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說話，似乎也是在等人，身板挺直，雙手撫在雙膝上似乎入定。艾買提很是焦急，眼看約定時間就要到了，萊姆約他一定是談重要事情，否則，有嘎西木交代就行，不會親自出面。可現在，旁邊坐着這樣一個電燈泡，這人幹啥的？怎麼不走呢，莫非也是萊姆將軍約來的？看着又不像。他坐立不安，起身在那人面前來回走動，想以這種搔擾方式把那人趕走。那人仍是沒有感覺。?
“當！”外面傳來機械鐘的報時聲，十時三十分，與萊姆約定的時間到了。?
“坐下。走來走去幹什麼？”那人忽然開口了。?
“萊姆將軍？”艾買提驚愕地跌坐在沙發上。?
“嘎西木跟你交代了準時，但你提前了近半個小時。”萊姆摘下眼鏡，掏出兩千美元，“現在伊瑪尼在哪兒？”?
“她從不告訴我行蹤。”艾買提滿心歡喜地接過“零花錢”，說，“最近，伊瑪尼沒有找過我，她會不會對我有懷疑？”?
“給你一個機會，讓她消除對你的懷疑。”?
“什麼機會？”艾買提疑惑。?
“你手下有多少幹活的人？”?
“三十六名。”?
“你可以從中挑選五六人完成這次任務。”萊姆掏出一個車鑰匙遞給艾買提。?
“幹……幹啥？”?
“這是汽車鑰匙和摩托車鑰匙。俱樂部門外有一輛皮卡。你出去時，把這輛車開走。皮卡車上有一輛摩托車和兩個大箱子，一個箱子裡有兩管火箭筒和火箭彈，另一個箱子有二百公斤炸藥和爆炸裝置。你這次的任務是製造恐怖襲擊，襲擊目標是巴特大酒店。”?
“巴特大酒店？炸美國人？”艾買提驚疑地問。?
“炸不着人，搞個氣氛，嚇他一下。”萊姆又掏出幾張紙，“這是具體行動方案，裡面有兩份地圖，一份是巴特大酒店結構圖和周邊地形圖，一份是撤離路線圖。行動方案是這樣，兩路人馬，一路負責發射火箭。你挑選得力的手下完成。在巴特大酒店西面有一片廢墟，你讓他們潛伏在廢墟，把火箭筒隱蔽在廢墟發射，發射完後，丟棄火箭筒立即撤離。另一路，由你獨自完成，火箭襲擊後，花園裡的保安必然向廢墟方向追擊。你就開車載上炸藥，到巴特大酒店圍牆外停下，然後，把摩托從皮卡車上卸下，帶上爆炸遙控器，駕駛摩托撤離。在撤離五百米遠途中，遙控引爆皮卡車上的炸藥。記住，撤離現場時，兩路人馬要嚴格按照撤離路線圖撤離。另外，駕駛室裡有兩盤錄相要收起來，爆炸後，你把一盤錄相帶寄給阿拉伯電視臺，一盤錄相帶交給伊瑪尼。任務就算完成了。”?
“錄相帶是什麼？”?
“是‘狂飈行動旅’爲這次恐怖襲擊行動承擔責任的錄相。這也是你取得伊瑪尼信任的最好機會。”這盤錄相帶是昨夜裡，由萊姆導演，嘎西木領着幾個特務隊員蒙面演出的，“狂飈行動旅”當然是他杜撰的。?
“你們也搞這個恐……？”艾買提感到不可思議，但不敢把後面“恐怖襲擊”四個字說出來。?
“笨?拉燈只能算是CIA的徒弟。”萊姆說。?
這句話卻是大實話。搞恐怖襲擊，美國中央情報局絕對是高手、老手，歷史上，針對外國政要、領袖的暗殺行動，都不知策劃過多少次了。六十年代，世界上著名的美國總統遇刺案，人們都說是CIA的陰謀運作。但懷疑歸懷疑，沒人敢指控，CIA每次行動目標明確，乾淨利落，過水無痕，哪像那些基地恐怖組織，只會對平民下手，“9?11”偶然得呈，不過是因爲美國和平太久，失去了警惕，現在，如若還來個“7?11”“8?11”，不把基地組織的祖墳刨了纔怪呢！?
