很多人懷疑2001年的營收非常有問題，才用這種方式來轉移注意力。
雖然資產重組併購一向是利好消息，但因爲漫遊者這家公司的情況，卻讓人產生了太多負面的聯想。
一家剛剛成立三個多月的公司，有什麼“優質業務”？
哪怕是僅僅達到併購需要停牌的金額底線，也足夠駭人聽聞了。
隨後，更有內幕消息披露了出來。爲這項“優質業務”的收購，神州數碼對其估值高達5億！
更是有武湖的一家財經媒體撰文稱：“有消息人士稱，神州數碼開出如此之高的估值，主要是對漫遊者這家公司提出的電子政務解決方案給了非常之高的肯定。但就筆者的從業經驗來分析，神州數碼的核心強項僅在於硬件分銷，信息化領域的經驗僅限於作爲售後技術維護服務商。對一份尚且停留在紙面上而沒有成熟產品的電子政務解決方案抱有這麼大的興趣和估值，神州數碼在信息化服務這一塊要交的這筆學費未免太高了。”
這個消息一出來，神州數碼也沒有正面給反饋像是默認了一番，更加引起了譁然大波。
“郭偉瘋了！董事會其他的意見呢？都不見了？”
“呵呵，聞到了熟悉的惡臭！”
“等復牌差不多要清明瞭吧？是不是可以提前燒紙了？”
無數散戶在各種平臺裡怒斥黑幕交易，彷彿神州數碼一旦復牌，就將跌入深淵。
而另一面，高達5億估值的收購案，也讓財經媒體如同嗅到血腥的鯊羣，紛紛向武湖和永寧趕去。
顧鬆接到徐佳慧電話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逼的，趕緊問郭偉什麼情況。
郭偉倒是輕描淡寫地說：“這個程序是少不了的，放輕鬆對待。盡調和財務團隊已經出發了，你那邊準備好。”
顧鬆擔心地問：“你那邊內部，壓力也很大吧？”
郭偉倒是安慰他道：“你放心，雖然我臨時去的永寧然後迅速做的決定，但其實這是我一直思考的結果。內部有不同意見很正常，但公司該怎麼發展，還是得聽我的。”
顧總暗自嘖舌，上市公司董事會間的利益紛爭，這壓力真不算小。郭偉看來是鐵了心要迅速從硬件分銷商這個標籤裡掙脫出來，讓神州數碼有個新面貌。
顧鬆只能交待郝秋雲、徐佳慧他們，正常經營，如果萬一遇到採訪躲不開，就以不便透露迴應。
尤其是郝秋雲。
顧鬆還未滿18歲，漫遊者開始成立的時候掛的何青偉的名字，後來郝秋雲入了夥，就改成了她是法人代表。顧鬆鄭重地交代：“不管外面怎麼回事，你跟簡玉書把神州數碼的團隊接待配合好就行。”
爲免有心人真的查到自己堵上門，他則躲進了學校。
正好是再有一個星期就要期末考試了。
漫遊者體驗店那邊，徐佳慧雖然得到了顧鬆的交待，但真的是沒料到來的記者一波接一波。
“您好，請問漫遊者的大股東顧鬆在嗎？”
“無可奉告！”
“您在漫遊者擔任什麼職位？”
“不便透露。”
“神州數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和漫遊者進行接觸溝通的？”
徐佳慧僵硬地笑着說：“不好意思，您干擾到我們的經營了。我只是普通職員，請讓一讓啊謝謝！”
記者們雖然從徐佳慧嘴裡問不出什麼，其他店員更是什麼都不清楚，但多少還是知道了一些信息。
至少知道了年前確實有一大幫人過來考察過。
店內的顧客再一次感受到了漫遊者的不一樣，至少永寧城裡其他賣電腦的店，沒見到三天兩頭有大人物來考察又有記者來採訪的。
碰見有記者採訪自己，有些顧客倒是擺出了一副非常高昂自豪的姿態，介紹漫遊者的產品好，服務好，搞得這些記者哭笑不得。
