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程老太醫有同樣心思的還有毅國公老夫人,她笑着對無憂說道:“王妃,不知可否使個妥貼之人幫老身給我們國公爺送點東西?”
無憂含笑說道:“老夫人您實在太客氣了,來人,傳赤霄前來。”
少傾,一個身材高挑,俊眼修眉,氣質颯爽的大丫鬟來到近前給無憂見禮,無憂對毅國公老夫人笑道:“這丫頭是舍弟的婢女,不如讓她將東西送到前院交給舍弟,由舍弟轉交給老國公爺。”
毅國公夫人笑道:“如此甚好。”說罷,她向坐在身邊的弟媳華氏輕聲說道:“弟妹,把東西拿過來。”
華氏點點頭,向站在自己左側的丫鬟伸出手,那丫鬟立刻將一隻巴掌大小的紅色錦盒放到華氏的手上,華氏將盒子交給大嫂毅國公夫人,毅國公夫人將盒子遞給赤霄,笑着說道:“務必請季王爺親自交給我家國公爺。”
赤霄屈膝伸出雙手接過錦盒,脆生生的說道:“請老夫人放心,婢子定當一字不錯的向王爺稟報。”
因赤霄是王府的丫鬟,毅國公夫人並不好當面打賞,因此便微笑道了一聲:“有勞。”這讓無憂對毅國公夫人越發刮目相看了,對一個下人尚且如此和氣,難怪毅國公府會越來越興旺發達。
赤霄來到二門,問清之後便去了勁鬆院,正好此時程老太醫正考究魏玄的學問,無忌聽到程老太醫提出的問題個個刁鑽老辣,不禁替魏玄急出了一身汗,要一直這麼個考法,非把人考糊了不可。
此時含光在門外回稟,說是赤霄奉王妃之命過來送東西。無忌便趕緊出去看看。赤霄將那紅色錦盒交給無忌,笑着說道:“小王爺,這是毅國公夫人請您轉交給毅國公爺的錦盒。”
無忌嗯了一聲,說道:“本王現在就過去,赤霄你且在此等候,倘若毅國公爺有什麼話你也好一併捎進去。”
無忌來到前廳,將那隻紅色錦盒交給毅國公魏攸宗,毅國公一看是紅色錦盒,便笑呵呵的捋着花白的鬍鬚笑道:“有勞季王爺啦,多謝多謝。”
無忌很有禮貌的笑着問道:“老公爺,您有沒有什麼話要轉給老夫人,若有,小王一併命人捎進去。”
毅國公呵呵笑道:“也沒有什麼要緊的話。嗯,就請小王爺命人告訴拙荊,老夫一定全力如她所願。”
無忌點點頭,正在轉身離開,毅國公世子突然有些擔憂的問道:“季王爺,不知道舍弟如今在何處?”
無忌笑着說道:“程爺爺與魏世兄相談極爲投契,如今正在小王書房裡深談。”
毅國公世子有些沉不住氣,正想開口再打聽清楚些,卻聽其父毅國公爺笑着說道:“程老供奉乃是飽學之士,得他的指點乃是玄兒之福,你問那麼多做甚!”
毅國公世子趕緊躬身稱是,又向無忌做揖道:“在下記掛幼弟羅嗦了,還請季王爺見諒。”
無忌笑道:“世子太客氣了,若沒有別的事,小王這便傳話去。”衆人忙躬身相送,無忌笑笑快步走了出去。走出前廳之後,無忌尚且聽到毅國公向他的姐夫誇讚道:“季王爺少年英雄,又這般謙和有禮,真是難得的人中之龍啊,有弟如此,王爺王妃真好福氣!”
