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宮門剛開,陸柄便派了一名小太監飛馬前往穆國公府,向穆國公馮至忠和國公夫人說了一番話。這穆國公馮至忠不是別人,他的父親是季無憂外祖母的嫡親長兄,他的夫人正是淳親王爺唯一的寶貝女兒。
穆國公夫人聽完小太監的話便立刻回房梳妝打扮,然後乘上八擡大轎火速回了孃家。陸柄還沒到淳親王府之時,穆國公夫人已經在淳親王面前說了許多替自家表外甥訴苦叫屈的話,激的淳親王爺那一部鋼針也似的鬍鬚根根豎起,拍着桌子哇吖吖的怪叫,直嚷着要去靖國公府給兩個小娃娃撐腰。
就在淳親王爺火氣正旺之時,陸柄恰到好處的前來傳了皇上的旨意。淳親王一聽旨意便大叫道:“阿瑟,跟父王一起去靖國公府,本王倒要瞧瞧靖國公府的那些混帳的膽子有多肥,連本王的外甥孫子孫女都敢欺負。”
陸柄一聽這話不由偷偷一樂,果然他早先與穆國公夫人通氣的辦法再是靈驗不過的,瞧瞧這還沒見到着,淳親王爺便已經叫上外甥孫子孫女兒了。
淳親王爺是急性子的火暴脾氣,他也不耐煩等着王府下人備車轎,只命隨身伺候的小太監去馬廄裡牽出他那匹追風神騅,跳上馬便飛奔靖國公府,急得一衆服侍的下人護衛慌忙各自上馬趕緊追上去,說起來淳親王爺如今已經是六十開外的人了,若然有個閃失可不是玩的。
追風一路風馳電掣,不過盞茶工夫淳親王爺便已經到了靖國公府的大門前,只見寶刀未老的淳親王爺一個縱身躍下馬背,倒提馬鞭龍行虎步向靖國公府正門走去。
因淳親王爺還沒更衣就跳上馬前來,是以此時他身上並沒有穿代表身份的王服,穿的只是一件玄色貢緞家常袍服,只在衣領袖口繡了金銀二色雲紋,腰間束了一條錯金鑲玉腰帶,看上去就是個有點錢的老頭兒,不認識他的人絕對不會認出這就是連皇上都要敬他三分的當世唯一皇叔淳親王爺。
靖國公府的門子一見來這麼個普通老頭竟敢闖國公府的正門,只三步並做兩步衝過來,指着淳親王爺喝叫道:“老頭,眼瞎了啊,敢闖我們國公府的大門,滾滾滾!”
淳親王從來都不是個講理的主兒,便是在皇上面前,他都能無理攪三分,如今被個門子指着鼻子罵,淳親王如何受的住,只見他右手一抖,那條用牛筋細藤摻了銀絲編成的馬鞭刷的在半空中擊出一記漂亮的鞭花,便如靈蛇一般纏住那個大叫的靖國公府家丁,淳親王右手輕輕一抽,便將家丁如同抽陀螺一般抽的原地旋轉起來,那家丁足足轉了二三十圈兒,才勉強卸去這一鞭抽打的力道,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正摔在淳親王爺的面前,摔了個狗啃泥。
門上的衆家丁一見同伴被打立刻都圍了上來,淳親王爺掃了他們一眼,右手馬鞭一甩,只見那鞭頭如同長了眼睛一般,剎那間在每個家丁的胸口點了一下,所有圍上來的家丁無不應鞭倒地。
只是眨眼的工夫,除了淳親王爺之外,靖國公府門前便再沒有一個能站着的靖國公府家丁。
此時陸柄和淳親王爺的護衛還貼身太監們都趕了過來。自從季之慎過世之後,陸柄很走了幾回靖國公府,是以府中的家丁都認得他,一見陸總管又來了,這些家丁們忙都硬撐着爬起來,行禮兼尋求保護。到這會他們還是不知道剛纔得罪的是哪一位煞星。
不等陸柄說話,得了消息的季重慎和靖國公府總管季忠都趕了出來。季重慎是認得淳親王爺的,一見這位最讓人頭大的王爺駕臨,季重慎便覺得頭頂烏黑一片,不論淳親王爺是來做什麼的,單隻看他剛纔那露的那一手,季重慎便知道這位王爺是來找茬兒的。他只是一時還沒想到找的是什麼茬兒。
