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光慎和葉氏夫妻二人仔細商議一回,決定先搬到葉氏陪嫁的一個小莊子上暫居,再慢慢打掃收拾分家時所得的房子,等都收拾好之後再搬過去住着。
葉氏算了算日子,就算下人們手腳再快,也不可能在半個月內將經年未曾修整的房舍收拾停當,而她最多再有十天便要分娩。於是葉氏同季光慎說定,就在她的陪嫁莊子上的生孩子坐月子,等出了月子再搬回京城。
季光慎同妻子感情極好,他總覺得虧欠了妻子,是以葉氏說什麼他都會答應,夫妻二人一想到馬上能搬出靖國公府這個大牢籠,歡喜之情便溢於言表,葉氏更是抓着季無慎的手興奮的說道:“老爺,等爲妻出了月子,咱們一定要好生感謝無憂無忌,若沒有他們的暗中相助,陸總管又豈會幫着我們呢。”
季光慎連連點頭道:“你說的極是,雖說無憂無忌有皇家護着,可是她們到底還小,皇上和娘娘也不能每日不錯眼的看着,我自小受了大哥的扶持大恩,如今又受了無憂無忌的恩惠,日後便是爲他們兩個死了,我也心甘情願。”
季光慎夫妻商議已定,葉氏便派自己的陪嫁嬤嬤先一步去莊子裡安排,次日一早便能和無憂姐弟一起搬出靖國公府,在自己家中做名正言順的女主人。
不論陳老夫人和季重慎夫妻有多麼的懊悔怨憤,她們都不能改變次日一早靖國公府便一分爲三的局面。這一夜,無憂姐弟和季光慎夫妻一夜好眠,而陳老夫人和季重慎則又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次日清晨,無憂姐弟和季光慎夫妻前往慈萱堂拜別,陳老夫人見孫子孫女和庶子眼角都暗含喜意,心中便越發堵的慌,呼吸也越發沉重起來。
一口氣梗在陳老夫人胸中,她便不管不顧的不叫起,只任無憂姐弟微躬着身子,季光慎夫妻雙膝跪在地上。
季無憂極看不上祖母的這番做派,論品級她和弟弟絕不比陳老夫人低,因此便自然而然的站直了身子,同時伸手輕輕拉了葉氏一把,跟在季無憂身邊的春竹很是機靈,立刻雙手扶住葉氏,硬將葉氏扶了起來。
跪在葉氏旁邊的季光慎微一遲疑,然後便也跟着站了起來,從今日往後,他便是自立門戶的當家之人,再不要象這現在這樣伏低做小的委屈做人。
陳老夫人見狀心中更怒,正要發作之時卻被鄧嬤嬤在一旁悄悄拽了一下,同時向擺在旁邊高几上的兩隻匣子看了一眼。
陳老夫人心裡立時通透了許多,用手拍拍几上匣子,緩聲說道:“昨日分家分的急,還不曾將下人的奴籍分於你們。你們今日又急着搬出去,我便先分好了,這一隻黃花梨的是無憂無忌的,烏木的是老三家的,你們都收起來吧。有了這奴籍在手,使喚起下人來才能順手。”
季無憂心中暗道一聲:“呀,竟把這個給忘記了,倒是有些個被動,已經擇了吉時,此時也不好再撕扯此事,也只能先收下來以後再處理了。”
而季光慎早就想到嫡母不會那麼輕易的放自己出去過痛快日子,如今見嫡母往自己府中塞人,心中反而踏實了許多。因此只躬了身子恭順的說道:“謝母親。”然後便將那隻烏木匣子接了過來。
季無憂心中也有了主意,便如季光慎一樣接過那隻黃花梨木匣子,轉手交到春草的手中。春草一入手,便覺得那隻黃花梨木匣子份量不輕,真不知道老夫人都把什麼樣的歪瓜裂棗塞到王府來了。
