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復又陷入沉寂。
直過去許久,忽必烈才又出聲,“朕可能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桑哥變色,連道:“皇上切勿如此說。這不過是氣急攻心而已,皇上看開些,不日必能痊癒。”
忽必烈只是扯起嘴角輕笑。
這話,他自然不會當真。
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最明白。
他可不是那種被稱作“萬歲”,就當真認爲自己能夠萬歲不朽的人。
擺了擺手,忽必烈又道:“朕已經擬好傳位詔書,傳位於太子真金。桑哥,你我雖是君臣,但也是兄弟,你會好好輔佐太子的吧?”
桑哥眼中泛紅,聲音中不禁帶着些許嘶啞,“臣必鞍前馬後,不負皇上重託。”
“嗯。”
忽必烈輕輕點頭道:“這滿朝文武,朕最信得過,也最能依仗的也只有你了。待太子回來,會封你爲輔國大臣……”
桑哥眼中終是有眼淚流淌出來。
皇上竟然連這樣的事情都已經交代,那隻能說明,皇上可能真的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這是元朝之殤。
也是他桑哥之殤。
正如忽必烈所說,他們兩人是君臣,同時也是兄弟。
“你先下去吧……”
忽必烈見着桑哥露出這副模樣,輕輕嘆息,又擺了擺手。
他不願意看到兄弟這副悲傷的樣子,因爲這更是讓他覺得自己時日無多。
“臣告退。”
桑哥緩緩退出屋去。到屋外,又將屋門掩上。
只他擡頭看着天,卻是遲遲沒有離去。
這元朝,怕是也要變天了。以皇上雄姿都尚且壓不住那些藩王,太子真金性子柔軟許多,能壓得住麼?
到時候大元還有精力去對付宋國這個外敵麼?
直過去許久,桑哥才離去。只他的身影在這刻,好似也是顯得有些老邁滄桑起來。
他徑直離了宮,去了周興言的大宋使臣府邸。
宋元議和之事,對他們而言越早達成定論越好。因爲,現在在北疆,他們的大軍實在是不佔據優勢。
要是再遲遲不議和,大軍沒能夠撤回來。宋帝反悔,後果將會難以預料。
到了周興言的大宋使臣府邸。
桑哥再度見到周興言。
周興言剛在大堂內見到他,便是笑問道:“總制院使已經和貴朝皇上商議過了?”
“嗯。”
桑哥點頭直接道:“我朝可以不要求貴朝定下和平期限,只除去議和之外,令想將明珠公主嫁給貴朝皇帝爲妃。”
“這……”
周興言瞬間詫異。
以他的角度來想,自是很難理解桑哥和忽必烈的這種條件。
又割地、又嫁公主,這算什麼?
多送些好處?
只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周興言不用腦子都可以想得到,忽必烈要將明珠公主嫁給皇上,絕對不是什麼對宋朝有利的事情。
忽必烈絕對不是那種昏庸的人。
但這到底是爲何呢?
甚至,周興言不禁在想,難道元皇是想讓明珠公主嫁到大宋以後行刺皇上?
不過這種可能性也不大吧!
趙洞庭武道修爲不俗,這在天下間並非是什麼秘密。
最終,周興言仍是沒能揣摩清楚忽必烈的意圖。
自然而然,也就不敢輕易答應桑哥。
沉默過後他只說道:“此事,我需得先行請示我朝聖上才行。”
桑哥點點頭,“好。”
然後便就起身,直接告辭離去。
周興言在大堂內發了會呆,親自書信一封,讓人飛鴿傳書長沙。
……
大理石城郡境內。
經過三天的跋涉,劉諸溫、苗成還有張紅偉率着大軍就已是劇烈石城郡城不遠。
傍晚時分,夕陽灑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這個年代的水總是清澈見底。
大理風光讓人心曠神怡。
大軍就在湖邊上紮營。
那無數的白色帳篷蔓延到極遠處去。
劉諸溫、苗成和張紅偉、洪無天等人難得的閒情逸致,在湖畔垂釣。
臉上各自有着笑容。
從自杞到這石城郡外,他們經過夜苴部、普麼部兩部地界。而這兩部便好似沒有發現他們似的,只是任由他們過去。
“嗖!”
