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百姓匯聚到街上,抄着鋤頭、菜刀等等,殺向了瀘州軍。
百餘瀘州軍竟是在短短時間內就陷入重圍。
他們雖是軍卒,但也都是血肉之軀。竟是擋不住這些羣情激憤的百姓,便是連跑,都跑不出去。
在苦苦支撐的同時,這些瀘州軍只得又放出令箭。
而這,也是驚動更多的瀘州軍將士。
甚至連秦寒都被驚動。
他聽說街上動亂,當即讓將領率軍前往全力鎮壓。
他知道,這要是全然鬧僵起來,他麾下僅剩的兩千餘瀘州軍根本就不可能控制得住局面。
有千餘殺氣騰騰的瀘州軍涌向那處大街。
街道上慘叫迭起。
數百百姓最終還是潰散。
他們終究不是這些正規軍的對手。
但是,重慶府的動亂,這還只是個開端。
在發生這件事情以後,城內各處竟是接連出現有百姓襲擊瀘州軍的情況。
這些百姓或是人多勢衆,或是其中有江湖武夫,竟是硬生生覆滅不少瀘州軍巡邏隊伍。
城內的瀘州軍根本就忙不過來。
除去鎮守府衙的百餘人外,其餘將士都被派往街道上鎮壓亂民。這,根本不夠。
而且最爲讓瀘州軍擔憂的是,這些百姓好似是越殺越多。
他們的殺戮,讓得重慶府內百姓更是激憤。
隨着越來越多的百姓涌入到動亂的行列中,他們連殺都殺不過來。也有越來越多的將士在鎮壓過程中陣亡。
有將領意識到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匆匆趕回府衙向秦寒稟報。
秦寒帶着輕舞、破軍副宮主等人就在大殿內。
此時,這位驚才絕豔的兵家天才臉色也是凝重。只倒也沒有多少憤怒。
城內百姓會這般動亂,他是有過預料的,也爲此做出對舉措。最終還是發生這樣的事情,只能說是時不我待。
“王爺,城內動亂的百姓越來越多,這樣下去怕不是辦法。”
那將領匆匆跑到正殿內稟道。
秦寒喃喃,“鎮壓不住了麼……”
他眼神在這剎那有些恍惚。
或許連他,此時也油然有種些微無力的感覺。
他意識到,他兵法再強,也只是小道。唯有趙洞庭那樣的收服人心,纔是大道。
天傷軍、重慶府守備軍在城頭誓死抵抗,全軍覆沒。
現在城內百姓又蜂擁而起。
這其中都和宋國那小皇帝有着極大關係。
因他讓宋國百姓們吃飽飯了,讓宋國的人都看到輝煌盛世的希望了。
縱自己兵法再爲高深莫測,縱自己能在和宋軍的交戰中連戰連捷,到最後,能敵得過這些民心嗎?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以前秦寒只領悟到後面那半句,但在這剎那,便前半句似也有領悟。
而前半句,其實較之後半句要更爲重要。
現在的宋國有着如此凝聚的民心爲水,除非是宋帝忽然變得昏庸,自取滅亡,不然大宋朝廷這艘船,難以顛覆。
秦寒沉默良久,對着前來稟報的將領道:“你去帶數十士卒來,讓他們換上百姓的衣服。”
他便是這樣的性格。
縱是認定覆滅宋國難如登天,也會將這條路繼續走下去。
這可以說是堅持、頑固,也可以說是自負。
“是!”
那將領雖然不解,但還是領命下去。
輕舞在旁替秦寒捏着腦袋,輕聲問道:“你打算如何鎮壓這些動亂?”
秦寒的聲音似是出自九幽,“我就算讓重慶府變成死地,也要守住這座城。”
正如他所說,這座城是他們新宋的希望。在這裡或許可以守株待兔,接連覆滅前來奪城的宋軍。
甚至,還可能將那宋國小皇帝的命都留在這裡。當然,這是最好的情況,也是秦寒最希望看到的結果。
輕舞聞言,素手爲之頓住。
她恍然間想到什麼,帶着頗爲驚訝的語氣道:“如你當初在梧州那般?”
