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極少數人若有所思,甚至隱隱向拓跋雄頭去幸災樂禍的眼神。
他們心思更爲剔透,看穿了李秀淑此舉的深意。
拓跋雄這刻,怕是左右爲難,如坐鍼氈呢!
右相是位高權重,僅次左相不假。能夠名義上執掌全國兵馬,也是美事不假。
可成爲左相,他拓跋雄還能再回黑山威福軍司去麼?
殿內有很多人都對拓跋家很是瞭解。
拓跋雄現在主掌着黑山威福軍司,可在他下頭,卻還沒有哪個後輩能夠鎮得住場子,接他的權柄。
相較於赫連家有赫連城這樣的中堅後輩,拓跋家,可是有些青黃不接啊……
呵。
拓跋雄只要擔任這左相之職,留在中興府,黑山威福軍司的軍權定然會被皇上安排人給接管過去。
到時候,拓跋雄看似位高權重,但實際上,威福軍卻得改姓了。
而此時,尖臉消瘦的拓跋雄也的確如這些人所料一般,左右爲難。
他整張臉,五官都幾乎快要擠到一塊去了。
這女帝居心不良啊!
孃的!
現在西夏各軍司還是各自爲政的局面,自己當這個左相有個屁的實權?
連自己的老地盤怕都得被女帝給剝奪掉,以後在西夏的話語權,定然還不如現在。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拓跋雄心知肚明,要是自己不接受封賜,那就是不識擡舉。畢竟,這左相之職實在已經是榮寵至極。
女帝這是要以左相之職換取整個黑山威福軍司之地啊……
拓跋雄擡頭看着李秀淑,一時間,心裡真的難以取捨。甚至,他都有想回黑山威福軍司造反自立的想法。
可是,現在已到皇宮,自己還回得去麼?
而自己要是栽在這裡,自己那些不爭氣的兒子們,又能鎮得住軍司,抵得住女帝的滲透麼?
拓跋雄想到此處,心中不禁微微發冷。
知子莫若父。
他那些兒子都是些什麼貨色,他自己清楚。這也是他心中橫亙許久的遺憾。
拓跋家年輕輩,無大才。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了。
拓跋雄在李秀淑看似殷切的目光下,最終拱手,“臣拓跋雄叩謝皇上隆恩。”
他不期望別的家族會在女帝對他們拓跋家下手時幫助他們,呵,真到那日,別說雪中送炭,不落井下石都已經是極爲不錯了。
李秀淑笑着輕輕點頭。
仲孫啓賦眼中露出驚豔之色,這刻,心中輔助李秀淑的信念更是堅定。
李秀淑爲詢問過他們,就這般輕易將黑山威福軍司納入囊中,這份韜略,連他,都有些自愧弗如。
而其後,不出衆人意外,這坐鎮中興府的許多品階極高的要職,李秀淑竟是過半都封給了雄踞各軍司的名門望族。
有太多人都經歷如拓跋雄那樣的左右爲難。
可到最後,都還是老老實實的接受了封賜,還不得不對李秀淑叩首,嘴裡感恩戴德。
或許他們家族中是有能夠接班的青年精英不假,可這時,有很多人都將家族內出彩的後輩帶到這大殿裡來了。
女帝連這些後輩都沒落下,個個都在實權部門封賜了職位。
這些個城府還沒練到家的青年精英們對此欣喜不已,是真正感激李秀淑,摩拳擦掌,只打算在國都內大顯身手。
可那些個老謀深算的家主們心中就是破口大罵了。
從此以後,他們家族中的人怕是近半都得遷徙到這中興府來。
那他們原來根深蒂固的老地盤,還會和他們有半毛錢關係麼?
