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尋常百姓,誰想過能夠隨隨便便就見到皇帝。
如果不是趙洞庭是帶着飛龍輕騎而來的,怕是這些百姓們都會以爲這是有人在假扮皇上。哪怕這是要殺頭的大罪。
“皇上!”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緊接着,周遭便很快跪下許多人去。黑壓壓的,滿地。
趙洞庭身邊只有白玉蟾和萱雪兩人。
他擡擡手道:“大家都請起來吧,這場洪澇,讓你們受苦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是讓得人羣中隱隱響起哭啼之聲。
這啼哭,一是因爲這些百姓中的確有許多人在這場洪澇中落得無家可歸的淒涼境地,心中酸楚。二則是因爲朝廷不遺餘力的幫助他們這些災民,讓得他們心中對朝廷生起有無限的感激。而這個朝廷,無疑又是和趙洞庭這個皇帝直接掛鉤的。
趙洞庭僅僅只是一句體恤的話,就足以讓得這些百姓們感激涕零。
趙洞庭輕輕嘆息着,沒有再說什麼,拍馬緩緩向着府衙而去。
大街兩側皆是黑壓壓的跪滿百姓,他們多數都是滿身狼狽。
以這個年代的科技,要想應付這樣的洪澇災害,的確是過於牽強了。
哪怕是趙洞庭竭盡全力,朝廷短時間內能夠做到的,也只是讓這些災民們不至於餓死而已。
這還是所幸現在大宋的人口並未到達恐怖的地步,要不然,想弄出這麼多糧食來都不太可能。
等趙洞庭到得府衙的時候,趙大已經率着輕騎將府衙門口都給圍繞起來。
作爲大宋最爲精銳的軍隊,飛龍軍的旗幟已經具備着某種象徵意義。周遭有不少百姓圍觀。
如今飛龍軍作爲拱衛皇城的禁軍,尋常時是鮮少有事情能夠驚動他們的。誰都以爲只發生了什麼大事。
“皇上!”
“皇上!”
隨着趙洞庭的到來,人羣中響起驚呼聲,然後又都是嘩啦啦跪下地去。
趙洞庭神色稍微緩和些,擡手讓這些百姓們起來,下馬直接向着府衙裡面走去。
趙大就在裡面。
他持着刀,架在一個人的脖子上。
那人還頗爲年輕,跪在地上。估計是被嚇着了,臉色蒼白,還在不自主的顫抖。
在他的後面,還跪着個人,另外有幾個站着的。
“微臣叩見皇上!”
瞧見趙洞庭進來,也連忙跪倒在地上。
趙洞庭昂首挺胸,喝問道:“衡州知州馬建章何在!”
人羣中起初並無人應答。
過去十餘秒纔有個小吏道:“回皇上,知州大人前往耒陽縣巡視災情去了。”
“嗯……”
這總算是讓得趙洞庭心情稍微緩和些,輕輕點了點頭。
然後看向趙大刀下的那年輕小吏,道:“你便是徐匯元?”
徐匯元顫顫驚驚,“回皇上,微臣正是。”
趙洞庭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可知道朕爲何過來尋你?”
徐匯元眼神有些變化,但最終還是道:“微臣不知。”
趙洞庭淡淡道:“你可真是狗膽包天啊,竟然敢虛造受災戶,以賑災銀來中飽私囊。這,是誰給你的膽子?”
徐匯元聽着這話,當即就差點兒癱了。
他自認爲這事是做得相當隱蔽的,哪裡想過會傳到皇上的耳朵裡,而且連皇上都驚動過來。
“說!”
趙洞庭聲音陡然拔高,“是誰給你的膽子!”
徐匯元卻哪裡還答得上話來,只回頭哭喊:“爹!救我!救我啊!”
他這事其實倒是未必就有人指使,只到這刻他也明白,估計他這顆腦袋是很難保得住了。
而跪在他後面的衡州財務廳副官徐成華這刻也是哆嗦個不停。
看着自己兒子淚流滿臉的驚慌模樣,他知道這事他兜不住,但還是不得不求情,猛地叩頭,“請皇上開恩啊……”
腦袋叩在地上咚咚作響,是真用力。額頭很快就見了血。
趙洞庭卻並沒有動容,冷冷道:“子不教父之過,你兒子作出這樣的事情來,你還有臉求朕開恩!”
