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被大燕軍困在鎖雲山中的柔然軍的日子便一天比一天難過了。柔然軍十一月之時退入鎖雲山,並且設下連環大陣之後,大燕軍便將整座鎖雲山密密匝匝的圍了起來。這一圍便圍了整整四個月。
看到大燕軍遲遲不進山破陣,柔然軍上下都暗暗着急,他們攜帶的糧草早就已經吃完了,如今只能靠捕獵山中鳥獸填飽肚子。可是鎖雲山中的鳥獸再多也是有數的,如何能夠十數萬大軍接連填幾個月的肚子。如今鎖雲山中的草都被戰馬啃食光了,山中的飛禽走獸也幾近絕跡。柔然軍出動的捕獵隊現在一整天都未必能捕到一頭野獸,如今連主帥每日都分不到幾兩肉食了。
“大王子,總這麼被圍下去可不行,大燕軍若是一直不攻打我們,我們會被困死在這裡的。”一名柔然將軍愁眉緊鎖,極爲焦慮的說道。
一名身材魁梧,生着一部絡腮鬍須的男子面色陰沉的“嗯”了一聲,揮揮手道:“孤知道了,忽迷爾將軍你先下去,孤正在思考退敵之策。”那名柔然將軍無奈的行彎腰行了個禮,轉身忿忿走出金帳。
“哈赤丹,都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你了。”那名柔然將軍出帳之後,柔然大王子身後的帳幕被一隻柔若無骨,纖似蘭花的手指輕輕攏起,一個容貌極爲精緻的少年低着頭輕輕走了出來。
“阿炅,與你無關,你快別把什麼都攬到自己的身上,是孤自己想打大燕的,不關你的事。你的病纔好些,怎麼就起來了,快回去躺着。”柔然大王子哈赤丹對上這個少年,立刻變的極爲溫柔,那處溫柔與他那極爲粗獷的外形實在太不相符了。
那少年嘆了口氣說道:“哈赤丹,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心裡都知道的,現在軍中諸將都想除我而後快,你爲了我已經承受太多了壓力了,哈赤丹,你對阿炅的情義阿炅永生不忘,你就別再護着阿炅了,沒得寒了諸將的心。”
哈赤丹大王子急的一部絡腮鬍子都根根豎了起來,他緊緊將那少年勒入懷中,不管不顧的便狠狠親了上去,片刻之後,金帳之中便響起了令守在帳外的衛士又臉紅心跳,又暗暗不屑的聲音。
原來這哈赤丹大王子極好男風,最愛俊美清秀柔弱的美少年。三年之前,哈赤丹大王子在海邊救了一個少年,從些便被那少年迷住再也無法自拔,對那少年言聽計從,只要是那少年想要的,哈赤丹大王子便是豁出命也要做到。
這句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寧王夫妻的長子莊炅,寧王府被隆興帝滅門之後,暗中逃出的寧王謀士杜陵找到少主人莊炅,將他帶到東南棲身,等待時機以求東山再起。
東南之人好男風的可不少,所以眉清目秀,舉止之間略顯女兒之態的莊炅可沒少招來覬覦的目光。其實莊炅自己也好這一口兒,只不過他喜歡做被壓在下面的那一個。但是莊炅也不是什麼人都要,他當然得挑一個最能幫助自己成就大業的人。所以便使了苦肉計,漂洋過海到了柔然,以最虛弱無助的狀態出現在哈赤丹大王子的面前,讓哈赤丹一見鍾情再也無法自拔。
數次纏綿之後,哈赤丹大王子見莊炅眉梢眼角總是含悲蘊愁,便再三追問心上人爲什麼總是不開心。莊炅見火候差不多了,才說出自己的身份,說自己爲人子卻不能爲冤死的父母報仇,又因爲一心跟着哈赤丹而不能傳宗接代,他簡直是世間第一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
哈赤丹把莊炅看的如眼珠子一般,哪裡捨得心上人承受這麼大的委屈,便把胸膛拍的山響,再三保證一定會爲莊炅報仇雪恨。此時杜陵適時出現,假裝歷經千辛萬苦才找到少主人,一番聲淚俱下的表演之後,杜陵才假做不得已的做了哈赤丹的謀士。
有杜陵和莊炅爲哈赤丹各種出謀劃策,哈赤丹大王子很容易便擊敗了他的弟妹們,當上了柔然王儲,然後杜陵又以密術控制了柔然國主的心智,所以如今的哈赤丹名義上雖然還是柔然王儲,可實際上卻是握有實權的柔然國主。所以纔有向大燕遞國書求娶順寧公主莊嫣,以及後來的伏龍山設伏,以及現在的大舉進攻大燕之事。
