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蕭延 甄意番外（二）
山上的這個老宅,也沒有自來水管,所有用水,都是從山上清泉中挑過來的,倒在水缸中,隨用隨取,倒也方便。
甄意蹲在地上洗碗,她今年七歲,個子卻不高,旁邊的竈臺足到她胸口,將水盆放上去洗碗的話,她夠不到,要站在凳子上才行,索性蹲在地上,還方便一些。
正將清洗了第一遍的碗筷放在另一個水盆裡,就覺得眼前一暗,有人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甄意先是看見了那雙熟悉的藍白色運動鞋,灰色的褲腳,繼而是那雙帶着手錶的,骨節勻稱白皙的手,她擡起眸子,那個長的特別好看、舉止斯文有禮,一身貴氣的少年的英俊面容就近在眼前了。
他手上還拿着另一雙手套,慢慢帶上,溫潤的眸子中瀰漫上笑意,“你去旁邊坐着,我來洗。”
甄意眼睛瞪的有些大,她記得電視劇中,那些家裡條件很好的孩子,都是不會做家務的,他穿得很好,家裡肯定也很有錢,會洗碗麼?
短暫的愣神後,甄意搖搖頭,垂首輕聲說,“我自己洗。”
那雙很白淨修長的手突然在她頭頂發旋上揉了揉,甄意察覺到從頭皮傳來的溫暖的感覺時,整個人都有些懵了。她呆呆的看着眼前這個少年,看着他的手,他揉了她的頭髮……這是隻有爸爸纔會做的動作。
蕭延已經接過了她手中的碗,輕聲笑問她,“你幾年級了?”
甄意愣了一會兒才說,“一年級。過完暑假就升二年級了。”
笑起來痞痞的賀澤也起鬨着說,“多拍幾張,回去傳我手機上。”
甄意搖搖頭,“我喜歡自己睡。”
賀澤立馬說,“你又走過山路了?”
蕭延笑着搖頭,“在家裡每天早起五點就要起牀,習慣了,躺回去也睡不着了。”笑着和甄意打了招呼,又問外婆,“是做餛鈍麼?很香。”
“別看這會兒不冷不熱的,可這山上晝夜溫差大,等入了夜,溫度還得降,再加上今天下雨,晚上指定得蓋被子,不然第二天要凍感冒了。”
外婆不能熬夜,安排好幾人後,就回去休息了。甄意簡單的擦了身,又囑咐幾人晚上睡覺關好門窗,就也回房間睡覺了。
外婆爭不過,且瞧着就剩兩個盤子了,也不再勉強,就留下掃帚出去了。倒是那幾個和蕭延同行的同學,片刻後都躥了過來,圍觀蕭延洗碗,脖子上掛着相機的景泰還上躥下跳的拍照,一邊嘰嘰歪歪道:“唉,了不得,快看看我們五公子在做什麼?臥艹,你還會洗碗,艹艹艹,這絕逼是世紀大新聞啊,絕對要拍下來,回去讓那幫子坑貨看看,指定當你被外星人附體了。”
甄意擡眸看他,鍾靈毓秀的眸子透明澄澈,“像你這樣麼?”
晚上後給幾人安排休息的房間,兩個女孩兒睡一間,景泰和賀澤睡一間,至於蕭延,據說他有些潔癖,自己住一間。
蕭延就又笑着揉揉她的腦袋,“走吧,我和你一塊兒上樓。”
大白腿女孩兒當即臉紅了,景泰和賀澤倒是有志一同的擠眉弄眼一番,隨即異口同聲的說,“有道理。”
甄意搖搖頭,蕭延此時也開口說,“她還小,你們別帶壞她。”這個“她”明顯指的甄意,她略感激的看向蕭延,覺得替她解圍的蕭延果真是個好人。
甄意搖頭,“我也不會。”
客廳中吵吵鬧鬧,電視裡的聲音都聽不見了,甄意關了電視準備上樓,坐在她旁邊的蕭延就問,“不看了?”
蕭延不參與,小虎牙女孩兒並不會這個娛樂項目,那邊就剩下三個人了,就硬要拉着看電視的甄意湊數。
昨晚那幾個小姑娘小夥子,都是稱呼外婆“韓奶奶”的,倒是蕭延,跟着甄意一道叫她“外婆”,外婆打心眼裡高興,對蕭延就更親暱一些。
景泰也起鬨,“來,這些巧克力都給你。一會兒你要是贏了,回頭讓你齊瀾姐姐,把她珍藏的一包果凍也給好不好?”
