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林以宣依然睡得不安穩,她面對的是她的心魔。
人人都說長大了就能逐漸明白父母的苦心,她其實也有一定的理解,不然的話她不會花那麼多的心思去挽救她和父親之間的感情。不過可惜,她和父親之間隔了太多的東西,即使他們互相配合,能做到的也只是客氣之後的客氣,而不是像別的父女那般親暱。
她想要一個疼愛自己的父親,想要一個凡事都寵着自己、維護自己的哥哥,可惜上天是給了她機會,只是她自己的能力太低,能改變的似乎除了後者,別無其他,至於母親和姐姐,她不覺得還有什麼好改變的,若真要改變,她覺得她要做的就是讓母親和姐姐變得更加註重保護自己,而不是一味地忍讓。
在黑暗中掙扎,那種被上天摒棄的感覺將她緊緊地困在了裡面,讓她直覺得全身冰冷,去無可去。
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林以宣看着睡在旁邊的母親,眼淚不自覺地就落了下來。
她還以爲自己已經離開了,沒想到她還是在這裡。
她明知逃避不是辦法,可是不逃避她又能做什麼,她無力去改變父親的性格和處事方式,又看不慣他做事一味地委屈母親和他們三個。如此一來,他們對立的事實早就出現了,可能是她一直太過自信地以爲重生就無所不能,使得事實真的發生之後,才感覺這般的手無足措吧!
“宣宣,醒了,告訴媽媽,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在旁邊睡覺的杜秀影一睜開眼睛就下意識地轉過來看女兒,誰知對上的卻是女兒無聲哭泣的小臉,這讓她的心更加疼了。“不哭了,沒事了,媽媽在這裡。”
“嗚嗚……,媽媽,你疼不疼?”伸着小手撫上杜秀影紅腫的臉,林以宣心疼極了。
杜秀影聞言,眼淚也掉下來了,抱着女兒小小的身子,泣不成聲。“沒事了,媽媽也沒事了。”
母女倆抱着哭了一會兒之後,杜秀影整理一下情緒,打來水,兩母女梳洗一番後,杜秀影正準備出去買點早餐,就看到站在病房門口的林頂天。
“你來幹什麼?還沒打夠嗎?那些店你想給就給吧!以後我不會插手了,也不想做什麼事了,反正你有能力養家。”對着丈夫,杜秀影發現她的好脾氣似乎在昨天之前全部用光了,對着他竟連一個好臉色都拿不出來。
林頂天一聽杜秀影冷嘲熱諷的樣子,兩眼一瞪,剛想發火,目光看向身後拉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的女兒,目光復雜,卻又拉不下臉地冷哼一聲,“你放心吧,你的店你自己做主,以後我不管了。”
“那樣最好,沒什麼事的話你可以走了。”杜秀影本以爲自己不在乎這些了,可是聽了林頂天的話她還是會覺得心酸。
林頂天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是不讓他幫自己的兄弟,而是希望他能實事求是,畢竟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麼簡單的道理她一個沒讀過書的人都懂,可他這個讀了書的人卻好似從沒聽過一般,總是不顧家人,傾力而爲,也不管他們是死是
活,一次如此,兩次如此,若以後次次如此,他們又要怎麼辦呢?
“你——”想着昨天小妹林茹春的話,他將怒火拋到一邊問:“宣宣怎麼樣了?”