一身線越水而出的響聲。
一尾銀光發亮的魚被張紅偉直接提到岸上。
張紅偉哈哈大笑兩聲,道:“這裡的魚是真不錯。單論風光,我們大宋境內還真稍有地方能夠和這大理相較。”
苗成在旁也是發笑,“放心,等過些時候,這大理自然是我們大宋土地。到時候,你天天想在這裡釣魚都可以。”
張紅偉挑了挑眉,卻是向着劉諸溫看去,“劉軍長,你覺得那石城郡內的人,會不會直接棄城投降?就如夜苴、普麼兩部這樣,假裝視而不見,投降卻是早晚的事情。”
在他和苗成還有劉諸溫三人中,當以劉諸溫的智計最爲出衆。
“呵呵。”
劉諸溫聞言輕笑,“你想多了,這種可能性並不大。雖石城郡內現在兵力空虛,但我聽聞那石城郡守乃是段興智老臣,對大理段氏忠心耿耿。若是他在城內威望頗高,那我們想要攻破石城郡,怕是還得費些力氣的。”
張紅偉卻只是笑:“我記得皇上以前說過句話。從戰略上藐視敵人,在戰術上重視敵人。嘿嘿,咱們軍中現在有這麼多擲彈筒、熱氣球、轟天雷,完全可以在戰略上藐視他們啊!就算那石城郡守率軍抵抗,衆部族不敢出兵援助,他又能有多少兵力?”
衆人聞言皆笑。
在大理數十萬軍馬都被留在大宋境內的情況下,他們前來攻打大理,的確沒有什麼壓力。
莫說現在大理境內定然人心惶惶,就算是衆志成城,也很難彌補實力上的差距。
夜漸沉。
而在大理皇城之內,此時段麒麟和衆大理皇親貴胄們還並沒有離開。
他們倒是都知道前線兵敗的事了,但段麒麟沒有撤出皇城,其餘人自然也不敢擅作主張。
這個時候離開,那是懼敵。會引起段麒麟怒火的。
短短時間內,段麒麟在皇城已是大權在握,皇城內這些皇親貴胄自是不敢輕易冒犯他的。
皇宮深處段麒麟寢宮。
段麒麟並未睡下,坐在書案前,只卻也並沒有如以前那般靜靜看書。
他有許多天沒有看書了。
自從邕州兵敗的事情傳到皇城來以後,他便根本靜不下心去。腦子裡,始終想着退路。
他當然不甘心就這麼離開大理,畢竟他纔剛剛登基成爲大理皇帝不久。現在離開,等於是將大理拱手送人。
可不離開,以大理現在的情形,又怎麼可能抵擋得住宋軍的進攻?
以前段麒麟最是依仗鬼谷學宮中那些大才,覺得有他們,便天下唾手可得。而現在,這種幻想早被現實給擊碎,碎得血淋淋。
而在兩日前,劉諸溫、張紅偉等人率軍進入到石城郡境內的消息傳到這皇上,更是讓得段麒麟心中連最後的僥倖都漸漸破滅了。
宋軍果真是來了,並沒有放棄如此良機。
段麒麟早在心中盤算着國內尚且還可以調動的兵力,結果,卻是讓他心中發寒。
各部族士卒先是四成被調入到禁軍,後來又被抽調不少前往宋國。現在,已經不可能再派兵助他段麒麟了。
就算有兵,也不可能助他。
因爲他段麒麟現在已經是自身難保,誰還會真正在乎他的威脅啊?
難道僅僅因爲皇城之內那些人質麼?
這只是個笑話而已。
那些部族首領們,誰還沒個私生子之類的?
段麒麟現在尚且能夠依仗的,僅僅只有皇城之內剩下的四萬禁軍。這是他最後的力量。
那些府、鎮、郡沒剩下多少兵力,也不可能來馳援他。
而現在段麒麟心中想的就是,這四萬禁軍,能否擋得住劉諸溫那些宋軍。
若是能夠擋住,他大理便興許還有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