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章已經不再發號施令,只是定睛看着前方。
眼下,下令也沒有用。
士卒們根本不用喊,滾石、火油、箭矢都不斷地往城頭下傾瀉下去。除去城門,旁側城牆根本無人問津。
元軍陣中全是步卒,除去攻城車外,根本沒有動用其他的攻城武器。有少量的投石車,都還在中軍陣中,也壓根沒有推上來的跡象。
他們如同飛蛾撲火般,只是不斷撲向城門。
而在這種不計代價的情況下,元軍竟然只是在開戰僅僅十分鐘不到的時候,攻城車就已經推到城門前。
攻城車那巨大的木錘撞擊在城門上,發出哐當哐當的震響。
簇擁在攻城車旁的元軍士卒咬牙推着木錘連連向前撞擊,在後頭的元軍則是拉弓向城上的宋軍還以顏色。
石頭落下來,將一個個元軍士卒砸得頭破血流。但那攻城車上有盾牌覆蓋,石頭卻也難以將其破壞。
只不過短短數分鐘的時間,城門處倒下的元軍士卒怕是有數百之多。
不斷有人被箭矢射死,或是被石頭砸死,但後頭總會有人快速的補上來,拽着繩子繼續猛推木錘。
後頭些中箭倒地的元軍更多,到處皆是,又是屍橫遍野的景象。
秦寒早已不再站在城頭,走到遠處箭矢射不到的疙瘩地方,又捧着兵書在看。旁邊的喧鬧聲,和城下的慘叫聲似乎根本勾不起他的心絃。
兩旁的衛星山寨中,士卒也沒有放箭攻擊元軍。
孔元看到這幕,並沒有覺得不對勁。他只以爲兩個山寨的宋軍是要等到城門處吃力時再放箭援助。
這個時候,在梧州城南門側前方,也終於響起喊殺聲。元軍開始攻擊水寨。
完顏章只是眉頭微皺,倒不是特別着急。
他們在水寨前插下暗樁,河道又不寬,元軍大船無法展開,想要攻破水寨,絕非易事。
如此過去十餘分鐘,城頭下的元軍屍首越來越多。
推攻城車的士卒有些納悶了,因爲這麼長的時間過去,城門始終只是微微晃盪,卻根本沒有要被撞開的痕跡。
孔元也是微皺眉頭,再度下令,“再派五千人攻城!”
令旗兵揮動令旗,元軍前陣中又有五個軍陣浩浩蕩蕩向着城門攻去。
完顏章見狀只是哈哈大笑,偏頭看向牆角落裡貓着的秦寒,眼中佩服之色更甚。
這人當真堪稱鬼才。
元軍不清楚,但他卻是明白,元軍就算是再來數萬人,沒有攻城器械,也難以破城。
爲什麼?
因爲秦寒早讓人將城門全部用磚石給封死了。
也就是說,城門後頭就是磚頭,足足數米厚的磚頭。城門只是個擺設,後邊是牆,攻城車如何撞得破?
這看似是梧州城死穴的地方,其實卻是固若金湯。除非元軍用神龍炮,否則休想破開城門。
可元軍有神龍炮麼?
直到又過去十餘分鐘,城下元軍屍首已是重重疊疊,多達數千具之多,孔元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他眉頭緊蹙着,終是舉起手道:“鳴金收兵!”
沒有城牆能夠堅持住這麼長的時間,他可以肯定,宋軍在城門處定然是做了什麼手腳。
直到現在都還無法打開城門,只能說明,這個城門根本就不可能被攻破。再打下去,只是白白損失將士。
元軍中很快有鳴金聲響。
士卒們又推着攻城車如潮水般退去。
喊殺聲漸歇。
貓在角落裡的秦寒忽地擡起頭,對完顏章喊道:“命青龍白虎兩寨放箭。”
完顏章現在對他可謂是言聽計從,聽到這話,連忙對旁邊的令旗兵下令。
令旗揚,鼓聲響。兩側山寨中唰唰唰地躥出來無數士卒,拉弓便向着潰敗的元軍射去。
這又讓得元軍折損無數。
梧州城前大道上除去散亂的屍體外,到處都插着明晃晃的箭羽。
等攻城的元軍終於跑回到元軍大陣前,再次列隊,已是折損過半之多,七八千人總是有的。
孔元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看到損失如此之大,也是有些不爽了。主要是因爲城門屁事都沒有,這數千人,除去消耗掉宋軍不少石頭、箭矢外,可以說是寸功未立。
前軍斥候匆匆回來稟報,說梧州城門無法攻破。
孔元只是點點頭,道:“嗯,本將已經知曉。”
說罷,他沉吟半晌,才又道:“投石車近城百步,攻打城牆。”
呆在他旁邊的某副將有些發懵,道:“將軍,就已投石車攻城,這如何能破城?”