這女帝手段真是太他孃的狠辣了。
可看家中後輩激動模樣,卻也誰都明白,自己已經無力阻止了。
要是拒絕封賞,且不說會引得女帝忌恨,只怕,連自己家族出彩的後輩,甚至是親子,都可能和自己生出隔閡來。
赫連家,家主赫連棟得封御史臺御史大夫。赫連城也沒放過,被封爲翊衛司馬軍都指揮使。
翊衛司和宋朝的侍衛親軍差不多。
這兩職位,都可以說是位高權重,有地位,也有實權了。
可赫連棟、赫連城父子眼中,都只有苦笑之意。
再大的官,在中興府都只能仰仗女帝鼻息。他們以後,別想再過在甘肅軍司那樣逍遙自在的生活了。
而在坐鎮中興府的各要職都各有所屬以後,李秀淑也果然露出來她的真正意圖。
她行事風格和仲孫啓賦大相徑庭,當真是稱得上雷厲風行了。
原本心有忐忑,沒得到封賜的衆西夏老臣終於是等到福音。
他們中間所剩之人不出意外個個都被分往各軍司中任封疆大吏,甚至有人被直接派往軍中。
此行跟着李望元出征立功,沒有什麼後臺背景的將領,也被安插進去不少。
李秀淑培養自己勢力,要將整個西夏都盡皆掌握在手中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到不可能再明顯的地步。
但衆望族族長此時又能如何?
衆人只如啞巴吃黃連般,有苦難言。
說是封賞,但對於他們而言,卻實在是處罰啊!
誰都沒有再去對別人幸災樂禍的心思了。
一時間,衆人心中大有惺惺相惜,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
等到封賜完畢,有成串的太監端着官袍、頂戴上殿。
一個個望族之人苦哈哈從太監手中接過這些物事,還不得不再度向李秀淑叩謝。心裡可謂是憋屈至極。
一步失,步步失。
從入了中興府那刻起,他們便是“敗局已定”了。
誰心中都不好過,但到這時,卻也沒再覺得不服氣。李秀淑手段和心計,已經足以讓得他們這些老狐狸都心生讚歎。
很難想象,女帝竟會有這樣的膽識和手腕。若是尋常女子,便是有仲孫啓賦等人相助,也絕不敢這樣大刀闊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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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尋常女流之輩也絕不可能得到仲孫啓賦等人效忠。
有些對名利追求不是那般熱衷的人,這刻還真有點兒想開了。
既然女帝有這樣的手腕,較之之前皇上還要勝過不少。效忠於她,貌似也沒什麼不好。
不就是女人做皇帝麼?
只要自己還身居要職,管誰做皇帝,又有什麼區別?
這日,散朝以後,李望元駕崩之事和公主殿下即將登基稱帝之事同時傳於民間,然後以極快速度向着西夏各地傳去。
百姓皆驚,漸起騷亂。
有人暗中煽風點火。
但其後,便有大股士卒穿梭於民坊間。大放厥詞者,盡皆被拘。
有人開始爲李秀淑造勢,虛造各種帶有神奇色彩的故事,將李秀淑的地位不斷拔高。
騷亂,就這樣漸漸平息下去。
百姓們到底不是那麼難以接受女人做皇帝的,而且太容易受輿論影響。
李秀淑鐵血手段鎮輿論,又讓得衆人看到她的不凡之處。
這隻怕,會真是個唐朝武曌。
有在殿內得封官職的人帶着僥倖想要回去各自族地,說是要處理家事。只可惜,全都被士卒攔住。
仲孫啓賦的侄兒仲孫胄庭得封翊衛司大將軍,親自守在城門口,手裡捧着聖旨,攔下各望族們以後便打開聖旨,念道:“皇上有令,爲免諸位大人舟車勞頓,有何家事要處理,修書即可。我翊衛司禁軍替諸位大人送信回去。”
衆望族懵了,然後灰溜溜回去各自被賞賜的府邸。
心中僅有的僥倖,在這刻也蕩然無存。
女帝真是太狠了。
不准他們出城,這是要斷絕他們任何興風作浪的可能啊!
而仲孫胄庭率人親自守城門,也足以讓得這些人心中忌憚萬分,不敢再輕舉妄動。
寫信讓族內人造勢施壓,讓自己等人回去?
這信要是落到女帝眼前或是耳中,誰能落到好?
明眼人都預料得到,各自爲政的西夏……怕是要經歷大洗牌了。
女帝回宮,一舉奠大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