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日,向東陽前往瓊州,元軍的幾千降卒被放走,只是發些盤纏,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趙洞庭還沒心腸慈悲到給降卒太多盤纏的地步。
與此同時,蘇泉蕩也率着禁軍凱旋歸來。內海外海的諸多海盜老巢都被他掃蕩一空,戰船上堆積着滿滿的戰利品,糧草、茶葉、棉麻,還有甘蔗等水果,將戰船都壓得吃水線極深。
西流渡口又是熱鬧朝天的景象。
陳江涵收到報信,帶着財務部一衆大官小吏早早在渡口等候,見到這幕,眼中直放光彩。
趙洞庭近來下令又是開辦學府,又是開墾荒山,又是修繕道路的,着實快將從臨安帶來的財寶給敗光了。
雖然抄沒秀林堡後,得到不少財寶,但也仍然堵不住缺口。
這回蘇泉蕩帶着滿滿的戰利品回來,對陳江涵而言可算是救命的稻草。
“蘇將軍!”
看着船頭昂然而立、威風凜凜的蘇泉蕩,陳江涵只覺得他是那般可愛,親熱招手呼喊。
蘇泉蕩拱手示意,“陳大人,有勞了。”
陳江涵更是笑得合不攏嘴,眨着眼睛忙讓手下小吏幫忙搬運。
其後看着一箱箱物資被搬下船,他可謂是心花怒放。
這多少能夠緩解南宋朝廷的物資匱乏之苦。
趙洞庭在宮中得到這個消息後,也是滿心歡喜。
如此過去不到兩月的時間,朝廷糧庫中已是堆滿糧食。那些貴族豪紳家中都有不少餘糧,雖然不太願意賣給朝廷,更像趁着戰亂待價而沽,但現在南宋朝廷在雷州民望極盛,他們也不敢造次,只能老老實實地將糧食賣給朝廷。
趙洞庭每日練劍、看書、習房中術,過得極爲充實,劍術也日益長進。
他現在三息時間內也能夠刺中十多個草環了,這放在以前,他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這日,在海康縣的糧庫外,三千侍衛親軍團團守候。
古代打仗,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糧草可謂是重中之重。斷糧的軍隊,幾乎沒有打勝仗的。
除非是打奇襲仗,部隊纔不會攜帶太多糧食,如碙州之戰,又如瓊州之戰。
糧庫前廣場,足足兩千輛運糧車整齊排列着。各軍士卒在統帥的指揮下,將糧草從庫存中搬運出來,分別堆放到糧車中。
這些糧車看起來便像是斗車似的,不過車的兩旁各有四個輪子,輪子中間用極大的鋼鐵鎖鏈連接了起來。這自然是趙洞庭的發明,說白了,就是大型的八人單車。
個多月前,趙洞庭設計出這種糧車來,只差沒有讓三軍將帥欣喜若狂。
這種糧車可承重近一千五百斤,依靠人力踩踏而行,比以前用馬或是用人力推自然要省事不少。
更重要的是,這讓得大軍在行軍中根本無需僱傭百姓運糧。
以往,兩萬人的軍隊出去打仗,光是運糧的就需要足足三萬人。若是路程遠些,運糧百姓吃掉的糧食要足足佔去整個糧草的大半。如今有趙洞庭發明的這種車,不僅僅可以軍隊自行運糧,連運糧的馬匹都能省去不少。
按一個士卒一天一斤輛算,一萬士卒一天一萬斤,就算每輛糧車只放一千斤糧食,十輛車也足矣。
十輛車,士卒每兩刻鐘換班運糧,一天滿打滿算行進八個小時,也才需要多少人?
