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珞玉先走進了屋裡,這還是他第一次到花亦溪的房間,很整齊,沒有什麼裝飾品,和花亦溪給人的感覺很像,整齊的有些冰冷。只有一件臥室和一個外廳,外廳的正中央的桌子上擺着幾個瓶瓶罐罐,應該是花亦溪平日裡配製的藥品。
“這是什麼藥?”確實是沒有話題,但是蕭珞玉也很好奇。他還沒有見過花亦溪調製藥品的樣子。
花亦溪走到桌邊,抿着嘴角有些淡漠的看着他,隨後垂下眉眼淡淡道“這是給更星的。是□□。”說罷拿起擺在正中間的藥瓶,將裡面的藥粉到在地上。
更星說的就是花亦溪的蟒蛇,那時兩個人還是朋友,花亦溪在路上救了已經奄奄一息的更星,而在之前蕭珞玉正好在念詞,唸到《青玉案》的“更吹落,星如雨”。他還記得花亦溪救活了當時還很小的蟒蛇,然後笑道“那就叫更星好了。”
那時候他們才十五歲,剛要進江湖闖蕩。
蕭家堡已經存在了幾百年,花亦溪卻只是商人的孩子,五歲那年就被人收走做了徒弟,十三歲纔回到家裡。兩人一切闖蕩江湖,是最好的夥伴。
只是十八歲那年,蕭珞玉知道了花亦溪的感情,於是故意疏遠他。後來,花亦溪自己創立了花閣。
更星爬了進來,吐着信子將地上的藥粉一點點吃掉,最後擡頭看了看花亦溪,在他腳邊盤了起來,似乎要睡上一覺的模樣。
“它還是這麼能睡。”蕭珞玉嘆道。
“這是在消化體內的□□。”花亦溪的語氣依舊淡淡的。
蕭珞玉再一次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他有些埋怨老天,你說重生就重生吧,爲什麼不能早兩年呢。
沉默了許久,花亦溪起身,“你等一下,我有東西要給你。”說完進了裡屋,蕭珞玉不禁鬆口氣,他不知道要怎麼樣去面對花亦溪,或者說,不知道怎麼樣對他好。
花亦溪出來的時候手裡捧着一個精緻的檀木盒子,他拿着盒子塞到了蕭珞玉手中,淡然道“過幾日就是你生辰了,這個本想通過莫叔給你的,現在你就自己收着吧。”語氣中有些一絲絲的不甘,但是更多的是對自己的認命。
認命愛上這個人,哪怕對自己做過再多更過分的事情。
蕭珞玉打開盒子,盒子裡面用上好的紅綢包裹着一樣東西,打開,是一塊青紫色拳頭大小的玉。
一入手,就感覺到從玉上帶着的冰冷的寒意,但是隻要不去碰觸,哪怕就算離得再進,也感覺不到涼意。
“菩提淚---”蕭珞玉道。傳說世間唯一一顆菩提樹被燒後,樹根處只留着這樣一塊玉,佩戴者百毒不侵,還有延年益壽的功效。
上一世,蕭珞玉記得在他的生辰中確實有菩提淚,只看事物的貴重程度,就知道是誰送的,他還記得鳳顏看到這塊玉的時候的表情,那時他還以爲鳳顏是喜歡這玉,就轉手送給了她。
當年若是有這塊玉在身,鳳顏也不會輕易的就控制他。
蕭珞玉想說什麼,最後卻只能合上盒子,“謝謝,那個---我很喜歡,恩---謝謝你。”他摸了摸鼻子,每次感到不自在的時候,他都喜歡摸鼻子。
花亦溪驚訝的看着他,蕭珞玉又忍不住去摸鼻子。想到自己來的目的,“那個---你要不要搬到聽蕭閣去住?”
這下花亦溪更加驚訝了,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番蕭珞玉,要不是他非常瞭解蕭珞玉他會以爲這個人是假扮的。
聽蕭閣是蕭珞玉居住的地方,也是蕭家堡的中心。花亦溪想了想,沒有說去也沒有說不去,而是問道“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可不是出事了麼?都死了一次了---不過這話自然是說不出來的,只好說“我做了一個夢。”
“然後呢?”
“然後發現我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蕭珞玉苦笑。他讓花亦溪搬過去,一是因爲自己的歉疚,花亦溪這一生最想的到的就是他,那麼他以後就只屬於花亦溪。兩個人要在一起一輩子,總不能一直都是這種狀態。一是現在除了花亦溪,蕭珞玉不敢去相信任何人。
蕭珞玉是知道自己有個毛病的,就是固執,認定的事情很難去改變。前一世認定了鳳顏,就不曾改變過。認定花亦溪對自己的感情不應該存在,就一直不肯去接受。
想來花亦溪也是知道的,所以一直都是默默的對他好,除了那次要求做他的男妾之外,從來都沒有逼迫過他。
花亦溪想了想,最後點點頭“好,我收拾東西。”他是認定蕭珞玉有事情發生了,需要他的幫助,總之不管怎麼樣,他從來都不會拒絕蕭珞玉的任何請求。“明日過去。”
“誒,不用這麼麻煩了,叫莫叔帶人來收拾,何況聽蕭閣那邊什麼都有。”蕭珞玉道。
“是一些藥品,其他人動不得。”花亦溪道。“蕭堡主就此請回吧。我自會收拾的。”
愛是一回事,但是態度又是另一回事。蕭珞玉自然不會希望花亦溪對自己能有多好的態度,平心而論,若是鳳顏對他像是他對花亦溪這樣,他早就放棄了。
不是不愛,而是無法承受。
蕭珞玉又摸摸鼻子,“那我先回去了。”說完就起身向外走,花亦溪沒有送他,而是依然坐在剛纔的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走出花亦溪院子的蕭珞玉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他追求鳳顏的時候也沒有這麼的不知所措,怎麼一到花亦溪這裡,連話都說不明白了?