柔然軍剛剛攻入大燕之時,攻城掠地進展的很順利,所以柔然將領們一定不會有意見,大燕的富庶繁華物產豐富已經讓他們無暇他顧了。可是自從在得勝關下受挫之後,部分柔然將領便已經心生退意,在他們看來,此次攻打大燕,好處已經得足了,此時退回柔然一點兒虧都不吃。可是如果再打下去,他們自問沒有必勝的把握。
當日無忌在得勝關射殺柔然先鋒之事,讓柔然將領蓕鉬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大燕軍中有這麼厲害的將領,這讓他們打從心底裡生了幾分懼意。自那日之後,向哈赤丹大王子提出退兵的將領便漸漸多了起來。
等到柔然軍退入鎖雲山中,雖然有杜陵設下反五行迷蹤大陣,可是這陣擋住了大燕軍,同時也困住了柔然軍。三個多月下來,柔然軍已經斷了糧,此時柔然軍中七成以上的將領都心生退意,只想平平安安的回到柔然,否則他們費盡心思的搶掠了那麼多的財物,豈不是白搶了,連一天都不能受用。
莊炅自在伏龍山設圍失敗之後便逃回東南與哈赤丹大王子會合,此後一直藏身於柔然軍中,所以他對於柔然軍中將領們的心思很是清楚。莊炅知道只有緊緊抓住哈赤丹,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因此才故意正話反說,以柔弱之態激起哈赤丹的保護之心,再以嬌媚之態迷住哈赤丹,讓哈赤丹徹底爲他所用。
“大王子,軍師求見。”聽到帳中漸漸沒了聲音,守在帳外的衛士方纔大聲稟報。而此時軍師杜陵已經在帳外等候了莫約兩刻鐘。
莫約過了一盞茶時間,帳中才傳出一聲“進來……”
衛士打起帳門,杜陵一哈腰便走了進去。帳中此時還瀰漫着一股似麝非麝的氣息,大王子的衣着也很凌亂。杜陵只假做什麼都沒看見,只躬身說道:“大王子,我軍在鎖雲山中設陣已經將近四個月,大燕軍一直不破陣,總是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在下有一計獻於大王子,請大王子定奪。”
哈赤丹一聽這話立刻來精神,他揮手道:杜先生坐下慢慢說。杜陵謝了座,在哈赤丹下首坐定,飛快的說了起來。
杜陵這一說足足說了小半個時辰,聽的哈赤丹國連連點頭,拍着桌子的叫好。等杜陵說完,哈赤丹立刻說道:“好,就這麼辦,杜先生果然高明。”
杜陵趕緊起身道謝,這時哈赤丹大王子突然想起一事,趕緊問道:“杜先生,你曾說過漠南關外的草原部衆會與我們一起起兵,如今那邊的情形如何先生知道麼?”
杜陵只假做輕鬆的笑着說道:“大王子放心,諸位汗王與大燕是世仇,他們一定會按時起兵的,若在下預料的不錯,再有一個月我們就能得到他們的消息了。”
哈赤丹大王子知道從漠南到鎖雲山這裡相隔千山萬水,而且他們如今還被大燕軍圍着,就算是漠南那邊有消息,一時半會兒是送不進來的,那就再等一等吧。這杜先生有通天曉地之能,相信他沒錯的。
杜陵說完要說的話便立刻告退,哈赤丹大王子自然不會留他,剛纔他還沒和莊炅親熱夠呢。哈赤丹大王子並不知道莊炅已經在他的身上下了情蠱,若不解蠱,他這一輩子便栽在莊炅身上了。
出了金帳的杜陵絕對不象他表面看上去的那麼鎮定平靜。事實上自從被他派往漠南的唐月如被擒住之後,杜陵便已經感覺到了。爲了更好的控制唐月如,杜陵在唐月如不知道的情況下在她身體裡種下令蠱,倘若唐月如不聽他的命令,杜陵便可以通過發動令蠱讓唐月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是唐月如出了什麼意外,杜陵也能從自己與令蠱之間的聯繫推斷出來。
就在前些日的某一天,獨自在帳中練功的杜陵突然吐了血。那正是石院判以秘法取出唐月如體內蠱蟲之時。杜陵便知道唐月如出事了。唐月如是杜陵派到韃韃可汗身邊,既是幫助韃韃哥汗做亂,又能達到監督韃韃可汗的目的。唐月如是韃韃可汗最隱秘的底牌,若是她都出了事,那麼韃韃可汗聯合其他部族做亂之事必定是失敗了。
杜陵細細一想,自從寧王進京開始,他們的計劃就沒有一件能順利進行。可以說每一次都失敗了。難道天命真的不在莊炅身上?杜陵腦海中突然生出這樣的念頭。他趕緊搖搖頭將這個可怕的念頭從腦海中攆出去。莊炅的八字何其貴重,天命怎麼可能不在他的身上呢?這一定是天命降臨之前的考驗,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