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華的樓梯鋪着厚厚的地毯,史悅而一邊低頭玩手機,一邊下樓,不小心踩空了,噗通一下滾了兩週半。幸好臺階不高,不然非得崴了腳。
“四小姐!”
旁邊的侍從嚇得不輕,急急忙忙過去。可史悅而不用人攙扶,自己爬起來擺擺手道,“沒事!不就摔了一跤麼。我的箱子呢?”
“四小姐,箱子沒事。”
“那就行,送我上車吧。”
今天,是她回金城郡史家的日子。針對她半個多月的禁足令,終於結束了。消失一週不見的李睿,非常奇蹟的趕在她出門之前回來,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上前擁抱了一下妹妹,表達了一番姐妹剛見面就要分開的惋惜。
史悅而也表示惋惜,就是人笨了點,沒聽懂堂姐話裡話外的挽留意思。之前跟祖父、大伯父四叔等長輩告別過了,她裝傻笑了一會兒,然後叫人把箱子提到車後備箱裡。拜拜後,立刻頭也不回的走人。
汽車從敞開的李家大門開走,司機兼職保鏢楊威,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史悅而,低沉的道,“四小姐,剛剛大小姐的表情有些不愉快。”
“我還不愉快呢?”
“可大小姐她是……”
“國公府的繼承人是嗎?得罪她,對我沒有好處嗎?”
“四小姐你既然知道……”
“爲什麼還要做沒有好處的事情?”
楊威沒話說了,“我是粗人,四小姐嫌棄我多嘴的話,我就不說了。”
“沒有,我沒有嫌你。只是……我太笨了吧?喜歡做一些沒好處的事。”
史悅而看着窗外的景色,聲音漸漸虛弱。
林珊英死了,案子結束了。聽說林家的人收了錢,對害死女兒的禽~獸挺感激,因爲他們一家這輩子都夠用了。輿?論也從偏向一邊倒。詭異的往“死者爲大”“爲死者隱”發展。前幾日還鋪天蓋地的痛罵,這會兒竟然消停了,齊齊打出“安息”之類的標題。
鱷魚之淚。
誰需要他們送上的祝福?
林珊英沒有這些無冕之王的摧殘,不一定會死!
想到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就這麼沒了。史悅而突然從內心深處涌上一層深深的厭倦,虛假,無情,冷酷,充滿了利益衡量,這就是她所處的世界?
心情鬱郁時,電話鈴響了。
“喂,是容兒嗎?”
“盧姨?”
“是啊,你這孩子,那天走了。也不跟盧姨打聲招呼。對了,這兩天有空嗎?到盧姨家裡坐坐。”
還坐坐?過去受小世繼的白眼嗎?史悅而暗想,我可不想再被罵利用“用心險惡”,索性拒絕,“抱歉啊。盧姨,我這段日子恐怕都沒空過去了。”
“沒空?”
電話那頭,盧葳蕤的眉頭一蹙,之前被李家下了禁足令,都能去寒園轉轉。偏這會兒沒空?是不是躲起來了?不想想多,都不行啊!
人的心,可以很寬廣。疼惜愛惜之時,如同大海廣博。同樣,人心也可以很狹窄,容不下芝麻粒大小的猜忌懷疑。
“容兒嗎,盧姨問你一點事情。我大兒子世倫……呵呵,不知哪裡傳來的閒言閒語。竟然說你……”
“沒錯。不是謠言,我的確對你大兒子有點意思。”敢作敢當的史悅而,立刻接口。
盧葳蕤楞了一下,親耳聽到,仍讓她感覺陣陣眩暈。世緯的哥哥。李睿的妹妹,這怎麼可以呢!通家之好,也沒這麼好的!
“你們這樣,長久不了的。你父親知道嗎?容兒,盧姨是過來人,你太年輕,不要犯糊塗。千萬別一時衝動,做出終身懊悔的事情!”
“咦,盧姨,我怎麼犯糊塗了?”
“還說沒有?世倫已經跟邵雲解除了婚約——邵雲是他導師的女兒,他在邵家老爺子的靈前發過誓,會照顧邵雲一輩子的。你知道你這麼做,會毀掉世倫的名譽嗎?現在外界還不知道原因是你,容兒,你若聽盧姨的啊,相信盧姨的話,趕緊跟世倫斷掉。你們不合適。無論我和世倫爸爸,還是你李家的全家,沒有一個會贊同,會支持你的!”
史悅而眨巴眨巴眼睛,外面的風景一閃而過,快的只在視網膜留下一點痕跡。心兒也好似飛起來,半響才沉甸甸的回到胸腔裡。江世倫有沒有未婚妻,似乎跟她無關了?琢磨了一下語言,繼續通話,
“盧姨,你從哪裡聽說的?爲什麼解除婚約了麼?”
“你還想隱瞞盧姨嗎?世倫都交代了!”
“哦,他……交代了什麼?”