蕭延的眼神看過來,甄意就遲疑的點點頭,隨即走到外婆跟前,和外婆一起捏餛鈍。別看她年紀小,可手卻很巧,因爲早先外婆捏餛鈍她都有幫忙,就慢慢學會了,且捏的混沌很漂亮,跟展翅欲飛的小燕子似得。
其餘幾人都覺得有道理,就拉着齊瀾一起墮落了,倒是不再摧殘國家的小花朵了。
蕭延住她隔壁的房間,和她一起回房,還笑着摸了摸她的馬尾辮,“你自己睡?晚上害怕麼?”
甄意自然不可能讓外婆出去買東西,自己換了小雨衣就要出去,外邊天色此時有些暗了,可卻纔下午五點而已,放在往常大晴天時,這個時間點太陽還熱辣呢。
上了樓,兩人分道揚鑣,不一會兒,甄意纔打開暑假作業,就聽見門外響起敲門聲,走過去打開,正是拿着本書的蕭延,他眉目熠熠生輝的含笑說,“過來和你做個伴。”又眉目微挑的說,“要是有不會的習題就問我,好不好?”
蕭延卻說,“都在這兒吧,你們沒走慣山路,要是摔斷了腿,還是麻煩事兒。”
甄意想了想,很鄭重的點點頭,隨後推開房門,回房間睡覺了。
山路不好走,哪怕是家裡距離小賣部並不遠,可山上蛇蟲較多,又下了幾天雨,路溼滑難行,外婆擔心外孫女,硬是要自己去,蕭延卻是拿了傘說,“外婆在家吧,我和甄甄一起去,很快就回來。”
屋內靜悄悄的,氣氛卻一點不尷尬,窗外是連綿的煙雨,遠處是綿延不絕的青山綠樹,氤氳在這煙雨迷濛中,如詩如畫。
外邊下着雨,天就黑的快,到了八點半時,外邊已經黑魆魆的了,遠處的丘陵梯田,就像是一片片鬼影似得,看得人心裡發蹙。
甄意想笑,卻還是忍住了,點點頭,而後跟在外婆身後,挑了暖和的薄被給他們。
“今年八歲了?”
第二天起來時,外邊雨水還淅淅瀝瀝的下着,一點停的跡象都沒有,甄意摸了摸窗戶上的水汽,眉頭微蹙,這雨怕是要接連下上幾天了。
幾人哈哈大笑,廚房內一片歡悅,倒是讓甄意有些不習慣,她一向喜靜,這樣熱鬧嘈雜的場面,似乎……也還不錯啊。
幾個男孩兒女孩兒都受教的把這話記在心裡。出門在外,一定要注意身體健康,不然,生病了既受罪又麻煩,委實費事。
蕭延就和甄意出了門,一個穿着兒童雨衣,還是嫩嫩的黃色,另一個撐着傘,一步頂她三步。
景泰也道:“我也去吧,還能看看小賣部有什麼零食,晚上睡不着還能一邊玩手機一邊磕牙。”另外三人也開口要去。
外婆眉眼瞬間笑開了,“今天早起吃餛鈍,不是我說,外婆這手藝可是祖傳的了,民國的時候,老祖宗就是靠擺攤賣餛鈍才養活了一大家子。”又說,“我們家甄甄有些挑食,只有我做的餛鈍,每次能吃一碗,她可喜歡了。”
趙琦就說,“來吧來吧,姐姐教你,很好學的。”
甄意點點頭,難得俏皮,“我睡飽了,就是肚子餓。”
大白腿女孩兒也笑着說,“蕭延你還會洗碗,真看不出來。”
蕭延眸中的笑意更濃,點點頭,“像我這樣。不過我是男生,你是女孩兒,以後要是想自己出遠門,也要等年紀大一些,最起碼要成年,不然小心被拐跑了。”
甄意在媽媽的輔導下,已經自學到三年級下學期的課本了,一年級的暑假作業自然難不倒她,但也不知怎麼了,她竟點點頭同意了,讓蕭延進來,坐在她牀上看書,她則坐在唯一一張凳子上,趴在一個木箱子上寫作業。
甄意搖頭,“七歲,我比別人早上學一年。”她看了看水盆中那個正嫺熟的洗着油膩的盤子的手掌,眼睛看的有些直了,好久一會兒都移不開,直到他又洗了兩個盤子,她才轉開視線,在第二盆清水前蹲了下來,開始第二遍清洗。
要做晚飯時,外婆才倏然想起,家裡沒有鹽了,上午做飯時把剩餘不多的都用完了,原本還記着下午沒事兒去小賣部買來,誰料一轉身的功夫就忘了。
