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說服

可能是由於昨晚一夜沒睡, 可能是秋日的陽光太過和煦,安嵐雖然腦子裡亂糟糟的,卻不知不覺慢慢睡着了。

再次醒來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坐起身, 發現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蓋上了一個薄毯。往屋裡看去, 客廳亮着壁燈卻不見人影, 安嵐起身抱着毯子走進了屋裡, 果然在廚房看見了穿着棕色卡通圍裙的蒼瑾。

沒有叫他,自己走到沙發上坐下,打開電視, 隨意的換着臺。

“姐姐,你醒啦, 快過來吃飯吧, 正好燒好。”蒼瑾手上端着兩盤菜, 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安嵐說道。

安嵐默默到餐桌上坐下,任由蒼瑾殷勤的幫她盛飯佈菜, 就是不看他一眼,只自己沉默地吃着。

在吃飯的時候,蒼瑾好幾次欲言又止,似是知道安嵐現在不可能搭理他,都把到嘴的話又咽下了, 只想着等吃完飯再和安嵐說。

下午蒼瑾回來的時候沒在客廳見到安嵐, 臥室, 衛生間也都沒人, 打電話也是關機, 他看過安嵐的課表,今天下午是沒課的。隱隱有血絲在他眼裡浮現, 她去哪了,她去哪了?頹然的坐下,他知道昨晚攤牌早了點,但是蒼易的出現讓他有了不祥的預感,更遑論那些照片更是刺激到了他的神經,他等不了了,也不想等了。

就這麼等了半個多小時,安嵐還是沒有回來,有掃視了一眼客廳,想看看安嵐有沒有留下什麼信息,就是這麼一眼,讓他看到了陽臺玻璃門外有雙腿,快步走過去,拉開門,果然在陽臺角落的躺椅上看到了睡得恬靜美好的安嵐。

提着的心終於落回了原處,還好她就在這裡,那也沒去。側躺着的安嵐從蒼瑾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半邊白皙的臉頰,看着她眼下還沒完全消去的黑眼圈,不禁感到一陣心疼,但同時又有點歡喜,她還是在乎他的。

捨不得把她叫起來,進房裡拿了一件毯子蓋在她的身上,深深凝視着她的睡顏半晌,終是俯身,撥開她額頭的發,顫抖着雙脣虔誠的輕輕印上了一吻。

一直等到蒼瑾收拾完廚房出來坐在沙發上陪着安嵐看電視的時候,安嵐今天自始至終都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轉頭看着安嵐面無表情的側臉,蒼瑾語帶懇求的說道:“姐姐,你說句話好不好,哪怕是罵我都行,真的,你別不理我,好不好?”

安嵐終於把眼睛從電視上移開了,拿起茶几上的杯子握在手裡,看着水杯中蒸騰的水汽,“你希望我和你說話?”

“姐姐今天都沒和我說話呢。”蒼瑾眨巴眨巴眼睛,俊朗的臉愣是被他弄出股可憐兮兮的樣子,甚至還往安嵐那邊挪了挪。

冷眼看着蒼瑾的表演,等他終於在她淡漠的視線下,臉上的表情維持不住一點點收了起來,才放下杯子,說道:“姐姐不是不喜歡你,只是……”看着蒼瑾聽到她說喜歡他之後驚喜的表情,斟酌了一下,繼續道:“你還小,再沒有成爲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之前,姐姐還是沒辦法用另一種心情喜歡你,所以和你父親去美國吧。”

幾乎是聽見安嵐讓他走的一瞬間,臉上驚喜的表情轉瞬消失的無影無蹤,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失控,所以他只是用傷心的樣子,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問道:“所以你還是要我走,我留下來和姐姐一起,不好嗎?我保證以後都不做任何姐姐不同意的事都不行嗎?”

雖然知道他現在的樣子可能都是裝出來的,但是安嵐還是心疼了,她放軟了語氣,柔聲勸解道:“你聽我說,你只是暫時離開姐姐一段時間,姐姐會一直在這裡等着你回來的,好不好?”

說完眼神真摯的看着蒼瑾,甚至還主動拉住了蒼瑾放在腿上的手,“姐姐從沒要求過你什麼,你就答應姐姐這次好不好,就這一次。”安嵐知道對蒼瑾這種人不能來硬的,她今天一開始就是打算來軟的,無論如何也要讓他答應去美國。

把安嵐主動送過來的手緊緊握住,卻又小心的不弄疼她,心裡知道這件事安嵐是真的決定了,她其實是一個固執的人,一旦有了決定,那麼就不會輕易放棄的,如果這次他不答應,她一定會立刻就想辦法離開他,而他現在也的確就像蒼易曾經說的那樣,沒有任何資本可以留下她。

但是就算答應,也要讓安嵐留下愧疚,讓她就算在他離開的時間也一直放不下他,一直想着他。

帶着不確定的嗓音低低響起:“姐姐真的會等我嗎?”