衡州財務廳副官,說起來也不算什麼小官了,在地方上絕對是上得檯面的。但在趙洞庭面前,顯然什麼也算不上。
徐成華不敢再多說半句,只是叩頭不止。
可憐天下父母心這話是不假的。
看徐成華這模樣,估計能把自己給磕暈過去。
趙洞庭見他這樣,心裡也是有些不忍。
有軍情處盯着,這徐成華爲官如何,他心裡還是有數的。徐匯元行事荒謬,但徐成華的確是個不錯的官。
他也從萱雪嘴裡知道徐匯元此事並非是受人指使,剛剛發問,只是想詐詐徐匯元而已。畢竟軍情處也不能保證面面俱到。
這世上聰明人從來都不少,有的有大聰明,有的有小聰明。軍情處哪怕做得到無孔不入,也總有人能夠瞞天過海。
但即便是心裡不忍,趙洞庭也沒有要饒過這徐匯元的想法。
有些事,是決不能容情的。
或許徐匯元並不覺得他自己這樣的作爲有多麼惡劣,但是,因他貪墨的那些銀兩,卻很可能造成有些百姓得不到救助。
趙洞庭緩緩從腰間將湛盧劍拔出,眼神掃過眼前的衡州官吏們,道:“誰膽敢在賑災銀兩中打主意,徐匯元便是下場!”
劍芒劃過。
徐匯元人頭落地。
在這個剎那,徐成華也不知道是磕暈的,還是受到的刺激太大,總之就這麼暈厥過去。
趙洞庭收劍回鞘,擺擺手道:“將徐大人擡下去,讓他告老還鄉。”
雖然徐成華和徐匯元這件事並沒有什麼關係,但趙洞庭還是不打算再繼續讓他爲官。
因爲他畢竟親手斬殺了徐匯元,徐成華就算是再忠心耿耿,也難免會心生怨念。他不想斬了徐匯元以後,日後還要再斬徐成華。
有飛龍軍將士連忙將徐匯元的屍體,還要徐成華給擡了下去。
趙洞庭扭頭走出府衙,對着外面的百姓道:“大家誰要是聽聞有官員在賑災銀中貪墨之時,可直接上報衙門,朕絕不姑息!”
府衙外剛剛有百姓看到他揮劍斬殺徐匯元,這刻都是連忙低下頭去,又山呼萬歲。
其後,待趙大集結飛龍軍,趙洞庭便又上馬,向着長沙城而去。
這時候要再趕回到長沙城,顯然都得是夜深了,但他還是沒有留在衡州的打算。
這可以說是種責任。
有樂嬋、穎兒她們在宮中等待着,若非是迫不得已的事情,趙洞庭現在並不想在宮外流連。
只稍微可惜的是,在他到衡州的這個過程裡,紅裙小姑娘都沒有再來衡州。
要不然,她要是看見趙洞庭,定然是能夠認得出趙洞庭來的。
又是夜。
劉諸溫率領輕騎殺到距離京兆府僅僅不過十餘里處。
場面甚是混亂。
雖無大戰,卻是有着許多股小股元軍不斷地在他們周圍進行騷擾。
這些元軍來自於京兆府周邊各個鎮縣。
在京兆府內的邴文軒得知有宋國輕騎殺向這京兆府後,已是匆匆調軍到這京兆府內。
整個京兆府如臨大敵。
城頭火光通亮。
邴文軒在得知劉諸溫所率輕騎的大概數量後,知道單憑城外那些將士想要擋住宋軍不大可能,自是準備在這京兆府擋住宋軍步伐。
此時此刻,他便立在城頭上。
雖然十餘里的槍聲他聽不到,但偶爾響起的炮聲,卻是隱約能夠傳到這裡。
邴文軒的神情並不好看。
他也從來沒想過宋國大軍竟然能夠悄無聲息地繞過藍田縣,且殺到這京兆府來。
不斷有斥候跑上這城頭來稟報城外的動靜。
元軍的那些小股部隊的確沒能給劉諸溫率領的輕騎造成太大的阻礙。
也不知到什麼時候,炮聲悄然停了,好長時間沒有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