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天魁輕騎距離蜀中大軍不到五百米。
繞過前頭茶館,便可以正式碰面時,嶽鵬仍在軍前拍馬,可後頭,天魁軍輕騎卻已僅僅只剩下三百餘人。
大多將士眼睛通紅。
但上頭,轟天雷卻還在落下。
秦寒車輦旁,有將領詢問:“秦帥,易老他們既然已經上去,咱們是不是讓上頭停止拋雷?”
秦寒只是輕聲答道:“他們有七個真武境強者,你覺得易老他們能夠攔得住?”
將領微怔,不再說話。
他現在纔算是明白,原來秦帥根本就沒有讓易老活着回來的打算。
易老以及那百餘江湖高手,都僅僅只是爲去阻礙大宋禁軍步伐,爲天上熱氣球創造機會的。
饒是軍中多狠人,這將領心中也不禁是感慨,“秦帥當真是無情啊……”
姓易的帶着百餘黑袍高手繞過當初能算是重慶府最根深蒂固亦是最具盛名,連知州大人都常常到樓上雅座飲茶的高達六層的茶館,便見到正在硝煙炮火中疾行的嶽鵬及數百輕騎。
他揮揮手,百餘黑袍人雖然猶豫,但還是跟着他向大軍殺去。
他們不像是伺候吳思馬的那位中年上元高手那麼自由,性命,可以說沒有全部拿捏在自己手裡。
要不然,以他們的頭腦,都知道這是個兇險差事,也不會真的全部都跟着姓易的老頭衝過來抵擋天魁軍。
姓易的老頭擡頭瞧了瞧天上還在拋雷的密密麻麻熱氣球,回頭瞧了眼東街,眼神冰冷至極。
秦寒的想法,他又怎麼可能真的不知道?
只是當初爲求富貴榮華以及攀登更高武道境界,他已經上得賊船,如今,卻已是沒得自由。
連他,也是向着軍前衝去。
意境沖霄起。
饒是嶽鵬天魁輕騎精銳無比,亦是些微被這滔滔意境所攝。
不斷有人在轟炸中被炸得血肉模糊。
嶽鵬神色難看,但已然不可能再率軍撤退,雙腿猛夾馬腹,一往無前。
街道兩旁房頂上。
嶽玥率先向着街道上飄落。
熊野和那些武鼎堂高手尚且還在猶豫,六個枯槁劍士竟是出乎意料的率先躥下屋頂。
六人持劍掠向衝殺過來的姓易老頭還有那些黑袍高手。
嶽鵬率領輕騎衝進黑袍人羣。
鮮血飛濺。
馳馬在最前頭的嶽鵬首當其衝,纔剛剛交匯,就有數個黑袍人同時對他出手。
這些人,都有立足於地,卻飛身斬馬上騎士的本事。
嶽鵬內氣修爲尚且還不到中元境,饒是岳家槍法極爲微妙,最擅長馳騁縱橫,卻也是在霎時間就陷入極爲危險之境。
“哥!”
嶽玥驚呼,急掠向嶽鵬。
可有顆轟天雷就在這時在她前頭不到五米處落下,炸開。
有天魁軍輕騎被炸落下馬。
饒是以嶽玥實力,這剎那也是感覺到有些頭暈目眩,步伐微微凝固。
索性有灰袍枯槁劍士速度極快掠到嶽鵬近前。
一掌拍向嶽鵬馬頭。
一手持劍橫揮於身前。
嶽鵬座下寶馬竟是硬生生被這一掌給抵住。
灰袍枯槁劍士渾身衣袍鼓盪,腳下紋絲未動。
身前四個黑袍蜀中高手身形僵住,頹然栽倒在地。皆是被一劍斃命。
嶽鵬摔落下馬,囫圇爬起,又扯住旁邊一馬繮繩,翻身上馬,繼續向前急奔。
上頭還不斷有轟天雷落下,他根本就顧不得和這些黑袍高手廝殺。
嶽玥見得哥哥無礙,總算是鬆口氣,雙足輕點,翩翩如蝶,亦是向前殺去。
六個枯槁劍士掠進人羣,大肆斬殺。
他們劍法都極爲精妙,出劍必取人命。那些不到真武境的黑袍高手根本不是他們敵手。
熊野猶豫過後,和武鼎堂那些供奉終究也是鼓起勇氣掠下街道。
衆黑袍高手陷入險境。
有人被斬殺。
也有人被上頭落下的轟天雷給炸死。
