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同紹侯夫人坐了馬車狼狽不堪的離開,惠徐氏氣的臉色鐵青,惠恩培則一個勁兒的唉聲嘆氣。連聲抱怨道:“我早就說不來不來,你們偏不相信,非要自討沒趣,你也是,娘說也就罷了,你在一旁起什麼哄,如今被人趕出來,你心裡痛快了?”
惠徐氏本就氣的不行,見丈夫非但不安慰自己,還盡說些戳人心窩子的風涼話,不由氣的哭了起來。
同紹侯本來就已經厭倦了人老珠黃的妻子,如今見惠徐氏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絲毫沒有美感,不免“嘁”了一聲,只挑開窗簾往外看,想着回府之後怎麼說才能多從老夫人手中弄些銀子出來,翠色樓新來了幾個清倌兒,那叫一個鮮嫩可人,就是要價太高,他若不多準備些銀子,這梳攏嚐鮮的頭籌可就要被別人奪去了。
惠徐氏丈夫連一句軟話都沒有,哭的越發傷心。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同紹侯被哭聲煩的不行,扭頭喝道:“嚎什麼喪,老子還沒死呢!”
惠徐氏嚇的趕緊用帕子捂住嘴,細碎的嗚咽之聲還是會溢出幾聲,不過比剛纔的動靜已經小很多了。
莫約過了大半個時辰,馬車纔回到同紹侯府,同紹侯也不理會惠徐氏,只獨自下了車,徑往上房走去。出門之前老夫人可是有交代的,命他們夫妻一回來就到上房去稟報情況。惠徐氏忙擦乾臉上的淚,低頭下了車,跟着丈夫往上房走去。
上房之中,惠老夫人聽說長子長媳回來了,立刻命在房中陪她說話解悶兒的三個兒媳婦和幾個孫女兒都退下,然後才命同紹侯夫妻入內。
“兒子(兒媳)回來了,給母親請安。”惠培恩夫妻跪下異口同聲的說了起來。惠徐氏因爲哭了一路,所以聲音有些沙啞,惠老夫人一聽兒媳婦的聲音不對,一雙吊梢三角眼立刻瞪了起來,她沉聲喝道:“老大家的,把頭擡起來。”
惠徐氏委委屈屈的擡起頭,一雙又紅又腫的眼睛立刻出現在惠老夫人的眼前,惠老夫人大驚道:“那郡主竟然敢對你不敬?”若非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堂堂同紹侯夫人又怎麼會在外頭哭的眼睛都腫了。
惠徐氏哽咽着說道:“今日兒媳領母親之命,與侯爺一起去忠勇郡王府找咱們王爺,不想王爺並不在,侯爺與兒媳便在郡王府裡等待。郡主雖沒有對兒媳怎麼不敬,卻也沒有多麼禮遇客氣,言談之間很是冷漠生疏,只將兒媳當成尋常客人對待。後來王爺到了郡王府,便對侯爺與兒媳下了逐客令,將我夫妻二人攆出了郡王府。”
“什麼,他竟敢如此對待親舅舅舅母?”惠老夫人拍着椅子扶手怒喝起來。莊煜的生身母親只是庶女,從前是在惠老夫人手底下討生活的人,所以儘管她是皇妃,可在惠老夫人心裡,卻一直將她當成那個怯懦無能的小庶女,更沒有將莊煜看的有多麼的高貴。要不會這十多年來對莊煜不聞不問,直到莊煜被封爲睿郡王,讓惠老夫人看到了有利可圖之處,她這才命兒子三番兩次去找莊煜。
“什麼親舅舅親舅母,人家眼中根本就沒有咱們家,母親,兒子再不濟也是個堂堂侯爺,今兒卻被個毛頭小子連着羞辱兩次,這人,兒子再是丟不起的。誰愛去找誰去找,我是不去了。”惠培恩一臉無賴的神情,直把惠老夫人氣的不行。
“胡說,你是睿郡王的親母舅,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實,什麼叫誰愛去誰去,誰還比你有資格去?”惠老夫人把扶手拍的啪直響的叫了起來。
惠培恩癟了癟嘴嘟囔道:“母親,兒子勸您就息了這份心吧。那小東西可不是個善茬兒,他可說了,若是我們同紹侯府的人再去打擾他和忠勇郡王府的清淨,他就要把咱們家從前那些事全都揭出來,讓御史彈劾咱們同紹侯府。”
惠老夫人又驚又氣,只色厲內荏的喝道:“咱們行的正做的端,有什麼可被彈劾的!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也敢這麼恐嚇我們,真真是氣死我了。”
惠培恩低聲道:“母親,睿郡王知道欣茹的真正年紀。”
惠老夫人驚的半天說不出話來,只慘白着一張臉喘粗氣,惠徐氏還不知道此事,聽惠培恩這麼一說,只驚的呆若木雞,連眼睛都直了。
惠培恩雖然各種不成器,卻還算是個有孝心之人,他見母親瞪着眼睛喘粗氣,忙對呆愣着的惠徐氏喝道:“你傻站着做幹什麼,沒看到母親都這樣了,還不快過來幫忙!”