安嵐看到蒼瑾有軟化的跡象,立馬點頭,“恩,姐姐什麼時候騙過你,姐姐一定會在這等你回來的,哪兒也不去,好不好。”

低下頭,聲音幾個可聞的說道:“姐姐唯一的要求我怎麼捨得拒絕呢,更何況我永遠也學不會拒絕姐姐,不是嗎?”聽上去像是努力讓自己平靜,“恩,好,我跟他走,但是姐姐在我不在的時候不許找男朋友,不許和別人比和我還好。”

安嵐看不清蒼瑾的表情,卻看到了從他下巴滴落的眼淚,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從有記憶以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哭,那些淚滴就像一滴滴的滴到了安嵐的心中,燙的她的心生疼生疼。

她抽出自己還在他手心的手,上前張開雙臂擁住了蒼瑾,摸着他柔軟的黑髮,嗓音柔軟溫柔的安慰道:“你是姐姐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親人,去了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真的受不了了,就回來,這永遠都是你的家。”現在的蒼瑾讓她彷彿又看到了初至時那個瘦小的男孩在昏暗的房間裡對她關切的樣子。

將練埋在安嵐馨香的懷抱中,蒼瑾眼中早就沒有了淚,滿滿的都是志在必得,他擡起手攬住安嵐的腰,悶悶的開口:“姐姐要每天都想我,不可以忘了我,我會乖乖聽姐姐的話的。”

“好。”由着他抱了一會,安嵐還是狠心拉開了他的手。蒼瑾的眼睛還是紅紅的,安嵐試圖調節一下氣氛,“看你,不就是和姐姐分開一段時間嗎,還紅了眼睛,都可以去當兔子了。”

“那好啊,姐姐就當養了只大兔子唄,也挺可愛的,是吧。”蒼瑾能猜到安嵐的心思,所以配合的說道。

“恩,是很可愛,好了,我家的大兔子,也不早了,還是好好休息吧,姐姐明天早上第一節也還有課呢。”

“好,姐姐晚安。”

接下來的一天兩人都相處的很愉快,恢復往日的溫馨寧和。早上兩人一起出門上學,下午一起逛超市和菜場,就買些什麼相互討論。做飯的時候安嵐燒菜,蒼瑾就在旁邊打下手,吃完飯兩人甚至會相攜一起在小區裡散步消食。

再怎麼不想面對,第三天一早蒼易還是開着車來接蒼瑾了。安嵐陪同着蒼瑾一起坐到了車的後座,上車後,三人相顧無言。

蒼瑾只是看着窗外的,其實是看着安嵐投在窗戶玻璃上的側臉發呆,完全沒有要說話的意思。還是蒼易看着安嵐笑得和藹可親,“安小姐親自來送,是捨不得蒼瑾嗎?”問出了那個臭小子想聽的話。

“還是直接叫我安嵐吧,恩,是有點捨不得,主要還是他這麼小就要一個人出遠門不太放心。”

蒼瑾看似是對兩人的話題完全沒有興趣,但是聽到安嵐說捨不得他的時候,心裡就涌上一股熱流,讓他不自覺就柔和了臉部的輪廓。

“好吧,我就直接稱呼你安嵐了,蒼瑾我看着還是很懂事有想法的孩子,你要對他有點信心,而且,這不是還有我嗎。”

“恩,他一直都不讓我操心,只是不管怎樣,他在我眼中都是最親的親人,放心不下是人之常情,絕對沒有不信任蒼叔叔的意思。”

聽見安嵐稱呼自己叔叔,蒼易心裡對安嵐的印象又加了幾分,看着坐在對面一直不開口的蒼瑾,他有些壞心的開口道:“放心,我知道在家長眼中,孩子一直都是長不大,需要牽掛的對象,這點我完全可以理解。”

“恩,蒼叔叔能理解就好,畢竟這是第一次他離開我那麼長時間。”

雖然不知道安嵐到底是怎麼說服蒼瑾和他走的,但是不難猜到,最後肯定是這個小子也認識到了他現在還沒有說不的能力,現在就是考驗他忍耐力的時候了。

在聽見他給安嵐和他之間定位成孩子和家長的關係,要是幾天之前,他一定會控制不住感到生氣,但是現在最起碼從他的表情已經不能看出什麼變化了。

不得不承認,他成長的很快,短短几日,一旦想清楚,他就知道怎麼做纔是對自己最有利的,也證明了他的選擇沒錯,除了安嵐這個弱點,他真的很適合當繼承人,而且他也相信,假以時日,他會是一個優秀的領導者,把博雅交給他,他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