旁邊,哪怕是破軍副宮主等人也爲之動容。
當初秦寒在梧州毒殺全城百姓的事傳到他們耳朵裡以後,他們也都是極爲震驚。
這種行爲完全是慘無人道了。
他們是新宋人,並不是魔頭。縱知道秦寒是爲新宋着想,心中也難免極是牴觸、不忍。
重慶府內可不僅僅只那些動亂的百姓,這是座有着十數萬人的雄城啊!
難道又要重現當初梧州那般死地?
秦寒聽着輕舞的話,沒有再作答。這應該算是默認。
而除去這種方式以外,他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制止城內的動亂。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城內的瀘州將士太少,誰都難以施爲。
想要收買民心,也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做到的事情。
宋國的諸多政策,再有城頭宋軍的歃血抵抗,已然讓得城內這些百姓們將心都綁在宋國朝廷上了。
大殿內有那麼十餘秒的沉默。
然後又是輕舞道:“非得這麼做嗎?這城內可是有着十數萬百姓啊……”
秦寒道:“不留在這座城裡,那等於我們新宋將士,還有各位前輩都是白白死了!以後我們新宋也只能被動抵禦宋軍進犯!”
他語氣頗重,顯然是打定主意,也不願意輕舞再繼續說下去。
或許在秦寒看來,輕舞這太過婦人之仁。
他也不是那種沒事便屠城玩的殺人惡魔,只該殺時,絕不留手。
這便是秦寒。
理智完全壓過情感的秦寒。
破軍副宮主等人在旁些微不忍,但終究沒有開口。
城內軍事還得是秦寒做主。他們開口大概也沒什麼用。
而輕舞還在說,“你就忍心看着重慶府也淪爲死地嗎?你可曾想過,要是城內有你的家人,有……”
“不必再說了。”
秦寒打斷輕舞的話。
只緊接着又意識到自己語氣有些重,難得的露出些歉然之色,道:“爲了少主的黃圖霸業,我個人,不算什麼。”
也就是輕舞,若是換做其餘人,秦寒這刻怕早就是不願多說下去。
輕舞終究是他最愛的,也是唯一深愛的女子。
如秦寒這樣的人,可以說無情到極致,也可以說專情到極致了。
說他無情,是因他可以動輒屠城,不顧數萬、上十萬人性命。
說他專情,是他爲輕舞、爲段麒麟,都可以捨棄自身。
這點,不得不說秦寒和大魔頭解立三是頗爲相似的。
輕舞站在他身後,咬起了脣。
然後她用極低的聲音說道:“秦寒,我不想你這樣。我不想我的夫君是個如此冷血無情的人。”
秦寒回頭,微微皺眉,“我無情。但輕舞你可還記得以前年幼時我們到處流離,又有幾人幫助過、施捨過我們?難道他們那些人就有情?難道這重慶府內的百姓就個個都是心善之輩?”
輕舞道:“可恰恰是因爲那些心善的人,我們當年纔沒有餓死。而你現在,卻是要將他們全部殺掉。”
“你……”
秦寒眉頭皺得更緊。
只正要再說,殿外那將領卻是帶着數十士卒過來了,“王爺,人湊齊了。”
這數十人都已經換上尋常百姓的衣服。
秦寒扭回頭,看向這將領,微微眯起眼睛道:“那便準備動手吧!往城內各水井投毒!他們既然要亂,那就先讓他們自己亂。”
聽到這話,哪怕是這將領,臉上也是露出極爲震驚之色來,甚至有點駭然。
他真沒想過秦寒竟是打的這樣的主意。
往城內水井中投毒,那時候城內百姓定然無心再動亂不假,但城內卻得死多少人?
這種震驚,讓得這將領甚至都忘記領命。
秦寒冷哼,“還不去做?”
將領回過神,只得帶着士卒往殿外走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大殿內,卻是忽有道寒冷的劍芒轉瞬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