無忌回到勁鬆院,將毅國公的話告訴赤霄,命她速速到後宅回話。赤霄疾走如風,片刻工夫就回到了後院,來到毅國公夫人面前回話。
毅國公夫人聽罷笑道:“好好,真是個伶俐的好丫頭,王妃果然會調理人,瞧這丫鬟調理的,人生的好自不必說,還這般伶俐能幹,真真讓人喜歡。好丫頭,老身不能讓你白跑一趟,阿紫過來。”
魏紫笑嘻嘻的跑到毅國公夫人的面前,毅國公夫人擡手將魏紫頭上戴着的一朵攢珠爲蕊的粉紅絹宮花摘下來,對赤霄說道:“丫頭過來,老身給你戴上。”
赤霄忙屈膝辭謝道:“多謝老夫人擡愛,婢子當差原是本份,不敢當老夫人賞賜。”
魏紫與睿郡王府等人都是極熟悉的,便笑着說道:“這又不是什麼金銀物事兒,就是朵絹花,王妃姐姐,您快命赤霄接着。”
無憂看了那宮花一眼,那只是一朵樣式新巧宮花,確實也不值什麼,便笑着說道:“既是老夫人賞賜於你的,你便收下吧。”
赤霄這才向毅國公夫人行禮,讓她將那朵宮花簪到自己的發間。
今日毅國公夫人以道賀爲名,主要目的卻是相看程靈素,因此在相看滿意之後,等程靈素出去,她便有意無意的向無憂詳細介紹起自己家的情形。無憂也知道毅國公夫人妯娌二人相中了程靈素,便也不着痕跡的打探着毅國公府的情形,兩下心意一致,相談自然默契,說的也越來越熱鬧了。
內宅之中女人們說的熱鬧,外院的男人們也不冷清,程老太醫在考完魏玄之後,立刻去了前廳,準備找機會探探毅國公的口風。
豈料程老太醫一進前廳,還一句話都沒來的及說,便被迎上前來的毅國公一把抓住。只聽那毅國公極熱絡的笑道:“程老供奉,聽說您剛纔考了玄兒,不知玄兒的才學可讓您滿意?”
毅國公世子被急性子的父親鬧的一點兒脾氣都沒有,心中暗暗說道:“爹啊爹,您說的這麼直接,就不怕別人一聽就猜出是怎麼一回事啊!”
程老太醫很是一愣,繼而臉上堆滿笑容,對毅國公說道:“老國公,不如我們出去慢慢聊?”
毅國公臉上的笑容越發誇張了,他連連點頭道:“好好,我們這便出去。”
話說到這個份上,廳中之人若再猜不出端倪那就是白癡了,這時一個面容削瘦眼窩深陷鼻若鷹嘴的男人突然冷哼一聲,不陰不陽的說道:“毅國公,令侄魏玄克妻之名可是傳遍京城的,在下勸你還是不要再禍害好人家的小姐了。”
毅國公最疼的就是小侄子魏玄和小侄女兒魏紫,甚至比疼親孫子都疼,所以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說魏玄魏紫的壞話,特別有關魏玄“克妻”之說,毅國公更加聽不得,有一回他出門做客,只是聽同去做客的客人說了一句魏玄克妻,毅國公便怒不可遏的砸了設宴的花廳,若非主家死命的拉着,毅國公都能將那說閒話之人生生打成肉醬。從那以後,再沒有人敢當着毅國公之面提魏玄“克妻”之事。
所以那鷹鉤鼻子一說出那樣譏諷之言,毅國公勃然大怒,眼睛立起眉毛倒豎,一部花白的鬍子如鋼針一般根根豎起,看上去就如同發怒的雄獅一般。他如疾風一般衝到那鷹鉤鼻子面前,張開蒲扇般的大掌一把將那乾瘦之人拎了起來,怒吼道:“小兔崽子放什麼狗屁,看打……”
那鷹鉤鼻子沒有想到毅國公竟然敢在睿郡王府發威,不由慘白了臉色,他原想再撂幾句狠話充場面,可是他的整個身體已經被毅國公拎了起來,前襟正揪在毅國公手中,他幾乎連呼吸都不能夠了。
毅國公世子臉色大變,立刻衝到父親身邊,緊緊抓住毅國公的手臂苦求道:“爹爹息怒,今兒是王府的好日子,您不能……”
莊煜與無忌也快步走了過來,無忌狠狠瞪了那鷹鉤鼻子一眼,他剛和魏玄交上朋友,自然不允許有人中傷自己的新朋友。莊煜因爲是主人,他要對前來坐客的每一位客人負責,自然不能讓毅國公在自己的王府上動手打人。因此便對毅國公說道:“老國公息怒,世間總有些人拿無稽之談當真,您很不必往心裡去,不如給本王一點薄面,暫且饒過定國公世子如何?”
