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泯然衆生

一年後。一年一度的避暑消夏帳篷旅遊節又開幕了。與上一屆相比,媒體記者少了近一半,而真正的戶外運動愛好者卻多了不少。《華夏青年報》的趙記者正是採訪記者中的一員,由於對尹煥的報道比較成功,所以順利地轉了正成爲了在編記者。

在華夏,不管什麼單位,在編與不在編是兩個概念。一年來,趙記者聽說了很多關於尹煥的消息,大家提到最多的一個詞就是“現代版傷仲永”。

學習成績由原來的全部滿分慢慢下降,只能排在班級的前10名左右。而他賴以成名的“諾米諾言體詩歌”也再無新作。陳小奇在分給他5萬元的作詞費用後,以更高的價格請尹煥寫歌。但尹煥卻一首也沒有拿出來。再看尹煥寫的作文,不好不壞、中規中矩,沒什麼明顯的缺點,但也看不出明顯的亮點。

莫言、陳小奇等接觸過尹煥的評委專家們對尹煥的表現感到可惜。有的媒體甚至打出了“天才的淪落”這樣的標題。於是,這股由尹煥刮起來的熱潮開始慢慢退去。沒有了光環籠罩的他過得是自然愜意。

孫虎一開始對尹煥的表現非常奇怪,自己的老大是無所不能的,現在怎麼回事?剛好孫朝陽讓他把尹煥喊來吃晚飯,於是尹煥和孫虎放學後一起到了孫家。

孫朝陽早已把縣酒廠盤下來了,招來了一個總經理,並且充分利用《華夏青年報》的影響力,擴大了捨得酒的知名度,特別是自贊助帳篷旅遊節之後,捨得酒的銷量更是節節攀升。

在瞭解了酒廠的發展歷程後,這個叫唐俊的總經理不禁對孫朝陽的手段表示佩服,而孫朝陽則謙虛地說,自己只是按照既定的方案來做,這方案出自另一個高人之手。

而唐俊今天就坐在孫朝陽的家裡,有些激動地等着高人到來。孫虎和尹煥走進孫家後,家宴就開始了。桌上放着兩瓶捨得酒。孫朝陽十分正式地給唐俊介紹了尹煥。兩人握手之後,唐俊開始留意起這個少年來。

“尹煥,我聽虎子講,你這段學習成線可是下降不少啊,可不要驕傲啊。”孫虎的母親十分關切地問道。

“伯母,謝謝您的關心。我可以保證虎子的成績會不斷提上去的。至於我嘛,無所謂。”尹煥呵呵笑道。

“小尹這是激流勇退了?”孫朝陽回過味來。

“談不上激流勇退,自己也沒幹什麼。不過我倒很欣賞古人的一句話: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衆必非之。作爲現代人也要經常學習借鑑古人的智慧。”尹煥說道。

“做人不能太滿,古人說的留餘也就是這個意思。”孫朝陽點點頭。

“這話我很贊同。就像做生意,每一種東西都有其週期性,我們要做的是其波谷期,而不要等到波峰期,就像是接力棒,最後接棒的人就倒大黴。

錢永遠是賺不完的,如果每一行最後一分錢都想要,最後可能輸得只剩底褲。就如同咱們的酒廠,無論是歷史文化還是自然條件與茅臺都有很大的差距。

現在國內白酒最大的消費羣體還是黨政軍機關和企業家,隨着政治文明的進步,公款消費肯定會遏止,而白酒最好的時候就要過去,到時除少數企業外,恐怕大多數的酒企都面臨倒閉和被收購的風險。”

尹煥馬上就想到了後世茅臺股票市值一天蒸發126億的事情。

“真有這個時候?”孫虎湊過來問。

“我也說不準,從大勢看,社會總要進步的。爲了防止這種事情發生,我建議不要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要朝着多元化經營、規模化推動、集團化發展的方向走。東邊不亮西邊亮,這樣就等於分攤了風險。當然,拓展多少業務,做到多大規模要視企業發展狀況而定。”

“未雨綢繆,居安思危,這是作爲一個企業家應該時時記住的信條,”尹煥表面上是對着孫虎說,實際上是說給孫朝陽聽的,“一定要關注新生事物,儘管有些新生事物還在萌芽狀態,但其生命力極其旺盛。當然其風險也會很大。比如說股票、期貨,你們可以先了解了解,不要急於出手。”

唐俊對尹煥大生知己之感,這時才明白孫朝陽所指的高人就是眼前這位少年。這時孫母拿出一張信用卡遞給尹煥說:“現在不興存摺了,我用我的名字給你辦了一張信用卡,這卡里邊原先有5萬,分紅15萬左右。”接着孫母又對他說出了密碼。

20多萬元在這個年代的縣城算是天文數字了,普通人有了這些錢基本上一輩子無憂了。他忽然想到了師父,師父現在過得怎麼樣呢?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再說師父屬道教的,道就是會意字,頭加一個走之底。古人造字的意思就是讓人們邊走邊思考。自己是不是也該出去走走了?總是跟一幫小屁孩呆在一起,時間長了也會變傻。

