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宏達聽得這將領的話,沉默下去。
然後對着李奕南輕嘆道:“李大人不如先隨我前往大使府吧……”
李奕南深深看向皇宮內,點點頭,帶着衆人扭頭跟着祁宏達往城內元大使府方向去。
只是在路上,他始終皺眉不解。
在來大宋的路上,他已經無數次想象過大宋皇帝的態度。但卻沒想,自己竟是會被拒之門外,連宋帝的面都見不到。
這讓得他有種不妙的感覺。
趙洞庭的態度,讓他隱隱推測宋帝這回大軍壓進元朝邊疆,便不僅僅是爲牴觸元軍援助大夏。而是想和元朝動真格的。
若是如此,那他此次來大宋便沒有任何的意義。
到大使府以後,祁宏達請李奕南等人到客廳用茶,說道:“李大人,不如我呈折上去,讓宋帝接見你們。”
“這……”
李奕南張張嘴,些微遲疑,最終還是應承下來,“如此也好。”
當即,祁宏達便讓下人奉上筆墨,又派人送往皇宮內去。
趙洞庭和李狗蛋此時正呆在軍科部作坊內用心研究他的紅衣大炮。
這是他近段時間內最爲上心的事,甚至因此而稍微冷落諸女。只好在諸女都是善解人意,倒也沒人怪他。
作坊房間內,亂糟糟的。圖紙和各種零碎部件七零八落。
李狗蛋在給趙洞庭打着下手。
小臉上佔着許多油漬,像只小花貓。
正忙活時,便聽得外面有太監道:“皇上,元大使祁宏達有奏章呈上。”
在房間內的趙洞庭微怔,然後忽的輕笑,對着外面道:“拿進來吧!”
乾公公捧着奏摺進屋。
趙洞庭打開奏摺,看過,又隨意地遞還給乾公公,道:“再晾他們兩個時辰,再宣他們到大殿覲見。”
“老奴遵旨。”
乾公公應答了聲,又躡手躡家退出屋去。
趙洞庭又低頭繼續搗鼓他的圖紙。
兩個時辰不知不覺便過去了。
屋外又響起乾公公的聲音,“皇上,兩個時辰到了。老奴已讓人去宣元使臣,您……”
不多時趙洞庭便從房間內走了出來。
他臉上也是有些污漬,微皺着眉頭。顯然,對紅衣大炮的研究仍是沒有太大的進展。
帶着衆太監到寢宮中沐浴過後,趙洞庭這才往大殿去。
此時,祁宏達、李奕南等元臣已是在殿外又等過約莫兩刻鐘的時間。
他們年歲都不算小,就這般直挺挺站在殿外,雙腿其實已是有些發酸發麻。但眼中雖有些不滿神色,但誰也沒拂袖而去。
現在宋元兩國國力比較起來,元朝並沒有什麼優勢。這讓得他們也沒有之前的那種底氣。
“皇上駕到……”
有尖銳的高喝聲忽的從大殿左側傳來。
李奕南、祁宏達等人都是向着聲源處看去。
看到穿着龍袍的趙洞庭向着這裡緩緩行來,面帶春分,衆人的眼神皆是有些複雜。
待得趙洞庭上龍壁,到得近前,祁宏達、李奕南等人才揖禮道:“見過宋帝。”
趙洞庭只輕輕點頭,便就向着大殿內走去。
李奕南等人也不敢跟着進去。
直又過去半晌,殿內才總算有聲音傳出來,“宣元使臣覲見。”
李奕南等人走進殿內。
到裡面,又給趙洞庭行禮。
這回趙洞庭總算是不再沉默,對着李奕南、祁宏達道:“你們這回前來覲見,不會又是來求和的吧?”
祁宏達微愣,李奕南臉色有些難看。
然後他稍微上前邁出兩步,對着趙洞庭拱手道:“宋帝,此次本使並非是爲求和而來,而是代我朝皇上,前來和宋帝商議一件對於宋元兩國皆爲有利的事情。”
趙洞庭似乎有了些興趣,“何事?”
李奕南接着道:“宋帝應該已是知曉我朝皇上已經派遣大軍往西夏吧?”
