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午夜過凌晨。
“林弟,這次叫哥哥來是想要讓哥哥們辦什麼事?”喧鬧的ktv內,一間隔絕了室外無限喧鬧的包房內傳來男人粗獷的聲音。
“哥,弟弟被人欺負的好慘,我老子不管就算了,還威脅我不許惹事……咕咚咕咚……你讓我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惡氣,嗝——”林褚一手拿着一瓶白蘭地,瘋狂地往嘴裡灌,那雙野性的雙眼裡充滿了不甘怨毒的色彩,咽不下這口氣,絕對咽不下!
“哦?誰把林老弟欺負這麼慘,哥哥找他算賬去。”一個身形高壯如牛,半禿的光頭上刺着黑色雙劍的男人打着精壯的赤膊,灌着白酒,那雙似乎帶有醉意的雙眼中劃過一抹鄙夷,就被仰頭豪爽灌酒的動作巧妙的掩飾過去了。
“一個女人,一個可恨的女人!”林褚咬牙切齒。
“女人?”果然是廢物,居然敗在一個女人的手上。狠狠一巴掌摑在身旁女人的臉上,引起一聲痛苦的迴應,光頭哼笑一聲,女人,就是用來征服的。
“是啊,那臭丫頭有點本事,身邊的朋友也很厲害,我帶過去的人都被收拾掉了。”林褚摔掉空酒瓶,情緒難平,一腳重重踹在茶几上,酒瓶翻倒聲一片,撒了一地的紅白相間。
“你的人?呵呵,不是我說,你那些不入流的手下就是一堆廢柴,再來二倍的人我一個人也都能全撂倒,事到臨頭能管屁用。你也消消氣,這樣子有點難看了啊,咱們雖然是流氓,但好歹是有教養的流氓,隨便砸東西什麼的都是小孩子情緒化的事兒,把那丫頭的信息給我,看哥哥給你報仇。”光頭髮卸完畢,一腳踢開佔據着沙發一半的女人,那肉白的身軀攤在地毯上,連他一眼的施捨都沒有得到。個頭神情懶散地點支雪茄,狠狠嘬一口,眯起眼吞吐雲煙,“事後來根菸,賽過活神仙,爽。”
林褚的雙眼爆着紅色的血絲,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經,除了燃燒的怒火,他已經聽不進其他,他形容瘋狂,“我一定要讓他們生不如死。不管是誰,惹了我的都要去死!”
“呵呵,不用你說我也會的。”他的大頭,怎麼能讓人隨便欺負?
光頭冷哼一聲,光頭在燈光的回射下,劃過暗光,遠看,那黑色的雙劍似乎啐了毒般,劍刃光閃。
星期一黃昏後。.ysyhd.
奇石鋪子。
“老師?”
揮揮手,喚回發呆的奇石雲,古箐無奈地敲擊桌面,發出聲響讓遊神的某位注意力集中過來。
“怎麼了?”奇石雲回過神。
“老師,你講着課呢,突然就走神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古箐無奈地支起腮幫子,看奇石雲糾結的神情,就能想到事情的複雜性。
奇石雲鎖着眉頭,嘴角卻不自覺地向上勾起,張張嘴,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起,最後挫敗地捏捏晴明穴,“唉,你還是孩子,跟你說不像話啊。”
“這跟我年紀大小無關吧。”古箐挑挑眉,也對這位老師無語了,這是在上課呢好不好,大張旗鼓的發呆,真的好嗎?