剛拿了下人的奴籍,陸炳和彭升便各自帶人前來幫着搬家。因昨日季無憂暗中相托,是以陸炳帶的人手極多,而且分做兩批,一批幫着忠勇郡王府搬家,另一批則被派去相助季光慎,免得他在搬家之時會被靖國公府各種刁難。
數十輛大車從靖國公府正門魚貫而出,到神武大街後才分成兩隊,一隊往忠勇郡王府而去,另一隊則往城門方向行去。車輛分開之後,季光慎催馬來到無憂姐弟的車前,隔着簾子感激的說道:“無憂,無忌,感激的話三叔不再說了,日後但凡有用三叔之處,三叔萬死不辭。”
季無憂聞言立刻輕聲說道:“三叔切莫說此外道之言,雖然分了府,可我們還是一家人。小弟弟出生後,三叔一定來告訴我們姐弟,也好叫我們跟着歡喜。現下在孝中我們不便出門,還請三叔三嬸得空了就帶弟弟妹妹來看我們姐弟。”
季光慎連連點頭道:“一定一定。”
季無憂這才輕聲說道:“三叔,時候也不早了,出城路遠,可一定仔細三嬸的身子。”
季光慎見季無憂如此周到,心中更加感佩,帶馬站到一旁,一直目送着無憂的車子行到看不見了,方纔撥轉馬頭追上自家的車子,緩緩往城外而去。
忠勇郡王府距離衛國公府只隔了兩條街,距離陳國公主府也只一街之遙,離靖國公府可就遠了,乘車少說也得一個時辰。這個住址是大駙馬嚴謹安選好後躬請聖斷的,皇上一看很合自己的心意,這才御筆一揮,將這所宅子賜給了無憂姐弟。
車隊終於到了郡王府,在府門之前春竹先從車上下來,她向後跑了一程,上了後頭崔徐趙三位嬤嬤的車子,在車上同嬤嬤們說了一番話,三位嬤嬤一聽都笑了起來,原來春竹剛纔傳的話正是她們三個想向季無憂提的建議。
三位嬤嬤立刻命車子停下來,兩個總角小廝搬下腳踏,崔徐趙三位嬤嬤全都走下車子,走到跟着她們後面不得不停下的數輛大車之前。
大車猝然而停,車中衆人不曾防備,被甩的前仰後合,立刻有一個嬤嬤尖聲叫了起來:“死趙三,你趕的什麼車子,想撞死我們麼,傷着我們,你有幾個頭也吃罪不起。”
這聲音聽着耳生,崔徐二位嬤嬤看向趙嬤嬤,趙嬤嬤便輕聲道:“這是跟過老夫人的陳嬤嬤,在那府中最有體面。”
徐嬤嬤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對趕車的趙三說道:“郡主有命,你等立刻出城將所有僕婦送到莊子上去,不得耽誤拖延。”
徐嬤嬤的聲音夠大,車中之人自然聽的極清楚,幾輛裝滿下人的車箱中立刻喧騰起來,只見最頭裡一輛車簾被人刷的撩開,一個頭發灰白的白胖老嬤嬤憤怒的大叫道:“你這嬤嬤怎敢擅傳郡主之命,我等是老夫人給郡主和小王爺的僕婦,豈可不跟着主子反去莊子上頭!”
徐嬤嬤冷冷道:“這位嬤嬤可知自己的主子是誰麼?”
那個老嬤嬤想也不想便高聲道:“自然是老夫人。”話一出口,她也驚覺失言,只是出口了的話再能收回,只得死死閉了嘴瞪着徐嬤嬤,妄圖以自己在靖國公府多年養着的威勢壓徐嬤嬤。
這位嬤嬤就是在靖國公府中最有體面的陳嬤嬤,如今靖國公府的大管家季忠正是她的兒子。沒有人知道這陳嬤嬤早就被除了奴籍,她被陳老夫人安排跟着無憂姐弟,其中用意不言而喻。
陳嬤嬤料錯了,出自宮中的徐嬤嬤怎麼會將她看在眼中,徐嬤嬤只淡笑道:“原來嬤嬤是陳老夫人的奴才,並不是我們忠勇郡王府的,來人,將她拖下來送回去,其他人都先到莊子上,以後郡主和小王爺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