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是何縣令打破這種尷尬的氛圍。
他笑道:“吳家出了吳將軍如此大才,當真是咱們整個長河縣之幸啊……”
吳家衆人順勢跟着改變對吳阿淼的態度。
原本是懷疑,且帶着淡淡的防備。而這剎那,則全是變成了阿諛奉承。
只剎那間,就不知多少恭維的話飄到吳阿淼的耳朵裡。
而吳阿淼始終只是保持着清冷之色。
待得衆人落音,他才說道:“我雖姓吳,但不是吳家人,這回只是爲來接我孃親。”
說罷便自顧自吃起來。
桌旁衆人的笑臉都是凝固在臉上。
吳阿淼這番話可就說得太過露骨了。
但能怪誰?
難道怪吳阿淼不成?
還不是得怪當初吳長運太過冷落吳阿淼母子兩。
誰心裡都清楚,想要吳長運再緩和和吳阿淼母子之前的關係,已經不可能了。
吳夫人輕輕離桌,向着屋外走去。
到屋外,她對着傭人道:“去將家中叔伯們請來,就說阿淼如今做了皇宮禁衛副統領,回來了。”
她無疑還是有些心思的。
吳家那些老輩們還算不錯,這些年也偶爾對吳阿淼母子有些扶助。她這是想以這些老輩的面子牽住吳阿淼和吳家的牽絆。
只她沒想過,吳阿淼現在可是上元境的修爲。
她在屋外話音雖低,但仍然都落在吳阿淼的耳朵裡。
吳阿淼對着屋外說道:“諸位長輩我便不見了,用過飯,我便帶着母親離開。”
但說完,卻就直接起身,道:“母親、娘子,咱們走。”
柳紅連忙跟着起身。
淼淼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跟着站起身來。
吳阿淼牽住兩人的手,無視衆人神色,直往屋外走去。
吳家衆人沒誰敢出口挽留。
而吳阿淼走到門口又忽的駐足,回首道:“吳家如今是越發的家大業大了,不過我看這些家業財物,都快將吳家的人情味給衝沒了。與其學着如何賺錢,倒不如先學學該怎麼做人父、做人兄的好。”
說着又看向何縣令,“何縣令你身爲長河縣父母官,卻和這種商賈之家走得如此親近,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可要提防日後心性不堅,被監察部的官員們給盯上。這回我回皇城途中會再路過靜江府,長河縣的事我想我會和董震轉運使說道兩句。希望何縣令你爲官清廉,還能保住長河縣令的職位。”
“這……”
何縣令臉色微白,啞口無言。
他倒不是什麼貪官,但就算不貪,此刻心裡也是有些發麻。
吳阿淼這擺明是要讓監察部的人下來巡查啊!
要是他再在轉運使面前說道自己兩句不是,自己這長河縣令的職位還能保得住?
腦筋飛速運轉以後,何縣令連忙跟着起身,對吳長運道:“吳家主以後再勿請本官來吃飯了,需得避嫌纔好。”
說着又連走到吳阿淼面前,躬身道:“下官有所懈怠,多勞吳將軍提點,以後下官必定注意。”
吳阿淼輕輕點頭,向外走去。
他帶來的那些皇宮禁衛和靜江府守備軍自也沒有繼續在吳家用飯。
衆人來勢洶洶,去勢也是洶洶,徑直離開吳家。
只留下吳家衆人坐蠟。
後來吳阿淼帶着衆軍卒在長河縣軍營住下。
何縣令殷勤陪在左右。
這不必提。
吳家衆長輩到底還是因爲吳阿淼的事而被驚動。
這夜,不知道多少人對着家主吳長運發難。哪怕是吳長運以往爲吳家掙得不少錢財,也都不足以抵消衆人對他的埋怨。
吳家崛起的機會,就這麼沒了。
再後來,吳家老輩們趕到軍營去求見吳阿淼。只可惜,被吳阿淼拒之門外。
他們這些年拉,也是被金錢利益迷了眼。對吳阿淼母子雖有扶助,但也只是少得可憐,遠遠比不得其餘吳家人。