“你不是很清楚嗎?孩子餓了,我出去買早點。”不想多說,杜秀影實在說不出神精病三個字,這代表的是瘋子,精神不正常,她的女兒明明聰明可愛,怎麼能跟這三個字搭上關係,更可笑的是這居然是被她父親嚇出來了。若傳出去,這叫他們情何以堪。
林以宣悶在被子裡,此時的她真的不知道怎麼面對自己的父親,她想她和母親即使傷痕累累也未必可以讓父親察覺自己的錯處,想到這裡,她的心似乎變得更冷了。
澀澀發抖,直到母親回來,林以宣才發現自己竟如驚弓之鳥一般,沒有片刻的安寧。
接下來的日子,看似平靜,卻好似暴風雨來臨前那短暫的寧靜。林以宣已經三天沒有去學校了,她躺在醫院的病牀上,母親也沒有回去,哥哥姐姐他們每天一放學就來這裡看她,舅舅他們也是忙裡抽空隔一天來一次,到是她的父親林頂天,自那天之後一直沒有再出現過。說不清是個什麼樣的感覺,林以宣知道即使她心裡憤恨,她終究還是渴望得到父親的關愛的,只是這一切來得太快,走得也太快,使得她再也不敢往前踏上一步,就怕踏出一步後才發現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力氣。
又是兩天過去了,按醫生的意思,她已經痊癒了,只要不再發生類似的事件,好好養着就沒事了。林以宣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地跟在母親的身後,本以爲要回家,誰知走了一段才發現母親帶她進的並不是自己的家,而是一所陌生的房子。
“媽媽……”
“宣宣,以後就跟媽媽住這裡,等過一段時間了,媽媽再想辦法把哥哥和姐姐他們一起接過來。”杜秀影摟着女兒纖細的肩膀,聲音裡透着些許無奈和從未有過的堅定。
林以宣心裡很複雜,前世她也無數次地想過讓母親跟父親離婚,想着父親這樣的人根本配不上媽媽,可是現在真的發生這種事的時候,她又覺得茫然無措了。
罷了,有些事情終究不是她能干涉的,若父親一味的專制,一味地只憑他自己的想法做事,那麼母親是否又要同前世一般,從一開始的掙扎到最後的心死。不管怎麼樣,只要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誰好誰壞都不是她說的就算的。
“媽媽,我會陪着你的。”
“好。”哽咽地抱緊女兒,杜秀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擦了擦眼淚道:“好了,時間不早了,媽媽去給你做些好吃的。”
“恩。”
晚上的時候,林以濤帶着林以薇和杜麗娜來到住處,看他們的樣子應該不是第一次來了,那麼這房子應該是她住院之後租的或者買的,就不知道她父親到底是什麼態度,放棄抑或是冷眼旁觀,等着他們自己回去。
“哥哥,爸爸在做什麼?”儘管她對父親的怨懟很深,但她還是希望他能改,誰讓血濃於水呢!
“不知道。”
林以濤他們三餐都不在家吃,晚上回家睡覺,每次不到他們睡覺的時候,根本見不到父親的人,早上他們去上學,父親要麼已經去上上班了,要麼就沒起牀。以他們對父親的畏懼,心裡當然是希望他能少回來就少回來,哪裡還會主動關注他去哪裡了。
“算了,做作業吧!”林以宣只要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畢竟曾經的她也是這麼想的。
林以薇見狀,小聲問:“妹妹,明天你去學校嗎?老師問了好幾遍了。”
“恩,去學校。”
過了一會兒,聽到杜秀影的叫喚聲,他們非常默契地收拾好東西,起身去吃飯。等吃完飯,四人又回來把作業做完,最後收拾一番,林以濤他們才由杜秀影送回家去。
林以宣回到學校之後,變得異常的沉默了,就連教起姐姐和表妹來也比往日嚴厲了很多,好在她的耐心還在,不然的話林以薇和杜麗娜肯定要抱怨了。
沒有林頂天的日子,杜秀影變得更加忙碌了,而且就他們分居的舉動也引起了不少閒言碎語,老家的人和一些關係好的親戚朋友都紛紛上門來和稀泥,就想讓他們和好如初。顯然這些人的願望和舉動都是好的,但脾氣好的人不代表她沒有脾氣,這句話用在杜秀影身上正好。
要說杜秀影,那是十里八鄉,只要認識的人都豎起大拇指的人,但就是這樣一個女人降不住她父親那般專制自我的男人。現在杜秀影心裡是真的失望了,她自己受罪就算了,可是當她看到自己的女兒被嚇得失常,她的丈夫首先想到的不是關心女兒的安危,而是對女兒動手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她認爲對孩子好的,是不是其實根本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好。
“媽媽,我們還要回去嗎?”時間越長,林以宣的心就覺得越冷,她本以爲自己的父親再怎麼拉不下臉,也該爲了他們三個孩子上前一步。誰知道半個月過去了,來來回回有不少人來了,就是不見他本人,這讓她覺得非常的失望。
呵,前世母親的委曲求全雖然給了他們一個完整的家,可是她卻知道母親自從他們上高中之後就再未同父親同過房,她記得當時的母親也只有三十多歲,這樣的日子對她何其公平,也許離婚對他們來說真的是最好的選擇。
“宣宣想回家了?”摟着女兒,杜秀影輕聲問。
“不想回,媽媽在哪裡我就在哪裡,哥哥和姐姐還說想過來住呢!”假裝天真,實際上卻是爲了掩飾受傷的心。
杜秀影眨眨眼,逼回眼裡的淚水,柔聲道:“沒事了,很快就沒事了。”
他們的生意已經走出小鎮了,小弟杜鵬現在就是市裡的負責人,因着他們的菜味道好、份量足,價格還公道,只要資金夠,這分店是一家接着一家開。照杜鵬的意思,再過一段時間,他們的店說不定還能開到W市去。畢竟錢放在手裡不能生錢,只有投出去才能獲得更多的利益。等過一段時間,市裡的另一家分店弄好了,生意也走上正常的軌道之後,她想是不是應該帶着孩子一起離開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