孔元淡淡道:“宋軍消耗我等兵力,我們自然也可以消耗他們的兵力。如果沒出本將意料,宋軍應該是將城門給封死了,我們未帶攻城器械,要想破城,只能從水寨那邊想辦法了。”他的眼神向着水寨那邊看去。
只是有山脈阻擋,他能聽到聲音,卻也看不到水寨前的情況。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元軍數十架投石車被推到城牆前四百米左右處,石頭向着城牆上砸去。
這個距離,只有投石車能夠打得到,便是弩車,也射不了這麼遠。
城上完顏章也沒有辦法,只能命令士卒用投石車還擊。這些天來他們囤積起無數石頭,城頭上到處都是,倒也不擔心這點消耗。
氣氛突然顯得極爲詭異起來。
兩軍對陣,竟是隻以投石車互相消耗。
元軍大陣中旌旗被風吹得呼呼作響,大軍卻是半點動靜都沒有。
秦寒慢悠悠從牆角落站起身來,道:“我去水寨那邊看看。”
說完便自顧自去了。
無疑,相較於城門這邊,水寨處的戰鬥要火熱得多。
元軍戰船在水寨前河面上沿線排列着,最近的戰船離水寨只有兩百米遠。
雙方也是在以投石車互相攻擊,不過除去投石車外,還有不少弩車。元軍的弩箭上綁着類似魚類的紅色炮仗,齊齊射到水寨上,會發出極大的響聲,也會爆炸,只是威力小的可憐,尚且不如投石車的威力。
這是因爲這個年代的人還不懂火藥的配比,配出來的火藥僅僅只是聲音響亮。
元軍戰船前,是密密麻麻的木樁子,只從水中露出來被削得極爲尖銳的頂端。這些木樁將元軍的戰船擋住,有不少元軍將繩子嵌在木樁裡,呼喊有聲,齊齊用力往上面拽。木樁漸漸被拽出水面,但是速度卻是極慢。
等秦寒到的時候,元軍最前面那艘戰船已是被投石車砸得千瘡百孔,眼見就要沉沒了。
秦寒站在水寨上凝神靜靜看了數分鐘,忽地轉身看向後頭。
他後頭是望不到盡頭的河流,還有連綿的山脈,“五天……應該差不多吧……”
便是以他之才,也沒有想過區區不到萬數的軍卒就能擋住孔元的大軍。梧州城破是必然的事,只是時間早晚而已。因爲縱然將士們撐得住,城內也沒有那麼多的箭矢、石頭可以消耗。
直到這刻,在旁邊無人注意的情況下,秦寒的眼中才露出絲絲擔憂之色,不再那般胸有成竹。
時間緩緩到得傍晚。
城門前元軍始終沒有再大舉攻城,徐徐退去。水寨前的元軍戰船也已向後退卻數百米,不再進攻。
宋軍士卒已是疲累不堪,有的人藉着這個機會,直接躺在地上就睡着了,連旁邊有屍體都不顧。
元軍紮營。
大帳中,孔元坐在上首,下面是十餘個萬夫長級別的將領。
孔元右手搭在書案上,撐着下巴,顯得有些沉悶,“梧州城固若金湯,諸位可有良策?”
若是給他足夠時間,他自然能夠破城,但眼下,他等不起,廣西境內的阿里海牙或許也同樣等不起。
衆將若有所思。
過去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纔有人道:“將軍,我等派遣精兵潛入山中,偷襲敵軍可行?”
“梧州城四面皆是城牆,大山深處難行,派遣些許兵力怕是不能破城。”立馬有人接口。
這將領道:“城門不行,但水寨呢?”
衆將都是微凜。
連孔元都是眼中放出亮光,微微點頭道:“此計或許可行,山勢雖然險峻,但我軍中卻有人能如履平地。”
說罷,他當即下令道:“去將軍中的供奉們全部請來!”
革離君帳下有武林好手,阿里海牙也有,幾乎每個軍隊中都有,孔元軍中,自然同樣也有。
雖然這個年代還不懂特種兵戰略,但其實有不少兵種已經初具特種兵的雛形。
就在這夜,夜色稍沉時,元軍中有數百人趁夜登山,往宋軍水寨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