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中間可以說是頗爲曲折了。
但凡段麒麟的屍體沒有被那戶農家找到,但凡蒲續重沒有找到那戶農家,但凡那戶農家沒有將那個包裹私藏起來。元朝都不可能得到這大宋火器的鍛造之法。
那戶農家縱是得到段麒麟留下的圖紙,也根本不可能將擲彈筒等物研製出來。
再者即便是研製出來,也未必會有將其獻給元朝,然後謀得高官厚祿這樣的眼界和心思。
哪怕是趙洞庭等人,也自然是萬萬預料不到這點的。
等被寄予厚望的阿老瓦丁被帶到御書房內,真金臉上仍是有着止不住的興奮之色。
阿老瓦丁纔剛剛進門,他就對着阿老瓦丁道:“阿老瓦丁,這位是蒲續重蒲副司長,你快些認識認識。”
阿老瓦丁臉上露出些微疑惑之色,先是對着真金施禮,而後道:“不知蒲大人是哪司司長?”
真金笑道:“朕已經將他封爲你督造司副司長,暫且全權監管擲彈筒等物製造之事。”
“這……”
阿老瓦丁臉上立刻露出不愉之色來。
他是元朝最負盛名的工匠,也是爲元朝嘔心瀝血數十年的老臣。
雖擲彈筒等物他並未研製出來,但元朝軍中以往諸多新式武器,卻多是出自他手。
可以說,元朝之前能夠所向披靡,他在其中功不可沒。
這樣的人,自是有些清高傲然的。
論軍械鍛造、研製,阿老瓦丁不覺得朝中有任何人能和自己相提並論。更莫說,這蒲續重還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
他對着真金道:“皇上,督造司內皆是能工巧匠,只不知這位蒲大人來自何處?”
他只瞧過一眼蒲續重,眼神中有着細微輕蔑之色。
蒲續重在旁只是輕笑。
他汾州王之爵位已經是十拿九穩,心中怕也是瞧不起阿老瓦丁這個區區工匠。
真金道:“蒲大人乃是原大理神兵督造司司長。此番前來,他可是爲朕帶來了擲彈筒、沖天炮、神龍銃的鍛造方法。”
“什麼?”
阿老瓦丁悚然動容,瞬間極是驚訝地看向蒲續重,“你竟然知道擲彈筒等物的鍛造方法?”
蒲續重帶着自傲輕輕頷首,“蒲某不才,的確已經將擲彈筒等物的鍛造方法研究出來。”
“唔,蒲大人,你這便跟着阿老瓦丁大人前往督造司吧,朕便在皇宮之內等着你們兩人的好消息了。”
真金大概也是看出來兩個心高氣傲的人有些不對付,擺擺手輕笑開口,就要讓兩人離去。
“微臣告退。”
阿老瓦丁再深深看過幾眼蒲續重,對着真金施禮,率先向着御書房外走去。
蒲續重也對真金施禮,然後扛起木箱,跟在後面。
御書房內轉眼只餘下真金和他身側的老太監。
老太監忍不住道:“皇上,您要封這蒲續重爲汾州王,如此封賞,是不是太過重了些?”
他也是忽必烈留給真金的,雖是太監,但在忽必烈和真金心中都有着不輕的地位。可謂僅次於當初的大鷹爪。
“朕知道你擔憂的什麼。”
真金坐回到牀榻上,輕笑道:“只要是蒲續重真正能爲咱們大元研製出擲彈筒等物,區區汾州王又算得什麼。朝臣們也不會因此而覺得朕有什麼偏頗的,擲彈筒等物的重要性,他們個個心中都清清楚楚。”
老太監聽他這麼說,便不再言語。
真金難得的露出悠然自得之態,竟是自顧自的哼起小曲。
然後不過數分鐘,便突然道:“走,隨朕去見太上皇。朕要將這個喜訊告訴他老人家。”
老太監點頭答應,跟着真金向着御書房外走去。
到現在,忽必烈的身子並未好轉。長久臥病在牀,朝臣們都很難再見到他的身影,那條命,可以說已經接近油盡燈枯。
這邊真金見到忽必烈,忽必烈聽聞此事後如何心喜不提。
那邊,蒲續重跟着阿老瓦丁剛到督造司,便是將自己鍛造的擲彈筒,還有神龍銃、沖天炮的圖紙給阿老瓦丁看。
阿老瓦丁看過以後,驚爲天人。
原本對蒲續重的那點輕蔑也在剎那間煙消雲散。
他研製擲彈筒等物這麼多年,多少有些進展。看圖紙,也能知道這圖紙的真實性到底有幾分。
“這些圖紙,的確是擲彈筒等物鍛造圖紙不假。只這些圖紙上配件,我朝工匠卻是無法鍛造出來。蒲大人可有良策?”