尹煥失蹤了。

由於尹煥是孤兒,沒有什麼親戚來找學校的麻煩。雖如此,孫正清校長卻被時不時響起的電話搞得心煩意亂,而蘇老師也愁眉苦臉在站在一旁。縣政府常務副縣長宋時義也打來了電話,讓學校保持正常秩序,保留着尹煥的學籍,也說不定尹煥什麼時候就回來了,也沒有一點責備的意思。

而朱書記、範縣長就不同了,非得刨根問底,不把尹煥找出來,怎麼跟上級教育部門交待?以後一些宣傳活動什麼的還得指望他呢,現在這小子在攪起一陣波浪後又如同泥鰍一樣地溜走了。公安部門也跟着捱了批,說這麼多天了,連個小孩子都找不着,真不知道公安平時都幹了些啥。

在得知消息後,孫朝陽一家也是莫名其妙,這小尹沒有說要離開學校啊,這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呢?憑他的功夫和機靈勁兒,就算碰上一幫歹徒也不發怵。

孫虎被校長、老師叫去多次盤問尹煥的去向,孫虎都說不知道,實際上他的確不知道。不過孫虎相信老大一定會回來的,如果老大回來的時候自己的學習和功夫沒有進步,估計老大會生氣,老大一生氣,後果很嚴重。於是孫虎學習更加努力,學習成績慢慢進入班級前三。

尹煥走之後,宋時義的地位也變得尷尬起來,哪一派都不是,屬於是左右逢源派,在一些關鍵事情上,往往是得不到有力的支持。宋時義是常務副縣長,向上要資金、要項目、要政策基本上都是他的事情,幹好了是書記、縣長的功勞,幹差了就是自己的過錯。而且很多時候還得替兩個一把手背黑鍋。

因此,宋時義後來總結說:常務常務,忙於事務;常務常務,經常失誤;常務常務,經常耽誤。

不過,宋時義並沒有耽誤多長時間,在孫虎上高二的時候,宋時義坐上了伊嵩縣政府一把手的寶座。當時,縣政府一把手範捷一看帳篷旅遊節取得了極大的經濟效益,於是就向《華夏青年報》提出修改合作協議,其目的是除了接待費用從贊助費裡出,還要從整個廣告費裡分得一杯羹。

《華夏青年報》說,這個旅遊節慶不是說非得放在你伊嵩縣,在全國隨便找個地方都行。我們跟你們合作,完全就是扶貧性質。結果,喝高了的範捷說了句髒話。

《華夏青年報》的人向來據傲,從來都是被人捧着,今天居然捱罵了。回去之後,《華夏青年報》就把帳篷旅遊節放在了江南省的一個山區縣舉辦。因爲此事,南都地委都沒少挨省裡的批評。

最後,南都地委頂不住壓力,把範捷調到了地區農業部門,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部門。據說伊嵩縣長的人選也不是南都地委定的,而省裡有領導給地區打了招呼,其理由就是當初開辦帳篷旅遊節的主意就是宋時義想出來的,這樣的人有一股幹勁和衝勁。

至於是誰,大家衆說紛芸、莫衷一是,宋時義自己對此也是諱莫如深,經常岔開話題不願深談。

時間已經過去了六年。尹煥還是沒有任何消息。不少人已經淡忘了此事。該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日子。蘇老師一直跟着附中這個班送到高三, 等這批學生高考後就調往綠城,因爲她已經和中尉結婚並有了一個小女孩。

孫虎的個子已經長高了,已經接近一米八,伴隨着身高一塊長的還有學習成績,孫虎的綜合成績在理科班裡也是名列前茅,上個全國一流大學應該沒有問題。

在這六年裡,只有孫朝陽接到了尹煥的一封長信,裡面提到了幾支股票,註明了進入和拋售的時間點。孫朝陽對股票已經有了一定了解,出於對尹煥的信任,把幾乎全部身家都投了進去,結果賺了個盆滿鉢滿,成爲中原省的首富,並由此成爲南都地區和中原省人大代表。

對於尹煥的來信,孫朝陽對誰都沒有講,當然也包括孫虎。按照尹煥的設想,孫朝陽在省會綠城成立了“朝陽集團”,下設捨得酒廠、朝陽置業兩個子公司,朝陽置業雖然沒有開始蓋樓,但已經看中了好幾個地塊。

由於尹煥一直沒有消息,他的學籍一直空着。這年頭的學籍非常熱火,比如高考落榜後再複習,得辦一套學籍。伊嵩縣一中的校長不知道尹煥和宋時義的關係,一看尹煥的學籍空着,出於升學率的考慮,讓一個有競爭實力的複習生補上來。

宋時義還想着可能高考前尹煥能夠出現,到學校一查,連學籍都沒有了,氣得猛拍了桌子。就算尹煥回來,高考也參加不了了。

孫虎和宋時義一樣,也估摸着尹煥會在高考前回來,但快考試了還沒有見着人影,難道老大真的出什麼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