他們想知道的是老闆的信息啊！武湖那邊有同行說了，郝秋雲只佔股15%，真正的老闆肯定是那個佔股75%的顧鬆。不，是顧鬆背後的人！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背景有什麼內幕這樣啊，永寧的老百姓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
還真別說，財經記者和娛樂記者在某些方面是異曲同工的。隨着時間漸漸推移，各種小道消息已經甚囂塵上了。
關於漫遊者的“優質業務”，有記者援引永寧稅務部門某祝姓科長提供的數據做測算，漫遊者2001年12月的營業收入單月可能已經突破5000萬！該記者評論，如果漫遊者能夠把這個模式成功複製到全國，那對神州數碼來說，5億估值能夠收購這樣一家企業簡直大賺特賺。
隨後又有消息說神州數碼在和中湖省密切接觸，推動中湖省電子政務建設。並且援引了最新的新聞報道，中湖省高官張永年和省信息辦主任洪勇毅前往永寧調研電子政務建設方案。援引這則新聞的消息又稱，坊間有傳聞漫遊者是永寧電子政務建設方案的核心草擬者，但這個方案並沒有得到中湖省領導的肯定。
馬上，就有財經網站爆出進一步消息，作爲神州數碼進軍電子政務的第一站，永寧的電子政務建設方案被中湖省緊急叫停，原因是神州數碼和漫遊者在軟件方面都無甚建樹。
緊跟着，漫遊者剛開業就有人砸店，最後私了賠了好幾百萬都不算完，送進去一個判了三年刑的事也在某論壇被翻了出來。好事者的評論蓋了一樓又一樓。
“什麼電腦店這麼值錢啊，砸一天就賠幾百萬，怎麼辦我也想去開一家被人砸一砸。”
“二代無疑，利益輸送無疑，他。媽的拿我們股民的錢來送。”
“我想知道判三年的依據是什麼？砸了一家店？有背景的店老闆恐怖如斯。”
總之一時之間，對神州數碼的這次動作看好和唱衰的都對壘了起來。
“神州數碼野心不小，現在互聯網形勢不好，趁機開拓正當其時！”
“開拓個屁。沒見過這樣的併購，成立3個月估值5個億，沒有內幕我上天台！”
“有多少人被套牢了的？我賭覆盤連續十個跌停。”
“你們不要的都給我，我認爲要起飛。”
“那漫遊者的大股東顧鬆不會是某個二代吧？”
顧鬆晚上在家也會看看各種網上的評論，有時候看得哭笑不得。
這還好只是2001年，各種梗和段子還沒出現，要不然這些評論要有色彩和有味道得多。
沒想到讀檔後第一次參與到股市中，是以這樣的姿態。
顧鬆雖然知道漫遊者在財經圈可能受到了些關注，但沒想天天都有新消息，而且自己迅速就被鎖定了。
法人代表對年齡有限制，股東卻沒有。顧鬆一開始就瞞着爸媽做的漫遊者，股東掛的就是自己的信息。本想着開始時候反正是悶聲發大財，沒想到這樁收購案把自己擺上了前臺。
還好電視媒體還是相對嚴肅的，除了在新聞資訊裡提了幾嘴稍微做了一下分析，倒是不會亂播這些七門八路的消息。不然以傳統媒體這時候還恐怖無比的傳播效果，顧鬆怕是要出一次大名了。
網絡這時候也還都是門戶式論壇式的，要是跟後來一樣社交化了，可能迅速會在顧鬆的朋友圈裡引發軒然大波。但現在顧鬆身邊圈子裡股民還少，除了吳克勇滕長興蘇燦榮這些人，也就是燕京的談秋露老師還意外地打電話來八卦。
隨着消息不斷披露，真真假假的，顧鬆吸引了越來越多的目光。
有好事的立刻又挖出了顧鬆佔股90%的愛遊網，這才驚訝地發現173網有了一個強有力的對手。至少從網站觀感和使用體驗上來說，173網被甩在了身後。
魏天瑜專門打電話過來說：“感謝老闆帶節奏，愛遊網獲得了一波不小的曝光，流量見漲！”
好吧，多少算個好消息。