因爲惠老夫人將僕婦都遣退下去,因此惠培恩夫妻只能自己動手了。他們兩人趕緊上前爲惠老夫人撫胸捶背,折騰了好一會子才讓惠老夫人緩過勁兒。
惠老夫人一把抓住兒子的手叫道:“培恩,你剛纔說的可是真的?”
惠培恩點了點頭,惠老夫人便捶着他哭道:“做孽哦……”
惠徐氏捂着臉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邊哭邊叫道:“母親,我沒臉活了啊……”
惠老夫人忙拉住兒媳婦的手,抹了眼淚說道:“不怪你,都是這個不成器的東西做的怪。”惠老夫人狠狠一戳躬身站在一旁的兒子,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惠培恩從三歲之時就表現出對身邊漂亮女人的熱愛,從三歲到現在已經幾十年的,他的喜好硬是沒有變過,身邊沒有女人的日子,惠培恩一天都過不下去。所以當初惠徐氏於孝期中懷孕,惠老夫人便知道不是兒媳婦的錯。
而且那時候惠培恩也需要子嗣穩住自己的世子之位,惠老夫人只有兩個親生兒子,惠培恩是長子,二兒子惠培德自小體弱多病,他是指望不上的。可老同紹侯卻還有四個庶子,其中有一個還是貴妾所出,那個庶子惠培銘極得老同紹侯爺的喜愛,讓惠老夫人時刻都能感到威脅。所以惠老夫人才會果斷安排兒媳婦到莊子上生孩子,她以爲事情做的隱密,卻不想還是留下了蛛絲馬跡。要不然莊煜也不能知道自己剛出生那年的事情。
惠培恩尷尬的小聲嘟囔道:“當時也是母親不讓她打掉孩子的。”
“混帳,老身那樣決定難道還錯了麼?當年你若是老老實實的睡書房,又豈會有這樣的事?現在還敢說嘴,當年就該讓你父親打斷你的腿!”惠老夫人立刻憤怒的大叫起來。
惠培恩趕緊跪下嚅嚅道:“母親息怒,兒子沒有這個意思。”
惠老夫人略略平復了心情,緩聲道:“算了,欣茹都長大了,過去的事情不提了。不過睿郡王怎麼會知道當年之事,當年相關之人都已經處理乾淨了啊?”
惠徐氏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個萬事不問,只知道流連花叢的人,因此便輕聲說道:“母親,當年媳婦在莊子上生欣茹,也不可能把整個莊子上的人全都處理了。會不會是什麼人被收買了,將當年之事說了出來?”
惠老夫人點點頭道:“這卻也有可能,不過當年之事,便是莊子上的人知道的也不多,況且是十幾年前的舊事了……”
惠培恩接口道:“年載再長,只要有心查也是能查出來的。要不然睿郡王也不能這麼威脅我。”
“你還有臉說!”惠老夫人橫了兒子一眼,剛剛平復些的心情又憤怒起來。她一生要強,養了兩個兒子,一個只知道眠花宿柳,另一個生來就是病秧子,她這是造了什麼孽!