在這樣密集的轟天雷轟炸下,真的是連真武境強者都只能聽天由命。沒有誰能保證自己就不會被炸死。
姓易的老頭被兩個枯槁劍士合攻,左右難支,好難才能不露出敗相。
這些枯槁劍士的實力,還要超乎他的意料。
這刻,他心裡怕是將秦寒給恨到極點了。
跟在嶽鵬後頭的天魁軍輕騎越來越少。
在這裡稍受阻礙後,更多的輕騎被天上落下的轟天雷覆蓋在硝煙之中。
在重慶府獨樹一幟的茶館終究也沒能逃過炮火覆蓋。
六層樓,樓頂開始坍塌。
嶽鵬率領輕騎繞過茶館,終於得以見到蜀中大軍。眼神和在車輦上的秦寒瞬間對視起來。
秦寒臉色難看。
嶽鵬同樣臉色難看,眼睛通紅。
他率領兩千天魁輕騎火速趕來重慶府,如今得以從東城門穿過東街,此時身後,竟然只剩下寥寥數十人。
炮聲還在炸響。
嶽鵬率着數十人直衝到秦寒大軍近前不到五米。
銀槍戳着吳思馬的頭顱,重重頓在地上。
一聲大吼驚天地。
“本將天魁軍都指揮使嶽鵬,天魁軍已經接掌重慶府,爾等白馬,誰還膽敢造次!”
無數白馬軍看着這支凋零至僅剩數十人,且個個灰頭土臉的大宋禁軍,神色動容。
蜀中上得檯面的將領個個都知道背後那位主上的存在,也是在爲那主上賣命。但是,下面的士卒卻鮮少知道。
他們只當自己還是大宋軍人。
秦寒性子再爲清冷,此時也是暗暗捏緊了自己雙手。
他沒有想到,嶽鵬竟然能夠從這樣的炮火覆蓋中衝到自己的大軍前頭來。
他不敢下令讓士卒向嶽鵬發起衝鋒。
此時衆目睽睽,他若敢下令,那就將坐實蜀中叛亂的罪名。而且,他甚至懷疑下面士卒會不會繼續執行他的命令。
士卒可並不是任由擺佈的木偶,他們同樣有自己的主見。
天上熱氣球隨着嶽鵬輕騎飛到這頭。
看到下面大軍,終於是沒有再往下面拋雷。
雙方相距這點距離,拋雷下來,無疑會誤傷白馬袍澤。
因嶽鵬一聲大喝,白馬軍一時靜悄悄,落針可聞。
嶽玥最先從後頭茶館繞過來,跑到嶽鵬面前,看向秦寒,清冷眼神彷彿能殺人。
緊接着,又有武鼎堂供奉掠到。
姓易的老頭和那些黑袍高手不見蹤影。
熊野也很快飛掠過來。
這都是因爲一個枯槁劍士的一句話,“你們去助你們將軍,這些人,交給我等。”
六個枯槁劍士對陣百餘高手。
劍氣縱橫鮮有人知。
嶽鵬見秦寒不說話,又是喝道:“秦寒,你若有種,今日便染指這重慶府!”
秦寒眼睛微眯,仍是不答。
他自然不是怕嶽鵬,以他的心高氣傲,連嶽鵬都未必被他放在眼中。他擔心的,是若下令,軍心會亂。
數十天魁輕騎,讓他覺得比數萬西夏士卒還要扎手。
場面無比詭異。
秦寒盯着嶽鵬的雙眼無比冰冷,但始終,都沒能開口。
茶館前東街,廝殺結束。
六個枯槁劍士僅剩四人,揹負兩個同伴遺體,掠上茶館屋頂,沒有再見嶽鵬,只在屋頂眺望。
灰袍隨風擺動。
姓易的老頭也死了。
生前是真武,死後,卻也只能和其餘高手一樣,躺在大街之上。
他們未必都是死在廝殺之中,而更可能是死在轟天雷的轟炸之下。那樣密集轟炸,能活下來的,都是幸運兒。
因爲縱是真武強者,騰挪躲閃,也未必能躲得過那樣密集的轟炸。
終於有西夏軍隊敢再度冒頭,出現在大街上。
有人疑惑看向頭頂,不知道蜀中的熱氣球爲什麼沒有再行轟炸。
西街,秦寒手指輕輕釦着座椅扶手。
他擡眼,瞧向茶館頂上四個枯槁劍士,足足凝視了數十秒之久。最終擡手,嘴裡清淡吐出兩個字,“撤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