季重慎忙向淳親王爺賠罪,然後命管家將剛纔在門上的所有家丁都拖下去重重懲罰,然後才陪着笑臉哈着腰請淳親王爺入府用茶。
後宅的陳老夫人聽說淳親王爺忽然到來,心裡頭頓時一驚,淳親王爺的護短可是滿大燕都出了名的,他來該不是爲了給已經被封爲郡主和王爺的無憂姐弟撐腰吧?陳老夫人只想着淳親王爺要護皇室的短,卻忽略了淳親王爺和無憂姐弟之前的親戚關係。
陳老夫人忙穿戴整齊來給淳親王爺見禮。穿戴之時她還特意命人壓一壓淳親王爺過府的消息,想設計無憂姐弟落一個怠慢尊長的罪名。讓淳親王爺先入爲主的厭了無憂姐弟,也好叫淳親王爺回頭不那麼真心的護着無憂姐弟。
陳老夫人算計的倒好,只是她忘記了府中還住着常嬤嬤以及四名女官和十名小太監,淳親王爺一到靖國公府,常嬤嬤等人便立刻得了消息,已經飛快的服侍無憂姐弟穿戴整齊,並簇擁着她們去了春熙堂。
陳老夫人到春熙堂之時,正見到無憂姐弟給淳親王爺見禮,她的計劃還沒實施便已經落了空。
淳親王爺一見瘦瘦弱弱的無憂姐弟,那股保護弱小的同情心便立刻氾濫起來,他一手一個將無憂姐弟拉起來,看看雖然纖弱卻顯得格外堅強的季無憂,再看看身高還不到他的膝頭,卻小脊樑挺的分外筆直,一雙黑亮的大眼睛無比有神的季無忌,淳親王爺的祖父之心大發,抄手便將季無忌抱到膝頭,看着他問道:“娃娃,怕不怕我?”
淳親王爺這話絕對有本兒,他生就一副糾糾武夫的相貌,平日裡小孩子見到他總嚇的哇哇大哭,這讓淳親王爺很是鬱悶,他其實是個很喜歡小孩子的人。
季無忌年紀雖然小膽子卻大,而且他從小被父親季之慎抱着見至交同袍,做武將的相貌多半不會太英俊,他們又是沙場拼殺出來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帶着殺氣。是以季無忌早就習慣了,他非但不害怕,而且還很喜歡和那些叔叔伯伯們相處。
只聽季無忌脆生生的叫道:“不怕!”
淳親王爺樂的哈哈大笑,狠狠的在季無忌臉上親了一下,全不顧他那鋼針一般的鬍鬚會不會扎痛季無忌的小臉。
季無忌早就被親出經驗來了,淳親王爺一親,他便機靈的往後微微一閃,卸了淳親王爺的一親之力,卻也沒有躲的很開,還是讓淳親王爺輕輕掃了他白嫩的面頰一下。
淳親王爺從沒見過季無忌這麼有趣的孩子,心中越發的喜歡,立刻扯起笑臉誇道:“真是個好孩子,告訴爺爺幾歲了?”
季無忌豎起四指手指大聲宣佈道:“無忌四歲。”
淳親王爺哈哈一笑,點頭道:“才四歲啊,好!”說完便將手上戴着的墨玉扳指擼下來套到季無忌豎起的手指之上。
季無忌可不會客氣,立刻大聲說了一句:“謝謝爺爺。”喜的淳親王爺越發開懷,只覺得季無忌這個小娃娃怎麼看怎麼對自己的脾氣。
那扳指對小無忌來說實在太大,將他的四指都圈進去還在打晃兒,季無忌立刻抓着扳指送到季無憂面前叫道:“姐姐收着。”
季無憂輕輕一笑,伸手解下無忌腰間的荷包將扳指裝進去,然後系回無忌的身上,輕聲說道:“回頭姐姐給你結個絡子絡起來就能戴了。”
淳親王爺看看無憂,不由尷尬的笑了一下,他出來的急什麼表禮都不曾準備,剛給了小無忌一個常年戴着的墨玉扳指,總不能什麼都不給無憂吧。
淳親王心裡一急便習慣性的去盤腰間的玉佩,一摸到玉佩淳親王便笑了,他扯下玉佩遞於季無憂,笑着說道:“丫頭,拿着玩吧。”
季無憂一看不由嚇了一跳,那是枚方形的極品羊脂玉佩,材質和雕工自是極好的,然後那不是重點,重點是這玉佩中間刻着一個“煌”字,而煌是淳親王的名,這塊玉佩是皇族子弟出生之時特雕制,象徵皇子身份的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