“母親,請不來睿郡王,茹姐兒怎麼辦?”惠徐氏見婆婆與丈夫總繞着從前的事情說個沒完,不由着急的問了起來。
因爲存了讓女兒做睿郡王側妃的心思,所以惠徐氏便拖延了爲二女兒惠欣茹相看人家的步伐。惠欣茹的實際年齡已經十五歲了,不過對外宣稱則是十四歲,便是按十四歲來算,她若再不定下親事,也要要成爲笑柄了。
惠老夫人雙眉緊皺,想了許久方纔說道:“罷了,老大媳婦你抓緊爲茹姐兒相看人家,至於藍姐兒,且放一放吧。”
惠培恩夫妻立刻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這是要放棄讓茹姐兒,轉而讓藍姐兒做睿郡王側妃了。惠徐氏有三個女兒,二女兒惠欣茹顏色最好,三女兒惠欣藍最乖巧討喜,惠徐氏平日裡並沒有特別偏愛哪一個,所以她聽了婆婆的話,並沒有任何反對之意,忙躬身應了下來。
惠培恩見正事說完了,便對惠徐氏道:“你先回去吧,我還有話與母親說。”
惠徐氏只得壓下還想說的話,向惠老夫人行禮後退了下去。惠老夫人皺眉看着大兒子,除了要錢之外,她這個兒子可沒有說過什麼正經之事。
“你還有什麼事?”惠老夫人很不耐煩的問道。
“母親,咱們家這些年來也沒怎麼關照過五皇子,他只不定心裡怎麼怨我們,如今被封了郡王,不理我們也情有可原,兒子想着是不是送他些什麼,這樣往後再說話就容易多了。”惠培恩只要一向惠老夫人要錢,腦子可不是一般的好使,只這麼會兒功夫就想出了由頭。
惠老夫人皺眉道:“你想送些什麼?”
惠培恩立刻說道:“皇子開府,除過有定數的安家銀子,並沒有其他的進項,兒子以爲不如給睿郡王莊子或者是鋪子,再給他幾萬兩銀子,這樣……”
“呸!我打死你這個敗家糊塗東西!”惠老夫人不等兒子說完全兜頭狠狠啐了他一口,握拳重重捶上了躬身一旁的惠培恩。
“母親,兒子這怎麼是敗家呢,您讓兒子去找睿郡王,不就是想與他交好麼?”惠老夫人年老沒有力氣,她打的也不疼,所以惠培恩並沒有躲閃,只急急分辯起來。
“同紹侯府生養了他的孃親,難道他還不該孝敬老身麼,還給他莊子鋪子現銀,呸,你以爲家裡還有那麼厚的底子讓你敗麼?”惠老夫人蠻橫的囔了起來。
惠培恩急道:“母親,哪有又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的道理?咱們十多年都沒有理過人家,如今是我們求着他,不是他求我們,不給些好處誰肯出力呢?您可別忘了,二弟到現在還是白身。”
“哼!”一提到這事惠老夫人便恨的直咬牙,“當年若不是那個死丫頭死活不肯爲你二弟求恩典,他何至於現在還是白身!”惠老夫人怒衝衝的說道。
惠培恩忙道:“可不是,不過四妹已經過世了,您也就別再說了,好生拉攏着睿郡王是正經。反正您再讓兒子空着手去找睿郡王,兒子是再也不去的。真丟不起那個人,說起來兒子也是睿郡王的舅舅,可連點子見禮都沒給過,兒子這舅舅當的……嘖嘖……真是沒臉!”
惠老夫人猶豫了,因爲她的丈夫老同紹侯爺兒女多,除了兩個嫡子一個嫡女之外,還有庶子四人庶女五人,老侯爺過世之前,那些個庶子庶女娶的娶嫁的嫁,加起來可沒少花銀子,再加上老侯爺臨終之時分家,給每個庶子各分了一成家業,嫡次子得二成家產,長子惠培恩只襲了爵位和得到四成家業,所以如今的同紹侯府外面光鮮,內裡卻有些拮据。
惠培恩開口就要莊子鋪子現銀,若這些都從侯府公帳上走,同紹侯府可就再也維持不下去了。惠老夫人心裡明白,兒子這是盯着自己的私房呢。做爲安國公府的嫡出小姐,當年出嫁之時,惠老夫人也是擁有十里紅妝的。
惠培恩見惠老夫人好象不爲自己所動,便又唉聲嘆氣起來,“算了,二弟是白身,這命他就認了吧,海哥兒以後沒個扶持,只能怪我這個做爹的沒有本事……”
惠老夫人心頭一顫,兒子惠培德是她怎麼都放不下的牽掛,要不然也不能明明分了家她還讓二兒子就住在同紹侯府隔壁的宅子裡,外頭看是兩家,其實內裡就是一家,兩所宅院之間的圍牆早就被打通了。還有海哥兒,那可是老夫人心尖上的心尖子,只要是對海哥兒好的,惠老夫人做什麼都願意。
想到這裡,惠老夫人立刻說道:“好,就依你之言,回頭老身命人將地契和銀票給你送過去,你務必要送給睿郡王。”
惠培恩沒有想到母親竟然眉頭也不皺一下就答應了,忙笑着說道:“母親放心,兒子一準把東西送到睿郡王手上。有這些東西,保管不能讓睿郡王與我們同紹侯府離了心。”
惠老夫人答應給莊子銀子,心裡卻着實的心疼,便沉着臉說道:“你能打包票最好,還有別的事麼?”