毅國公看了莊煜一眼,這麼明白暗示他當然聽的出來,莊煜微笑着點了點頭,毅國公這才大掌一鬆,被拎到半空裡的定國公世子便撲通一聲摔到地上,摔了個四仰八叉,偏他又穿了一件老綠色的錦袍,毅國公那一拎又將他的前襟抓散,露出裡面的白色中衣,因此仰面朝天摔倒在地的定國公世子活脫脫象極了肚皮朝天的活蛤蟆。惹的旁觀之人悶笑不已。
這定國公世子極爲好色貪花,他的貪花之名已經傳遍了京城,因此到現在二十大多了都沒正經娶上一房媳婦。自從程靈素被封爲杏去縣主之後,定國公夫人便動了心思,她覺得程靈素出身雖然不高,卻能攀上睿郡王府與忠勇郡王府,而且都十六了還沒定下親事,這正好是她寶貝兒子的機會。因此便此次睿王府給三個孩子辦百日宴的機會來探口風,想結下這門親事。
那定國公世子聽說之後自然滿心歡喜,雖然還沒有挑明,他卻先將程靈素視爲自己的禁臠,如今一聽毅國公與程老太醫那般說話,這顯然是要避開衆人談親事,這才急不可耐的說起了酸話,指望着能讓程老太醫聽後立刻改變主意。卻沒有想到那毅國公是京城裡出了名的暴脾氣,犯起橫來連皇上都拿他沒轍。而他不過就是個小小的定國公世子,還比毅國公低了一輩,這纔是打了也白打。
莊煜見毅國公將定國公世子放了下來,便轉身向外喝道:“來人,定國公世子不慎跌倒,速速送其回府。”
定國公世子臉色立刻變了,他雖然貪花好色,可是卻不笨,他知道這是睿郡王對自己下逐客令了,睿郡王可是當今炙手可熱的人物,得罪了他,他這世子之位都未必能保的住了。定國公世子想到這裡,也顧不上身體的疼痛了,立刻爬起來諂媚的笑道:“多謝王爺關心,在下沒事兒,還沒吃兩位公子和小郡主的喜酒,在下怎麼能先離開呢,對了,在下給兩位公子和小郡主準備了幾樣薄禮,還沒有請王爺過目。”
定國公世子的話一說完,莊煜和無忌的臉色都變了,無忌立刻上前一步擰眉怒喝道:“呔,誰稀罕你的破東西,還不與本王滾……”
定國公世子見一位王爺還沒哄好,自己又得罪了另一位王爺,臉色綠的堪與他身上那件老綠色緞袍相比了。這時莊煜傳來的王府下人已經到了近前,莊煜喝道:“速速送定國公世子出府。”
兩個王府家丁響亮的應了一聲是,向前一步來到定國公世子的身邊,一人扶住定國公世子的一條胳膊,表面上看着上攙扶,內裡卻是挾持,生把定國公世子給攢了出去。
莊煜這纔對衆人抱拳做了個羅圈揖,笑着說道:“小王招呼不周,讓衆位見笑了。”
定國公世子是個什麼樣的東西,在座的賓客心中都有數,所以滿堂客人沒有一個同情於他的,甚至絕大多數的人都暗暗叫好。這麼個不着四六的混帳東西早就該被收拾了。睿郡王爺真該晚些出言,先讓魏老公爺好好教訓定國公世子纔好。
“王爺言重了,王爺太客氣了……”一時之間,迴應莊煜的話此起彼伏,而且都說的極爲懇切,可見那定國公世子多不招人待見了。
等衆人話音落了,毅國公走到莊煜面前抱拳躬身粗聲說道:“王爺,下官方纔得罪了,不過若再有這種事,下官必定還會動手。”
毅國公的話一出口便讓衆人都驚呆了,這人……也太直了吧,就算是心裡是那麼想的,可也別這麼直接了當的說出來,這也太不給睿郡王爺面子了。爲一點子意氣便得罪睿郡王爺,還想與睿郡王府攀親事,這不是白日做夢麼?