她的確鐘意江世倫,不過天地作證,她跟江世倫見過幾回?私下交流就李家書房那一回,還是徹底被拒絕,自尊狠狠被傷害。江世倫要是把這個交代了,那不管他長着什麼外表,多麼炯炯有神的眼睛,多麼令她心顫的聲音,她也要追殺到天涯海角!
“你對他表白的事情啊!你爲他,連臉面都不要了。”
盧葳蕤痛心疾首,“容容,盧姨一直很喜歡你,你知道的。盧姨之前都想收你做乾女兒。只是……你別怪盧姨心狠,硬要拆散你們,實在是你們不合適。一來年紀,他大了你六歲,早有青梅竹馬。再者,你是李家的人,你父親是晉安侯李諳!將來李家會爲你安排一戶門當戶對的親事。你大伯母都透露過風聲了。”
“門當戶對的親事?”
史悅而的聲音輕飄飄的,“盧姨,能不能告訴我一句真心話。到底爲什麼,反對呢?”
“因爲……總之是不行的!容兒,如果你不聽勸的話,盧姨也只能忍痛了。”
“忍痛做什麼?”
“盧姨會向貴族理事會提出申請,禁止你接近江世倫……以及江家成員身邊。否則,後果你可以自己問人。”
“哦。原來理事會還可以做這個,懂了懂了。不過江夫人,你應該在打電話之前,確認一下,我現在距離帝都幾百公里之外呢。”
“你不在帝都?”
“是啊。剛跟我爺爺請假。大概兩三個月吧。帝都大學那邊的手續都辦妥了。這下,您總不會懷疑我還繼續糾纏您兒子吧。”史悅而抿着脣,輕笑了一聲,“剛剛都說了。沒辦法到寒園了,您不會是以爲我找藉口推脫?呵呵,我雖然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卻不屑臨陣脫逃。”
“還有,您的兒子已經告誡過一次,讓我離他遠一點。您還要警告我一回。母子兩個一先一後,做雙保險麼?我還沒那麼厚的臉皮,硬貼上去。什麼,長子次子?應該說,是三個兒子都有份。看來您不用去貴族理事會申請了。我下次去寒園。您三個厭惡我的兒子沒有獵狗招待,我都會感激的。”
不說盧葳蕤聽了,什麼感覺,史悅而合上手機,眼中彷佛有冰冷的寒光一閃而過。
太羞恥了。
因爲莫名其妙的動心。就要遭受莫名其妙的羞辱。算了,她敢當衆表白,那是因爲覺得愛本身,並不羞恥——愛是人世界最美好的感情,爲什麼要躲躲藏藏,不敢承認呢。可惜,這個世界虛假的很。容不下真情。她越是真心,反而越是被人嘲諷,被人利用反過來對付她!
捏了一會兒手機,史悅而按下了幾個熟悉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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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從來沒撥打過。
“喂,你是誰?”?不一會兒,通了。聲音的主人有些警惕。只是嗓音沙啞。掩蓋不住這段時期的狼狽。
“是我!”
“你是?”
“我不信你聽不出我的聲音!”自信的史悅而,從電話都能想象出她得意的面孔。
“是四小姐……咳,咳,不知四小姐打我的電話,有什麼指示。”
“問你一個問題。有貴族向理事會申請禁令。針對我的。我會怎樣?”
“四小姐得罪人了?”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哦,對了,我忘記了,你一定很希望我倒黴。所以,告訴我吧,違反了禁令,我會怎樣。”
“呵呵……”低沉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四小姐還真是容易得罪人的性格啊。您儘管放心,就算你被理事會剝奪一切權利,一無所有了,侯爺也不會放棄你的。因爲,你是他唯一的女兒。”
“你早知道這一點,爲什麼還做傻事呢?孟青!李納已經死了,沒有人希望發生這件事。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也是。雖然,我對李納沒什麼感情,但是,我可以發自肺腑的說上一句,不是我要佔據他的位置。是李家強迫認我,根本不給選擇餘地。”
“呵呵,四小姐,你根本不必對我這個被趕出去的廢人解說什麼。”
“看來你是拒絕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了?”
“承蒙四小姐垂青,不過某區區廢物,怕是與四小姐的宏圖大業毫無作用。”
“也好,你就等着不如你的孟白活得風生水起,等着看油腔滑調的孟飛成爲我老爹身邊第一人。孟氏一族,貌似你那一支,很快變成偏支遠支,很難爬上來了吧?廢物?呵呵,既然你一心想爲那我去世的弟弟陪葬,我有成人之美。”
史悅而掛斷電話,神情是無比的嚴肅。
跟堂姐李睿的聊天的話再一次響起,“呵呵,四妹妹你想多了。貴族怎麼會破產呢?除非家族敗壞,再也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徹底墮落平民。你呀,沒事瞎惦記。你現在是晉安侯府的千金,也是我們國公府的千金。你的背後,是李氏全族呢!”
李睿很自信,因爲她有李氏全族做靠山。史悅而就不同了,她想起大伯父李昐通過其他人購買1004,心裡莫名一陣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