趙洞庭點頭道:“知道。”
李奕南侃侃而談,“那宋帝您突然派兵兵壓我大元邊境,也是想讓我國皇上放棄出兵西夏?”
趙洞庭又是不置可否地點頭。
說實話,李奕南的這幾句話,還真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爲,李奕南只是爲譴責大宋,噁心自己而來的。
現在看來,這元使臣到長沙,其中還真有些文章。
然後便聽得李奕南又道:“若是不出本使所料,宋帝此時也定然已派遣貴國蜀中軍區禁軍將士前往西夏了?”
趙洞庭還是點頭。
李奕南眼眸深處有些微精光劃過,忽的輕笑,“不知宋帝以爲蜀中禁軍能否在中興府被破之前,趕到中興府?”
趙洞庭微微皺眉,“大使有話直說。”
興許是因爲李奕南並非是個健全的人,看起來陰氣太重,他的笑容讓趙洞庭有些不爽。
李奕南笑容微斂,道:“本使此次帶着皇上聖意而來,實是想和貴國交好。大夏國如今已是向我國俯首稱臣,若是貴國願意與我國攜手言和,成爲盟友,我國願助宋真正拿下西夏。日後西夏之地便是大宋國土,而不再像現在這般,只是名義上對大宋稱臣。”
趙洞庭很是意外了,“你們元國有這麼好心?”
李奕南侃侃而談,又笑,“當然我國也是有所圖的。我朝皇上希望兩國交好以後,宋帝您能承認大夏國的存在,以後西夏境內,黑山威福、黑水鎮燕、西平、白馬強鎮四大軍司的地境歸我大元,翔慶軍司、甘肅軍司以及臨洮、鳳翔兩路則歸大宋。我們以長城爲界,互不侵犯,以求天下太平。”
趙洞庭眼眸微垂,沉吟。
李奕南的這番話着實和他的預測有着太大出入。
他本以爲真金髮兵西夏,是想徹底拿下西夏,以圖日後元軍能從西夏境內長驅直入到大宋境內。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鳳翔、臨洮兩路和大宋接壤,真金捨得將這兩路分給自己,那顯然並沒有意圖從西夏進軍大宋的意圖。
只是真金好端端的,忽的要和大宋交好做什麼?
難道他打算將以後的戰略重點轉向元朝東邊的高麗,以及海外諸國?
如果還是忽必烈在位,趙洞庭絕不相信這種話。因爲以忽必烈的野心,再以元軍到處開疆擴土的做派,僅僅高麗和海外島國不可能滿足他們的胃口。只現在,元國乃是真金做主,趙洞庭便不得不多多深思幾分。
真金性格溫和,並不像他父親忽必烈那般鷹顧狼視。
也許他還是會將大宋當做心腹大患,但卻未必會像忽必烈那般迫切的想要覆滅大宋。
若是如此,那真金想和大宋交好,也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因爲這,可以爲他爭取發展的時間。
只這件事情,趙洞庭自是不可能答應的。
他要是想得西夏,早就可以將西夏全境都納入大宋國土了,根本不必等到現在。
但趙洞庭也沒有在揣摩透真金的用意之前就回絕李奕南,過良久,只說道:“這件事朕需得考慮考慮。”
然後也不等李奕南再說什麼,便就帶着乾公公離開大殿,又向寢宮走去。
李奕南和祁宏達等人在殿內目目相覷,皆是不懂趙洞庭爲何這般態度,卻也只得離開。
回去的路上,祁宏達問李奕南道:“李大人,皇上真想和宋國交好?”
他眼中有着些微喜色。
顯然,這位駐宋大使是樂意見到這種局面出現的。
他住在長沙,遠比元皇宮內的那些公卿大臣們更爲明白,現在大宋已經是何等的昌盛。
在他看來,如今再堅持和大宋爭鋒,其實已經不是什麼正確的做法。
李奕南輕輕瞥他,意味深長道:“這些事,祁大人還是不要過問的好……”
說罷,他忽的加快步伐,將祁宏達甩在後頭。
祁宏達愣在原地,咀嚼着這句話,怔神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