蕭家堡還是很大的,蕭珞玉就這麼在裡面走着,這些景色對他而言,既熟悉,又有着陌生。前世他瘋的那大半年中一直被鳳顏關在蕭家堡的地窖裡。他已經很久沒有仔細的看過這些景色了。
很快他就走到了聽蕭閣,其實聽蕭閣是一個很大的院落,院落中幾棵柳樹斜斜的立在那裡,院子的中央是一池活水,裡面有不少的金魚和荷花。池水上面有一座連着兩邊的木橋,還有一處涼亭。
蕭珞玉走過橋,看着眼前的三層小樓。推開門,可以看到擺放整齊的上好的筆墨,和除了皇宮大內只有蕭家堡纔有的洛陽最好的紙坊造的宣紙。
來到這裡的人,都笑着說他不似武林中人,倒像一個世家子弟。這個時候的蕭家堡,是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存在。大氣威嚴,堡主也是默認的當代第一高手。
這個時候,誰也想不到五年後這裡會變成灰燼。
蕭珞玉手指握緊,既然重新活過,那麼他絕對不允許事情再度發生。蕭家堡完好無損,他不會死,花亦溪也不會因爲報仇而死。
“堡主,你站在這裡幹什麼?是不是累了,我聽說今天下午你暈了過去,我給你泡了你最喜歡的龍井,要不要喝一點?”
蕭珞玉回頭看去,一身碧色紗裙,上面繡着大片的牡丹,頭髮簡單的挽起用,幾顆珍珠點綴其間,略施粉黛的臉上帶着清甜的笑容。
蕭珞玉手指一頓,淡淡道“不用了。”
這個人,他怎麼會不記得呢?施琪兒,原本是武林中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後來得他所救,就留在了蕭家堡。
施琪兒對他有意,他是知道的,雖然那時候整顆心都放在鳳顏身上,但是對於這個女子,他是愛憐的,當妹妹一樣的看待。
不過當初,也是因爲她,蕭珞玉大怒將花亦溪趕出了蕭家堡。
想到當時花亦溪站在他面前,笑着道“我原以爲你雖然不愛我,但是知我,哪知道卻是我想錯了。”
那時花亦溪依舊一身白衣,有一種哀默大於死心的感覺。如今想起來,蕭珞玉只想痛打自己一頓。
如果花亦溪不走,鳳顏也不會那麼簡單控制自己。很顯然當時的他並沒有識破這些。
蕭珞玉苦笑,越想越覺得自己很過分,越想越不想承認那個時候自己真的做了這些事情。
似乎是察覺到蕭珞玉的疏離,施琪兒有些不解。“堡主,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蕭珞玉搖頭,不再言語。
施琪兒看着蕭珞玉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道“剛纔見到莫叔,他說飯菜都已經準備妥當,堡主不是要和鳳姑娘在湖心亭喝酒賞月麼?”
蕭珞玉一愣,他確實是記得這件事,當時是感覺到鳳顏有些不開心,就花着心思逗她,還請來了最好的畫師給她畫了一幅月下醉飲,畫中的鳳顏就如仙子一般,趁着月色更加美麗。
沉默了一下,“去幫我叫莫叔來一下。”
“好,那我把茶放到桌子上了。”施琪兒道。
蕭珞玉走到院中池水上的亭子上,看着不停游來游去的魚。不一會蕭莫就來到了聽蕭閣。
“少爺,怎麼了?一切都準備妥當了,是不是還有什麼吩咐?”還沒走進,蕭莫就問了一堆。
看到蕭莫,蕭珞玉臉上才露出了笑容。“莫叔,你去通知鳳仙子,就說我身體不適,今晚的賞月就不去了。另外,亦溪那邊多備一雙碗筷 ,我今天去和他晚飯。”
“什麼?少爺你說真的?”蕭莫狐疑的看了看蕭珞玉,就差上手摸一下看他是不是發燒了。“不去陪鳳仙子去陪花少爺?”
“是,另外給我準備一個貼身的小廝,總不能一直讓施琪兒做這些。”蕭珞玉笑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對亦溪好一點麼?怎麼了?”
“沒,沒什麼。我馬上去準備。少爺你可不能臨時反悔啊!”蕭莫一邊說一邊向外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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