說白了,那可能也只是不願聽別人閒話而已。
最終,吳家衆老輩也只得黯然各自回家。
翌日。
吳阿淼帶着孃親和柳紅早早離開長河。
只吳家動盪並未結束。
何縣令再顧不得吳家,傳令各個和吳家有生意往來的部門,全和吳家斷絕了合作。
這等於是將吳家放在火上烤。
吳家那麼大的攤子,現在到處都是漏洞。
然後又是牆倒衆人推。
吳家淪爲蛋糕。
只當日,吳家衆人便就都是焦頭爛額,困苦不堪。
吳家不至於因此而垮掉,但也必然會被打回原形了。
吳長運這些年苦工,等於白做。
他吳長運,也將淪爲長河縣笑柄。
……
距離元軍退軍已過十日。
江南西路、兩浙東路等地境內元朝官吏、軍卒也在陸續退回元朝境內。
大宋各城依着議和書上條文,將元軍俘虜放出城外。
江陵府、鄂州、隆興府、建康府,都有衣衫襤褸的元軍極爲狼狽的向北回往元朝。
在福州。
黃華等人原本是有意將那些元將全部殺於回朝途中的。如今也是放棄這個想法。
大宋勢大,已然無需再用這樣下作的手段。
以後元朝大宋之間,元朝很難再佔據主動。這些將領縱是回去,也難以興起什麼風浪來。
利州東路、潼川府路交界處。
杜滸和鄭益杭兩人率着天勇、天猛兩軍僅僅經過數日跋涉,便到得距離赫連城、曲如劍軍營東側不過數十里處。
大宋禁軍就在這裡紮營。
營門向西。
且有斥候開始往潼川府路境內遊離打探。
這是做足要攻潼川府路的樣子。
在外人看來,他們或許只是在等待利州西路和利州東路兩路境內的西夏軍卒。
而到這個時候,這兩路的軍卒離着邊疆也是不遠。
潼川府首當其衝,可能要成爲戰場。
如此過去兩日。
邊疆的氛圍逐漸凝重,如黑雲壓城。
利州東、西兩路軍卒離着邊疆越來越近。
潼川府內新宋軍亦是在備戰。
早早就離開大理皇城的段麒麟總算是在大戰即將到來之際,率着數十萬衆趕到嘉定府。
軍民蔓延數百里遠。
他們可謂是風塵僕僕了。
哪怕是朝中衆臣,在跋山涉水途中自也沒什麼好日子過。個個臉色顯得疲憊。
他們是從沒多少人煙的邛部州進的成都府路,再往的嘉定府。因時間倉促,根本沒能在各城多做逗留。
天知道終於到得嘉定府城下時,這些大理官員們心中是個什麼想法。
估計有人都想落淚了。
嘉定府內衆新宋文武百官到城外數裡相迎。
他們未必全都是段麒麟的人,但那些官居要職的,卻無疑都是段麒麟的人。
他們都知道新宋的真正主子是誰。
趙昺沒出城來迎接。
他們也不會管。
傀儡皇帝而已,沒誰在乎。
現在段麒麟到新宋,趙昺的皇位能不能繼續做得穩都很難說。只看段麒麟有沒有想繼續稱皇的想法。
在城外相迎時,衆新宋官員都是以跪禮叩拜,嘴裡喊着萬歲。
段麒麟等大步人馬浩浩蕩蕩進城。
到這刻,才總算不再顯得那麼狼狽。
段麒麟率來的大理禁軍都很快被安置到嘉定府內軍營。
然後他便率着兩朝文武百官直往皇宮。
新建的新宋皇宮。
既是皇宮,自然看上去頗爲巍峨。只是和長沙皇宮卻是沒法比較,看起來要寒酸許多。
新宋到底不如大宋那麼有錢。
這些年來,發展的速度較之大宋不知道要慢了多少去了。
在皇宮門口,禁衛將領早在門口迎候。見到段麒麟車輦到,也是跪拜叩禮。
趙昺等於是被啪啪打臉。
他應該是知道段麒麟等人到了嘉定府的,只從始至終,都沒有出來相迎的打算。
哪怕到這刻,也仍然只是端坐於皇位之上。
他對於這個位置,有着病態的依戀。
只他坐在皇位上,殿內卻是根本看不到有任何哪個臣子。唯有解立三,抱刀立於大殿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