外面一直是徐佳慧和郝秋雲在打理，也就加盟商見過顧鬆，真正知道他還在讀書的根本沒幾個。學校裡知道自己和漫遊者關係的也就錢志他們幾個，顧鬆躲在學校裡反而沒有被堵上過。
跟郭偉通電話，他也只是說，可能是張治業那邊搞鬼帶節奏，不然不會一波接一波地有各種消息。
“等收購正式完成，風波豈不會更大？”
電話裡郭偉反倒笑起來說：“有風波沒事，暫時跌幾波沒問題，還可以收回點流通股。你感興趣的話也可以抄點底啊。”
“郭總對咱們的合作非常有信心啊！”
“非常有信心，就等走完流程大幹一場了。”
顧鬆又跟嚴修齊打了個電話，嚴修齊也沒給什麼有用的信息，說根本還沒打入內部。
既然郭偉巍然不動的樣子，顧鬆也就把這些事情拋之腦後，專心複習着等到了一月十四號期末考試這天。
永寧一中的期中期末大考一向是打亂考試的，顧鬆這樣一張生面孔倒是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他坐在一羣高三學生中間，好奇地打量着其他師兄師姐們。
每屆文科就三個班，教室裡也就很自然地分成了三個圈子。
“牛哥，你這次有沒有信心幹掉復讀班的曾嘉？”
“曾嘉也是搞笑，都復讀2年了。曾家增加，難道每復讀一年，分數就能增加一點，最後保證上燕大嗎？”
“不要這麼說嘛，人家也不想年年復讀的。”
“牛哥，這次我們班衝文科第一就靠你了。”
“牛哥，等下考完把答案記一下啊，給我對一對。”
這一圈人聲音最大，那個被圍着叫牛哥的人看着倒是瘦瘦弱弱地戴個眼鏡，並不言語。
顧鬆還真不認識曾嘉是哪個，但想必還沒來，不然這幫人也不會這麼大聲議論。果然還是學校的老尿性，考場的劃分也是有講究的，成績相對好的就放到一起較勁。
考場裡的人，他一個都不認識，好不容易無聊地聽他們聊到開考鈴響，進來的監考老師進來發了捲紙，顧鬆就飛快地答起卷子來。
就坐在他右後方的，是一個挺有點個性的學生。這個時候其實還不興把兩鬢頭髮推掉，但他卻理着這樣的髮型。
開始的時候，他還很專注地答着題。等他答完又檢查了一遍，擡頭再看教室裡情況的時候，就看見監考老師、他的班主任正站在左前方那個人的桌前看。
這個留着個性髮型的學生正是曾嘉。
開始還好，等過了有幾分鐘他就有點奇怪了。沒見班主任關注自己答得怎樣，但卻一直站在他的桌前看着。
曾嘉都替那個傢伙感到壓力大，誰考試的時候受得了監考老師一直站自己旁邊不走？
果然，那傢伙不知道是受不了了還是破罐子破摔，直接交卷走了。
說起來自己也檢查了一遍了，還有四十多分鐘才交卷，要不也再檢查一遍交卷走人？
曾嘉心裡雖然有這樣的念頭，但終究沒有提前交卷。
在高中，這種行爲是特別不受待見的，尤其在自己班主任面前，曾嘉覺得還是慫一點比較好，穩一點比較好。
顧鬆自然是不知道考場裡還有這麼一個學霸師兄注意到了自己，考完語文他交完卷出來剛打開手機，就接到一個電話。
郭偉打過來的：“程序已經走完了，隨時可以籤協議。”
“這麼快的嗎？”顧鬆詫異不已。
郭偉在電話裡哈哈大笑：“你一共就三個月的賬，你覺得要查多久？”
顧鬆想想也是，他讀檔重生因爲優勢太多，反而注重在規範性上做到位不在初期省那點錢，估計那邊過來的財務團隊也是做得輕鬆愉快的。
但籤協議的話……現在沒法子啊。他無奈地對郭偉說：“這兩天我正期末考試呢，等考完我去一趟燕京。”
那一頭，郭偉放下電話無語地對聞君浩說：“我要跟他簽上億的大項目，他要先把期末考試考完。老子本來挺開心的。”
聞君浩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