約莫不到一千三百人而已。
趙洞庭此行揮師廣西只打算先帶兩個月的糧食,兩千輛糧車足矣。
因爲,他打算帶去廣西的只有三萬五千軍馬。
殿前司禁軍一萬二、侍衛親軍將近五千、討元軍八千餘、神丐軍一萬人。
這其實在古代戰爭中已經算是聲勢浩蕩的軍伍了,因糧草所限,古代打仗註定不可能太多人。那些動輒數十萬上百萬的,不過是誇大其詞,光是運糧草的就要佔據三分之二,起碼一半。
真正數十萬軍伍的爭鋒,在整個歷史上都屈指可數,兩國決戰還差不多。
至於那三萬黃龍禁軍,趙洞庭卻是讓柳弘屹帶着他們留守雷州。
首先,雷州的糧庫不足以供給六萬士卒的糧草,再者,雷州不能沒有守軍。
這些黃龍禁軍多是本地人,有仗打時,他們是戰士,沒仗打時,他們就回家務農。這叫屯兵制,古時候的軍伍多是這種制度,因爲人丁不足,根本很難養活數萬甚至上十萬士卒。
而三萬五千人兩個月的糧食,也就是一千噸多點,趙洞庭讓各軍各自押運自己的糧草,隨軍出征,無非耽擱點時間,卻再也不用拉取壯丁。
這種糧車的作用可想而知,看似簡單,但實際上卻是解決了古代打仗後勤困難的問題。
各軍將士都是滿臉興奮,幹勁十足地將糧草往自己軍隊分配的糧車上搬。
等搬足十袋,便滿是新奇的踏着糧車,列陣去了。
只有陳江涵滿是心疼地在糧庫門口帶着小吏清點數目。
其實這事並不需他堂堂的財務部尚書大人過來,只是他鐵公雞性子,總忍不住想過來看看。
看着各軍士卒滿是歡喜地搬樑,他嘴裡不住地喊:“你們拿走這麼多糧草,可要打勝仗!可要打勝仗啊!”
士卒們只是轟笑。
足足過去兩個時辰,糧庫前纔算是消停下來。
陳江涵看着幾近空空如也的糧庫,只差點沒淌出淚來,“我的糧啊……”
旁邊財務部的大臣小吏都是滿臉忍俊不禁,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
翌日清晨,雲壓得有些低,天色沉沉。
海康縣外,無數旌旗迎風招展。殿前司禁軍、侍衛親軍、討元軍等各部的旗幟涇渭分明。
旗幟下,是寒芒閃閃的槍尖,這些槍頭都是以趙洞庭的新型冶煉法鍛造而成,通體鮮亮。
槍尖再往下,是齊齊的紅纓盔或范陽笠。帶頭盔的是百夫長以上將領,帶范陽笠的則是普通士兵。
除去黃龍禁軍三萬人及各縣守軍,雷州其餘軍卒可謂盡數在此。
各軍都是馬軍在前,重甲馬軍更是連帶着戰馬都全部鱗甲護住,光芒隱現。
趙洞庭穿着黑色嵌金紋甲冑立在海康縣城頭,瞧着眼前一望無際的南宋軍卒,豪情勃發。
樂無償在他身側,也是滿臉肅穆。
嶽鵬、蘇泉蕩、完顏章、柳弘屹等衆將領中,只有柳弘屹微微苦着臉,因爲趙洞庭不讓他隨駕出征。
其實,趙洞庭留他守雷州,除去他是黃龍禁軍主帥以外,也因爲他有家室,不想他戰死沙場。沒有戰爭是不死人的,便是再強的身手,再運籌帷幄的將領,也可能沙場裹屍。
柳弘屹的妻子何慧香是個極好的女人,現在又懷着子嗣,趙洞庭也不想她獨守家中。
說起子嗣,這倒還是多虧安太醫了。原來兩人沒有子嗣,竟是柳弘屹的原因,是安太醫用藥幫他調理好。
這也讓得何慧香和柳弘屹對趙洞庭、安太醫感恩戴德。
沉默半晌,趙洞庭忽然拔尖,“三軍將士何在?”
“在!”
“在!”
“在!”
一圈又一圈的聲浪蕩漾開去。
“此戰可能勝?”
“勝!”
“勝!”
“勝!”
“不勝如何?”
“馬革裹屍!”
“馬革裹屍!”
“馬革裹屍!”
城頭上,一衆文臣武將,還有皇親貴胄,無不動容。
楊淑妃默默淌出淚來。
看着南宋將士如此衆志成城,她忽地感覺趙洞庭長大了,這也讓得她忽有些心酸起來。
這幾年來,她一個女人,扛着整個大廈將傾的南宋,實在是太累,太累了……
趙洞庭忽地轉身,抹去楊淑妃眼淚,輕聲道:“孃親,等着朕凱旋,接您去靜江!”
靜江府,廣南西路大都督府,也是整個廣西的中樞所在。
“出發!”
再轉過身來,趙洞庭倏的又是大喝。
不多時,三軍將士簇擁着糧車,馬軍在前,步軍斷後,沿着海康縣大道緩緩而去。
地表震動。
城頭,楊淑妃和穎兒相擁而泣。
樂舞、韻錦兩女遠眺着趙洞庭的背影,默默垂淚。
韻錦忽地將琴放在牆垛上,琴音綿延,聲音清亮,卻是一首趙洞庭昨夜寫給她的——盼君歸。
碙州島行宮外,數百殘卒跪在義士碑前,不斷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