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三瞧着施施側臉的美妙形狀,那兩片小小的紅脣開合如秀美的花瓣兒,明眸輕眨之時,長長的雙睫抖動着,癢啊癢啊就如同掃在他心尖尖上……
施施方纔滔滔不絕地大吐苦水,沒留意自己的左手被鬥三握着,發覺范蠡的眼神不悅地盯着鬥三,才覺察兩人的手曖昧地糾纏在一起,慌張把鬥三的大掌甩開。
鬥三尷尬地咳了兩聲,他早就忘記了范蠡一早約他同來的目的,只覺得剛纔握着施施柔夷時的快活感受生平未有,若是能和金貴能朝夕相伴,這輩子便生無所憾……
想到這裡他兩眼灼灼地盯在施施臉上,“小貴子,你隨我去王城吧,以後就住在斗府裡……老宅裡的書房很大,有許多前朝傳下的孤本哩,還有……有三哥整日裡陪着你,誰也不敢再委屈你一分!”
施施看到鬥三一張俊臉紅透到耳根,那模樣着實可樂,頓時噗嗤笑了,“三少爺整日裡陪着我,那你府中的大小夫人豈不惱我恨我?後宅婦人吃醋爭寵的伎倆咱領教過了,爲保小命,還是敬而遠之的好,不過,若是——”
鬥三聽到前段話喉頭一哽:他十七歲由父母做主給娶了一位門當戶對的正妻,第二年他自行納了兩房解語花似的美妾,像施施這般姿色無雙、才思敏慧的女子,就算是甘願做他的侍姬,他也消受不起啊!但是施施第二句話又讓他眼前一亮。
“若是什麼?”
“若是……鬥家在王城的酒樓需要小人以技術入股,小人倒是願意去王城另起爐竈,替三少爺打點生意。”
“以技術入股?那是何意?”只要能常常見到小貴子,無論以何種身份相處,鬥三都是百般樂意的。
施施不急着解釋入股的事,反而問起花魁大賽那天待客的一道菜式,“三少爺,您還讓得花魁決賽那晚,本坊呈上的一道烤鴨麼?比起昨晚您府中饔人做的烤鴨味道如何?”
鬥三果然還記得那道美味,“嘿嘿,自然是沒得比……卓夫子當時也說,既便是王宮裡的大饔也必未能把鴨肉烤出這等皮酥肉嫩、鮮香入骨的滋味!那道菜莫非也出於你的妙手?”
施施自然點頭,她外公家的鄰居是一位世代賣燜爐掛烤鴨子的,她小時候經常在鄰居家門口好奇地看人家做烤鴨,那家人見她年幼,手工的細緻處也未曾避諱她;施施前些日子就憑着幼時的記憶加上自己的摸索做出了後世有名的果木烤鴨。
做烤鴨要砌那種專門的泥爐子,先用柴木將爐膛燜烤到一定的溫度,然後再熄了明火掛進醃製過的肥鴨子,利用炭木的闇火把鴨子烤熟,如果用的是果木,做出的烤鴨則味道更好。
做烤鴨的秘決不只在堆砌特別的烤爐上,還有就是不能給鴨子開膛,要在鴨子身上開個小洞,把內臟取出來,然後往鴨肚子裡面灌開水,之後用麻繩把小洞周圍的鴨皮繫上。
當然這不算完,還得用麥杆伸進鴨子裡面,用力吹氣直到鴨皮鼓起來,然後再掛在爐子裡烤,這樣烤出來的鴨子皮就很薄很脆,因爲裡面灌了開水,鴨肉纔不會因爲烤久了而變得乾硬。
施施笑眯眯地問鬥三,“你覺得我去楚王城,專門在你家的酒樓裡做烤鴨的生意怎樣?這部分收入我們五五分成可好?”
鬥三大搖其頭,“不好!”
施施一怔,“好嘛,四六分好了,我四你六,不然你提個價碼?”
鬥三好笑地去捉施施的指尖,“腦子裡只剩下賺錢的念頭啦?你這纖纖玉手以後只用來彈曲做賦、折花捕蝶的,三哥斷不想再讓你做任何粗鄙活計地!”
“切~~~你當我是樂伎養着啊,我寧可做個自食其力的廚子。”施施不鳥鬥三的‘好意’。
范蠡看看窗外的天時,有幾分焦躁,他讓鬥三陪他來,是勸說施姬隨他離開楚地,他自會給施姬安排一個穩妥的去處,沒想到鬥三居然跟施施漫談起做烤鴨、去斗府等等莫名其妙的建議,他正要打斷聊得熱火朝天的兩個人,耳邊突然聽到門口有細微的呼吸聲!
“何人?”
范蠡突然躍起,推開偏廳的門把外面那個附耳偷聽的人揪了進來!
“白櫻?”施施看到白櫻手裡託着的一盤炸果子,立刻讓范蠡放手,“你又動粗手!她是來送菜的!”
范蠡放下扼在白櫻頸子上的右手,“我怎麼記得你一再交待外面那個丫頭,讓什麼王大饔親自呈菜?”
他再次轉向白櫻冷聲道,“說!你在門外竊聽了多久?!”