在細細看過圖紙以後,只是如此問蒲續重道。
蒲續重輕笑,“蒲某原本在大理就是研究的宋國新型冶煉法,既然已經鍛造出擲彈筒,這些配件,自是也能夠鍛造出來。”
“好!”
阿老瓦丁動容,“那蒲大人這便讓我開開眼界?”
蒲續重點頭。
然後,阿老瓦丁便帶着蒲續重往督造司內冶煉的作坊而去。
蒲續重怕是自持身份,並沒有親自上陣。而是讓阿老瓦丁宣來工匠以後,在旁教導這些工匠冶煉。
這些個工匠也都是元朝內手藝最爲精湛的人。原本,對蒲續重怕是有些小瞧,但漸漸的,看向他的眼神中便有敬佩之色。
而當他們依着蒲續重的教導,真正鍛造出和以往截然不同的鋼鐵時,對蒲續重就更是驚爲天人了。
包括阿老瓦丁在內的許多人看着那堅韌、重量、光澤都和之前截然不同的鐵件,全是欣喜萬分。
阿老瓦丁甚至是渾身都在顫抖,連連道:“有這般冶煉法,我們大元必能在短時間內就鍛造出擲彈筒等物來!”
說着看向蒲續重,“這都得多多依仗蒲大人了。”
蒲續重只是輕輕點頭,“好說,好說。”
這日裡,元朝督造司內的工匠們都是熱火朝天。
越來越多的能工巧匠匯聚到這裡。
一個個配件被鍛造出來。
以往他們研製擲彈筒等物時遇到的難題,在新型冶煉術、以及蒲續重的解說下,都是迎刃而解。
想來真不用過多長時間,元朝便也能擁有擲彈筒這等神兵利器。
只不知道,到時天下大勢又會因此而發生怎樣的變化。
趙洞庭等人自是對此毫不知情。
又過十餘日。
趙洞庭等人接近江南東路邊境,到潘陽湖旁。
只需得繞過潘陽湖,便是江南西路地境,瀕臨隆興府。
大軍中車輦如雲,盡是大宋文武百官。再有武鼎堂諸多高手。
因天色尚早,是以趙洞庭等人便決定連日趕到隆興府。
但就在大軍剛在潘陽湖畔休憩,要再動身之際,空千古卻是忽的到了趙洞庭的車輦外邊。
他對着車裡面說道:“皇上,空千古求見。”
趙洞庭將空千古請進了車輦,問道:“空前輩有何事?”
空千古微微笑道:“老夫不能再陪着皇上您回長沙了。”
“爲何?”
趙洞庭頗爲疑惑,“前輩您還有什麼事情需要去辦?”
空千古只是搖頭,“並非如此,而是老夫剛剛坐定,感知大限已至。就這兩日,便應該是要坐化了。”
“這!”
趙洞庭和在車輦內的樂嬋等女都是露出驚愕之色來。
隨即趙洞庭更是有些無措。
這個消息有些太過突然了。
而空千古自己卻好似頗爲看得開,臉上始終帶着微笑,道:“皇上不必爲老夫覺得痛心。老夫活到這個年紀,已經比無數人要活得長遠了。如今雖面臨大限,但終究也未曾有過什麼病痛,這輩子能夠看着大宋光復大宋,也是知足了。”
趙洞庭仍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空千古是極境,對大宋武鼎堂有着極大的重要性。
再者,趙洞庭自己也是已經頗爲習慣有空千古在旁側陪着的日子。
也只有這樣的極境拱衛在身邊,他才能夠全然安心。
而現在,他卻是要失去這個天下最強劍客。
這哪裡是說不痛心,便能夠不痛心的?
兩人是君臣,實際上也是忘年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