“唉。”奇石雲又嘆了口氣,這是今天古箐不知道第幾次聽到他嘆氣了,“小丫頭啊,你還小,就算說了你也不懂大人的煩惱。”
“那也是在說了的前提下,你不說你怎麼知道我聽不懂?”古箐翹起腿,挑眉敲桌示意,一副已經做好了旁聽準備的架勢。
“你也知道我有七年沒歸家了吧。”奇石雲調整回以前的狀態,一掃氣息奄奄,神情肅然,令古箐有種對方早已經做好開講的準備,只等着她這個聽衆說可以開始罷了。
“恩。”既然這樣,古箐也很配合地給對方接下去。
“七年前,我不顧一切的愛上了一個女人。老頭子是個思想傳統的老兵,他認爲,以他的榮耀與光輝,只有門當戶對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的兒子。而他最討厭的,就是他認爲滿身銅臭味的商人。所以他當初發現我愛上的對象就是他最討厭的商人女兒的時候,他想也沒想,連對方的長相品格都沒有過問過,開始身體力行的想要分開我們。”說到這裡,奇石雲笑笑,突然覺得過去的他們就像是跳梁的小丑,七年過去,當初撕心裂肺的掙扎在現在看來是那麼的可笑。
古箐認真地聽着。這也難怪,連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權利都沒有,只因爲討厭,就要葬送這段感情,確實不怎麼人道,也難怪老師會反應過激。
“爲了戀情,我展開瘋狂的回擊,和他對着幹,本來和諧的父子關係也變得白熱化,見面必吵。儘管累,可我覺得在感情上,絕對不能退卻,只要認定這個,我就會昂首挺胸走到最後。可到最後,不但傷了自己,還傷了最親的人。”奇石雲閉上眼,似乎是不願回想,可只有他自個知道,當初的事情太刻骨銘心,就算不願去想,也會自個跑過腦海的記憶層,一遍遍的回放着,提醒他過去的荒唐。
“不止是我,她的爸爸也不允許我們在一起,因爲當初我還在參軍,她爸爸認爲,嫁給軍人就等於守活寡,作爲一個父親,他怕葬送了女兒的幸福,和我家老子的想法完全不一樣,出發點就是不一樣的。當初我是這麼想的。”
“長期的鬥爭漸漸讓我和她身心疲憊,於是在一次偷偷見面的時候,我和她擬定了私奔的計劃。但上天往往是不遂人願的,在我和她剛剛碰頭的時候,就被雙方家裡發現了,我和她在奔逃的過程中,被一輛商務車撞飛了。其實本來該受重傷的是我,因爲她替我擋住了全部的撞擊的緣故,我只是受了些皮肉傷,住院半個月過了觀察期,就完全沒事了。”
古箐看到奇石雲的指尖有點抖,不是劇烈的那種抖動,是微微的打顫,幾乎肉眼難見。那是奇石雲來自於心的顫動。故事在這頓住了,但還沒完結,她等着奇石雲緩過來。
“她就沒我這麼幸運了,因爲衝擊過猛,她變成了植物人,醒過來的機率相當小,只有百分之三……”奇石雲緩緩打開眼簾,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可是那笑容中,有着令人動容,無法忽視的眼淚,這樣的神情太令人震撼,以至於古箐呆呆怔住,連帶着心口也有一種被拉扯的感覺,那是動容。
“丫頭,你知道嗎?面對這樣爲了愛人不顧一切寧可豁出生命也要保全對方的勇敢女孩,我的爸爸,讓我捨棄她!讓我去娶一個陌生的女人。還放出如果我敢踏出家門,就和我斷絕關係的狠話……”
說出這樣的話,奇石雲一點也沒激動,他長大了,成熟了,七年足夠讓他成長,也沉澱了一些意見成爲過去的東西,他的顫抖沒了,有的只是他不可更改的決心,“你說。我怎麼可能會放棄她。”
古箐靜默了。
她什麼也不懂,就是這樣什麼也不懂的她對自己的老師發出了譴責,其實就是換做任意一個人,也沒有人會比奇石雲做的更好。