雨水果真又淅淅瀝瀝下了一天,到半下午時還沒停,幾個少年閒着沒事兒,就拉着外婆一起打牌,外婆是最耗不得心神的,就笑着推辭了,知道幾個孩子心意是好的就行了,至於打牌,她的眼睛有些不中用了。
甄意點點頭,瀰漫着江南煙雨的明眸直直的看着他,“我去寫作業。”
俏麗短髮女孩兒露出尖尖的小虎牙,一臉促狹狀,“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蕭延,以後誰嫁給你就等着享福吧。”
蕭延在其餘幾人玩笑的笑鬧中,也又開口說,“要教就教齊瀾吧,她閒的無聊給男朋友發了一天短信了,你們幫幫忙,給她找點事兒幹。”
蕭延臉上笑意更濃,大概想說她是個奇怪的女孩兒,可話滾到舌尖,卻又臨時換成了,“嗯,小孩子早點獨立也好,以後出門,家長才不會擔心。”
甄意聽到這話時,不由好奇的看他一眼,有潔癖還洗碗,不會覺得不舒服麼?
五官很溫柔的少年看向她,似乎看出了她的疑問,就又揉揉她的頭髮,調侃的笑道:“多洗幾遍手就好了。”
甄意搖搖頭,蕭延也笑道理:“在家裡我們幾兄弟也是分着做家務的,這些都會,外婆去外邊吧,廚房收拾好了,我和甄甄就出去了。”他不知道身前小女孩兒的名字到底是那兩個字,不過,倒是聽撐烏篷船的王大娘和眼前這位老人都叫她“甄甄”,便也開口喊她甄甄。
外婆就笑了,捏孫女小臉的動作一頓,看見了又一個下樓的人,是昨天幫孫女洗碗的俊小夥,對於這麼禮貌懂事的孩子,外婆一向喜歡,臉上的笑意頓時更濃了,也問蕭延,“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還不到六點呢,要不要再回去睡會兒?這雨今天是停不了了,也不急着趕路。阿延再回去睡會兒,一會兒外婆做好飯再叫你。”
下樓去做飯,就聽見廚房中傳來悶悶的切菜聲,外婆已經起來了,看見她,就笑着招呼外孫女過去,“放假了怎麼不多睡會兒?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年紀,要多睡多吃才能長的高。”
兩人快要把東西清洗完時,外婆收拾好了桌椅,拿着掃把進來了,一見廚房內的景象,就有些哭笑不得,訓着孫女道:“怎麼讓客人洗碗?”又和蕭延說,“快起來,爬了一天山了,去外邊坐着歇會兒,看會兒電視,碗我來洗,甄甄也出去吃水果。”
賀澤立馬想到,這發小可是從小在特種部隊混大的,還是特種兵預備役呢,別看這身板瘦削,可脫了衣服裡邊絕對都是肌肉。再想想特種兵的訓練課程,各種攀爬、負重越野就不說了,還有武裝泅渡和野外求生,那可都是實打實的訓練人的項目,比區區爬個山困難幾百倍了。所以說,爬山什麼的,在蕭延這廝看來,絕對沒比這事兒更容易的了。
蕭延挑眉,“怎麼,你不知道?”
感覺不到雨點打在頭上的感覺了,甄意擡頭一看,就見蕭延的傘將自己遮的嚴嚴實實,她腳步一頓,看着蕭延,抿脣開口說,“我不用,有雨衣。”
“有雨衣也不行,沒感覺頭髮都溼了?”
頭髮確實溼了一些,就在頭頂發旋處,那個地方破了個洞,每次下雨雨水從那裡滲進來,她就會覺得頭皮涼涼的,雖然感覺並不算太舒服,但她每次都忘了告訴媽媽,幫她重新買一件。
甄意不大會說話,因而哪怕再想拒絕蕭延的傘,嘴脣囁嚅了幾下,到底不知怎麼開口,此時就有些後悔早先不愛說話的古怪脾氣了,要是能經常和身邊人說說話,那她的口才就會好的,就不會在現在犯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