白櫻嚇得說不出話來,只是胡亂地搖頭;她剛纔下樓見王大饔端着一盤果子到櫃檯邊問晴兒送到哪個房間,晴兒告訴他金貴事正陪着鬥三爺和陶少爺在偏廳敘話,把菜送到那裡便可。
只聽得‘陶少爺’三字,白櫻便鬼使神差地去接王大饔手中的托盤,推說是金管事讓她進房伺候兩位少爺,順便把菜送進去。
晴兒知道她對陶少爺那點心思,便做了個順水人情,讓她代王大饔呈菜;只是剛走到門口,便聽到陶少爺拍案發作的怒喝聲,白櫻一驚,將耳朵貼在門上細細聽了下去……金管事的真實身份竟然是……後來聽到裡面的人改口談烤鴨的事,她才鬆了口氣,沒想到這一噓氣被敏銳的陶朱公子發覺了。
范蠡觸到盛菜的盤子已變得冰冷,便知她躲在門口不止一瞬,肯定已知曉夷光的真實身份,若是不慎將此事傳揚出去,施姬在楚地的處境更堪憂了。
施施將白櫻拉到身後,“白櫻心性單純,不會多事的,陶少爺莫要嚇到她。”
范蠡冷笑,“她心性單純?你們當日進斗府做客,她趁你與鬥三去書房看琴之機,居然求我爲她贖身!那隻《笑紅塵》的曲子是你教她的罷,她卻說是幼時家中樂師所教!我險些被她蒙敝,錯過與你相認的機會!”
“我,奴婢……”白櫻見心上人對她無情,方纔差點將她扼死,這會兒又指責她品行不端,忍不住抽泣出聲,話也說不成句。
施施替白櫻分辯道,“這事你莫怪她,我當時怕你認出我來,會捉我回越國,所以提前教她那種說法,至於贖身一事嘛,哪個女孩子願意呆在煙花之地?你不願贖她爲婢也就罷了,何苦出言相斥?白櫻美貌伶俐,總能找到好歸宿的。”
“夷光,你總能曲解我的心意。”范蠡嘆氣,無論他說什麼,施姬總是當作惡意,在她眼裡興許除了他範少伯之外,世上皆是可信之人罷,范蠡原先想要說服她離開楚地的念頭也打消了。
“稟三少爺,巫女堂來人求見。”鬥三的侍人在門外輕聲叩門。
范蠡也只得藉機與施施道別了,“你好自爲之吧,若有改變心意,願歸鄉與家人團聚之時,可請斗府的人轉交書信於我——有緣再會。”
鬥三也叉手做別,“小貴子,我先去送陶朱兄,有空再來找你敘話啊。”
施施見范蠡上了馬車,心裡安寧了大半;王大饔正好端來精心製做的雞肉煲,看偏廳的客人已經走光,愣愣地問施施怎麼辦,施施囑咐他分成數碗,做爲贈菜分給幾桌就餐的客人;回頭看見白櫻仍跪在房角抽抽噎噎的,便伸手扶她起來,“春花姐臨去王城之時,一再交待我要照拂你一二……你莫要心急,春花姐與你母親是故交,總會幫你尋個好歸宿。”
白櫻點點頭,擦淨眼角的淚痕,目光沉沉地轉身上樓了;施施沒有留意到,白櫻臨上樓時嘴角噙着一絲冷笑。
施施走到前廳聽到晴兒和阿柚正在竊竊私語,好像是說到‘巫女堂’、‘鳳姐’等字眼,施施身上的八卦因子立時也活了過來,“你們說啥呢?”
晴兒吃了一嚇,擡起頭瞧見是施施才俏皮地吐吐舌尖,“剛纔啊,外面的劉大哥聽鬥家的馬伕說,巫女堂的頭牌紅姑娘,就是剛剛當上花魁的那位,今天早上,被人發現溺斃在巫女堂的荷花池裡呢!肚子鼓鼓地、人都泡得白腫呢!好可怕……”
‘鬥三一定是因爲這事被屬下叫走地……’施施想到昨晚上鳳姐還張牙舞爪地要打白櫻,一揮手就把她推到離河裡,今天早上就變成一具沒有生命的屍身了,生命真是脆弱啊啊啊,施施感慨着,不由得身上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阿米豆腐~~~~施施沒再跟丫頭們一驚一詫地聊下去,獨自晃悠到後園,走進園門看到衛小七提前木桶往大缸裡灌水。
“怎麼這會兒才幹活,上午去哪裡了耍去啦?”
施施忙不迭地把剛聽到的小道消息說給衛七聽,“剛纔聽晴兒說啊,她是聽劉護院說的,劉大哥是聽斗府的馬車伕說的……”
衛小七一挑濃眉,“小貴子,你到底想羅嗦個啥?”
施施壓低了聲音給他咬耳朵,“巫女堂的花魁鳳姐,就是昨晚和白櫻吵架那個……她掉進池塘淹死了耶!”
“噢。”衛小七漫不在意地應了一聲,把兩隻空木桶拎在手裡,又要去園角的水井打水。
“哎,我說的是一條人命耶,你怎麼這麼不走心?!”衛小七一點反應都沒有,提着木桶走得飛快,施施嘟起嘴巴,很是不滿。
衛小七回過頭瞧到施施臉上氣鼓鼓的神情,不由得勾脣一笑:‘傻瓜,欺負過你的人,當然得給她個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