“可是，這是對付你們美國人？”?
“不該問的不要問。這次你任務完成順利，就算跟着我了，如果出現紕漏，不用我說，你知道該怎麼做。”?
“我知道，出了問題我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只要熟讀死記行動方案，按照行動方案進行就萬無一失。這兩天，組織一個預演，要把每一個步驟練習得完美無缺。”?
“不過，隔着圍牆，太遠了，不保證火箭筒發射能不能打中。”?
“我說過要擊中巴特大酒店嗎？炸掉酒店一塊磚、一片瓦就算不錯了。”?
“是……這麼着啊？”艾買提一肚子疑雲，但不敢多問，“什麼時候行動？”?
“嘎西木通知你。”萊姆站起身，“我走後五分鐘，你再離開。”?
萊姆把墨鏡戴上，拄着柺杖，出了包廂，繞過舞廳後的長廊，從酒吧間的後門離開了獵人俱樂部，佝僂着腰，緩緩地拐過一個街角，從一條小巷出來，又是一個街口，這裡停着他的悍馬，嘎西木坐在副駕駛位上，也是一身阿拉伯人裝束。萊姆上車，發動了車子，往前駛去。車子經過兩條大街，過了底特里斯河，穿過一小馬路，行駛了十來分鐘，在一幢不起眼的四層樓房附近停下。萊姆說：“看見了吧，那幢樓就是庫爾德人民聯盟駐巴格達辦事處。你就按我說的跟他們談，別慌里慌張的，要沉住氣。”?
“放心吧。跟了你這麼久，還是學了點啥的。”嘎西木嘿嘿地有點傻笑，取出一塊頭巾矇住了下半臉，下了車，與萊姆招了招手，向那幢四層樓房大闊步走去。?
萊姆徑自駕車離開了。?
樓房門口有兩名持槍的保安，嘎西木說找布爾汗先生，保安讓他稍等一會，一個保安上樓通知去了，不一會，保安陪着一個人下來。這人約摸五十來歲，頭上圍了一圈頭巾，腰間繫一條布裙，一圈濃密的黑鬍鬚，嘴巴像是從鬍鬚中間打開的一道缺口，露出兩排雪白牙齒，與鬍鬚黑白相映成趣。嘎西木上前兩步，微微彎腰：“布爾汗先生。”?
“貴客何處來？”布爾汗用疑惑的眼神打量來人，撫胸行禮問。?
“我從先知那裡來。”嘎西木也是撫胸行禮，作了回答。?
“默罕默德是先知。”布爾汗說。?
“真主派神傳旨意。”嘎西木接着說。?
“安拉啓降古蘭經。”布爾汗又說?
“造化黑暗和光明。”嘎西木對上最後一句接頭暗號，說，“我受朋友委託而來，你叫我奈比吧。”?
這些都是萊姆交代的。他的任務是要用一批武器與庫爾德軍事武裝力量做筆交易。庫爾德使用的很大一部分武器都是萊姆與奧爾頓大使走私來的。這個庫爾德軍事組織是萊姆手上的一張王牌，不過，這次他不宜出馬，交由嘎西木出面談判。?
布爾汗露出雪白牙齒呵呵一笑，側身讓開，往前伸手說：“奈比先生，貴客蒞臨，請。”嘎西木與布爾汗上了二樓，進了一個小房間，裡面設施簡陋，只有幾張桌椅。布爾汗請嘎西木坐下，說：“你手頭有些什麼？”?
“A－14反坦克導彈和RPG反坦克火箭筒，包括便攜式發射裝置，另外有炮擊炮、火箭炮、輕重機槍，各式步槍、微衝、手雷和狙擊槍，所有你需要的，我們都可以提供。”?
“很好。看來你是初次打交道，對我們不大瞭解。我們經費極其困難，反坦克導彈是最緊缺、最需要的，可是，這種東西價錢也最大，隨便一枚都要幾萬、以至數十萬美元，我們拿不出太多錢。我希望得到一些二手的、美軍繳獲來的舊武器。這些東西在美軍手裡是廢鐵，在我們手裡卻是寶貝，能搞到嗎？”?