莊煜倒是完全不在意毅國公之言,甚至他還有些欣賞毅國公這維護家人的心意,便笑着說道:“老公爺未曾有失禮之處,您的心思小王明白,若是有人敢當面中傷小王的親人,小王也絕不容他。”
毅國公聽了莊煜之言大有得遇知己之感,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毅國公世子見老爹一會兒生氣一會兒笑的,不由苦笑着搖了搖頭。得虧人睿郡王心胸開闊氣度恢宏,要不然小九的婚事怕是要泡湯了。
毅國公倒沒忘記今兒的要緊正事,在向莊煜道歉過後,立刻快步走到程老太醫的面前,有些緊張的問道:“程老供奉,我們剛纔所說之事,您看……”
程老太醫對於毅國公爲了侄兒能做到這一步心中很是感動,便笑着攜了毅國公的手說道:“走,到老夫下處詳談。”爲了方便給無憂和小莊旭調理身體,莊煜特地給程老太醫準備了一個院子,程老太醫有大半的時間是住在睿郡王府的。
滿堂賓客看到這種情形,心裡豈有不明白的,恐怕杏雲縣主要花落毅國公府了。真真便宜了那魏玄。娶了杏雲縣主,睿郡王府和忠勇郡王府就成了魏玄的靠山,日後魏玄的前程必定不可限量。那些家中還有未婚配兒孫的,不由暗恨自己行動太慢,又恨毅國公府下手太快了。
睿郡王府外院的百草居內,毅國公對程老太醫開門見山的說道:“老供奉,我那九侄兒魏玄您也見過了,您看他給您做孫女婿行不行?”
程老太醫也是個爽快的人,立刻點頭笑道:“好啊,老夫求之不得!”
毅國公真沒想到程老太醫會答應的這麼痛快,不由愣住了,過了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一把抓住程老太醫的手,激動的說道:“老供奉,您沒騙我?您這是真的答應了?”
程老太醫見毅國公一副難以置信的傻模樣,不由哈哈大笑道:“國公爺,老夫是那言而無信之人麼?”
“不不,您不是,老供奉,您別叫我國公爺,只叫我一聲魏賢侄就好。”爲了小侄子的婚事,毅國公真是什麼都放下了,那怕他只比程老太醫小個十幾歲,那怕是他曾與程老太醫同殿爲臣,他也情願自降輩份,對程老太醫執晚輩之禮。
程老太醫真的被毅國公感動的,他一把抓住正在深深施禮的毅國公,無限感慨的說道:“魏國公,老夫很感動。”
毅國公打鐵趁熱,立刻抽出一隻手將無忌轉交給他的紅色錦盒從懷中取出來,打開送到程老太醫的面前,誠懇的說道:“世叔,這是家父臨終前留給我們兄弟的念想,命我們兄弟當做傳家寶一直傳下去,這一枚屬於幼弟攸德,攸德遠在百粵無法回京,便讓他媳婦將玉佩帶回,也好與玄兒做文定之禮,請世叔收下。”
錦盒一打開,程老太醫便聞到了一陣若有似無的藥香,他趕緊低頭細看,一看之下程老太醫不由驚喜的叫道:“藥玉?這竟是藥玉?”
毅國公疑惑的問道:“世叔,什麼是藥玉?”
程老太醫驚喜的搶過錦盒,激動的手的顫抖起來,他捧着錦盒熱切的看向毅國公,興奮的說道:“真把這藥玉做文定之禮?”
毅國公點頭道:“這是自然。只要世叔許婚,這便是玄兒與令孫女的文定之禮。”
程老太醫立刻說道:“好,這門親事老夫應了。”說罷,他轉身打開藥箱,從藥箱最底層取出一隻小小的深碧玉盒,他將玉盒交與毅國公,鄭重的說道:“這是老夫最爲珍視的玄精金針,老夫現在把它與國公交換,做爲兩個孩子的文定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