選擇一條道路的過程中,艱難險阻是必定的,奇石雲愛的義無反顧,至少一旦決定走下去,在就絕對不會因爲什麼變故而更改,這樣的決心是許多人無法做到的。
奇石雲告訴她這些,不是想讓她產生愧疚,也不是想博取理解和同情,只是發泄,奇石雲背的太多,而能聽他說話的人已經沒有意識。
“丫頭,真的非常感謝你。如果沒有你之前的話,我也許會一輩子鼓不起勇氣去看他,等我回去的時候,我才發現,不知不覺他已經變得這麼老了……七年,也是一段不算短暫的時光,想起以前,就彷彿還在昨天他還拿着竹竿生龍活虎地鞭人的時候,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經跑不動了……”
人都是會老的。
在年輕人眼裡是成長的時間,在老人的世界裡,那就是走到最後的倒計時,他們的活力會被一點點地抽去,直到抽光,變成一堆枯骨死去。
突然,奇石雲用手蓋住臉,突然站起身,背轉過臉,古箐看不到他的臉,也聽不到他的聲音,只覺得,奇石雲的呼吸格外的濃重。
許久,奇石雲的呼吸漸漸平復下來,他依然沒有回頭,只是轉身拉開房門的把手,在關門的時候,古箐看到他側臉微微勾起弧度的脣角,“謝謝你,丫頭,我終於得到諒解了。”
古箐挑了挑眉,也露出笑容,雙眼看向剛纔奇石雲站立許久的地方,也許是不經意調皮墜落的,那點水光,從她這個角度看來,很明亮。
在奇石雲看來,這諒解已經不單單是諒解了,也相當於救贖……
星期一黃昏後,月未升,天色最黑暗的時刻。
“真是的,洛熙也是,古箐也是,這兩個傢伙一放學就找不到人影了,死哪去了!”每日刷完論壇貼吧,還是沒發現有什麼新奇的事可供消遣,李雯茜憋氣地看着另外兩牀空蕩蕩的牀位,倒在牀上無聊的開始放空大腦想事情。
一個個的都很忙碌的樣子,到底都在做什麼呢……
洛熙這個黑幫大姐大也就算了,古箐這傢伙有什麼可忙的?一個高中生……
難道……古箐偷偷在外面打工賺生活費?!
想到這個可能,李雯茜坐了起來,不免有點擔憂,“古箐這傢伙沒事吧,學校好像明令禁止校內學生在校期間兼職,聽說被發現好像是要記過的……”
而且現在外面的社會挺亂的,聽老爸說,最近的城市不太安全,尤其到了晚上,還嚴令她不許出門,從來都沒有這麼嚴厲過。
現在天都黑了,古箐還沒回來,李雯茜坐不下去了,乾脆換了套衣服出門,現在還不算太晚,如果到八點還沒找到入再回來吧。
外面的風有些大,不知道是天本來就黑的緣故,李雯茜覺得陰森森的,渾身發涼,看來老天爺是想要下雨了。李雯茜回屋又套了件風衣,拿着雨傘關上宿舍門,轉過身就看到樓下有幾個長相有些兇惡的男人不斷張望着樓上,“怎麼回事?下面誰啊?”
李雯茜匆匆瞄了一眼,就趕緊收回視線,反正不關她事,別對上眼的好,惹上麻煩就糟了。
樓梯就在側轉角,李雯茜走下階層,頭也沒回地直直走過去,不知道怎麼的,那些人的視線從她出門起就一直盯着她,就跟她臉上開花了一樣。
疑惑的皺起眉,才走幾步,李雯茜就被旁邊的舍監老奶奶叫住,“嘿,正巧啊丫頭,這幾個人正問你們宿舍呢,我正拿他們沒辦法,你看認不認識他們,要認識就打發掉吧,這麼多大男人站在女生宿舍門口,怎麼成樣子。”
“啊?我不……嗚……”李雯茜更是有些奇怪,掃掃那些人,正要開口解釋,就被人捂住嘴,一股刺鼻的味道直衝鼻子,她就不醒人事了……
“老奶奶打擾了,我們找到人了。”帶頭的人笑着向舍監的老奶奶道謝,遮住她的視線。
“哦,那就好。”老奶奶不知情地和藹笑着。
一行人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帶着李雯茜遁離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