“我不想送舊的給你們，這東西還真得小心，別誤傷了自己。”嘎西木嘿嘿笑着說，“我手裡的都是最新產品，並且，不用你掏錢，算是無償援助吧。”?
布爾汗唰地站了起來，眼睛閃出兩道光亮，警惕起來，呵呵笑道：“無償援助？送給我們？初次見面，有這種便宜好事？需要我們做什麼？爽快些，什麼條件？”?
“也算不上條件，我要你們做的事也是你們想做的。”?
“做什麼事？”?
“想不想拿下伊勒油田？”?
“伊勒油田？當然想啊，伊勒油田本來就是庫爾德人的。可這有什麼用，伊勒油田在美國石油巨頭手裡，叫巴特石油公司霸佔了。”?
“炸掉它！”?
“炸……掉？你一個販軍火的，跟巴特石油有仇？”?
“我是伊拉克人。伊勒油田是伊拉克的，不是美國人的。我們憑什麼把自己家裡的東西送給人家？他們又憑什麼心安理得地佔有我們的財產？只要你們敢出手炸掉、破壞伊勒油田炸掉，所有武器彈藥由我提供。包括A－14反坦克導彈和RPG反坦克火箭筒。”?
“你究竟什麼人，遜尼派？什葉派？我憑什麼相信你？不會是你設的一個圈套，等我們動手，就將美軍調來，將我們一網打盡。”?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會後悔，如若錯失這個機會，就不可能將巴特石油從伊拉克趕走，從庫爾德人的地區趕走。”嘎西木有些洋洋得意，又取出兩個車鑰匙，“這是兩輛大卡車的鑰匙，你要的所有武器都在卡車上面。並且，我還可以提供詳細的襲擊方案，讓你們全身而退。”?
聽嘎西木這樣說，布爾汗沉吟了，想了想，說：“如果一切如你所說，你就是庫爾德人永遠的朋友。請稍等，穆赫塔爾主席正好也在，我請他來見見你。”?
布爾汗出去，很快領進來一個人。這人身材敦實，剽悍，一看就是打過仗、爬過死人堆的。臉龐輪廓粗大，兩眼鷹隼一般，眼光兇悍，宛若兩道利刃。一部濃黑雜亂的鬍鬚上，沾有着一些兒菸絲。從他身上，似乎可以聞到濃重的戰火硝煙，感受到一股凌厲的殺氣。?
他就是揚威伊拉克北部的庫爾德人民聯盟主席、軍事委員會指揮穆赫塔爾。這是個曾令薩達姆頭痛不已的庫爾德武裝派別領袖，有三萬多人的武裝力量，在伊拉克北部山區堅持武裝鬥爭數十年，薩達姆多次派遣政府軍圍剿，都無法將他消滅，有幾次反而被他打了個落花流水。美軍多次拉攏，允許庫爾德人獲得一定程度的自治，但附有一系列自治條件，其中，庫爾德人不能獲得對境內油田的支配權，只能獲得分享油田收入的部分權利，並且，他的隊伍還將接受改編，成爲伊拉克國民軍的一部分。?
庫爾德人聚居的伊拉克北部地區盛產石油，石油產量佔全國一半以上。美軍所謂的自治卻不允許庫爾德人擁有自己土地上的石油支配權，太欺負人了。穆赫塔爾斷然拒絕了自治，他的政治訴求是庫爾德人從伊拉克獨立出去。?
他始終與美軍保持若即若離，更不願意把自己的軍隊交給佔領當局。?
穆赫塔爾嘴裡銜着個菸斗，定定地看着看着嘎西木要，突然兩道濃眉一揚，眼裡兇光暴現，連嘎西木這個無賴、潑皮般的傢伙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皮膚髮緊。嘎西木撫胸向他行禮，穆赫塔爾並不理會，卻說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烏龜爲什麼在天上飛。”?
這話甫一出口，連布爾汗也是身子一顫。布爾汗目睹多次，有三個人就是因爲這句話覺得可笑，傻傻地笑了起來，被穆赫塔爾當場拔槍斃了。?
嘎西木也呵呵地笑了兩聲。?
穆赫塔爾閃電般，以令人不敢置信的速度拔出手槍，頂住了嘎西木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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