惠培恩留下來就是要銀子的,他沒打算要多少就能得多少,若得個千把兩銀子他便已經很高興了,想不到這一回老夫人竟然連個頓兒都沒打便給足了,這讓惠培恩怎麼能不喜出望外。他忙說道:“兒子沒別的事了,母親若沒有其他吩咐,兒子告退。”
ωωω▪ Tтkan▪ ¢ Ο
惠老夫人正心疼着將要送出去的莊子和銀兩,便沒好氣的說道:“走吧。”
果然過了大約半個時辰,惠老夫人就打發心腹嬤嬤將一張地契和十張銀票送到了惠培恩的手中。惠老夫人到底沒捨得給收益高的鋪面,而是給了一個三十頃的莊子和一萬兩銀票。
惠培恩暗暗得意,拿出兩張銀票裝到荷包裡,將其他的銀票和地契仔細收了起來。有了銀子他就有了膽子,立刻離府去了翠色樓。
莊煜可不知道惠培恩打着賄賂自己的名頭從惠老夫人處硬摳了一個莊子和一萬兩銀子。他正在與無忌說話。
“無忌,同紹侯是不是以前也來過?”莊煜並不饒圈子,直接問了起來。
無忌搖搖頭道:“他倒沒來過,只是有一回東平侯府的老郡主娘娘過壽,姐姐和我同去拜壽,同紹侯老夫人和夫人對姐姐說了些不中聽的話,姐姐看在五哥的面子上沒與她們計較,我要找同紹侯算帳也被姐姐攔住了。”
莊煜點了點頭,對無忌很鄭重的說道:“無忌,我的生母是出自同紹侯府,可她只是個庶女,一直被同紹侯老夫人刻薄着,後來進了宮,她們也沒有照拂一二,你自四歲上就認識我了,這些年來咱們說是日日同處也不爲過,你何曾見過同紹侯府的人關心過我?如今不過是見我被封爲郡王有利可圖才腆着臉找上門來,日後他們若再敢對你姐姐和你不敬,你完全不必顧忌,該怎麼還擊就怎麼還擊,完全不用客氣。”
無忌睜大眼睛問道:“當真?”
莊煜點頭道:“自然當真。無忌,當日還在我生母的孝期之中,同紹侯夫人就生了個孩子。連爲我母親服孝都做不到,我豈能認這種人做外家。”
無忌還真不知道這一層,不由氣道:“原來他們是這種東西,哼,我再不會給他們一絲一毫的臉面。”
莊煜點點頭,向無忌抱拳做揖道:“正該如此。無忌,你和你姐姐因爲五哥受委屈了,五哥給你賠個不是。”
無忌忙搖手道:“不關五哥的事,五哥,你晚上和我一起住吧,我們接着切磋兵法。”莊煜自是無不答應。此時天色已經晚,爲了無憂的清名,他也不好再去找無憂了,在無忌這裡混一夜,明兒還能早些見到無憂。
莊煜回到京城自是如魚入水般自在,可被貶爲吳國公,暫時居於官驛之中的莊鋮可就煎熬的難以忍受了。原本已經準備好的吳王府得趕緊改建,將逾制之物全都去除,所以莊鋮一行只能先在官驛暫住幾日。
被罷黜王爵,這在莊鋮的預料之中,出蜀之前他已經將各種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全都想到了,可他還是萬萬想不到被罷黜的原因竟然是唐側妃所生的莊炯。
當年入蜀之後,因爲蜀地民風彪悍,莊鋮想徹底站住腳很難,他這纔想通過聯姻的方式與唐門結盟,有了唐門的暗中支持,莊鋮纔在蜀中漸漸站穩了腳跟。因爲唐門是世家,歷代大燕皇帝對於皇子與世家聯姻之事都看的很重,所以莊鋮纔不得不瞞下結親之事。因爲他心裡很清楚,若是上摺子求恩旨,隆興帝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至於娶了唐側妃之後,唐側妃暗中下蠱,奪得莊鋮所有的寵愛,莊鋮對她總是身不由己的答應她的一切要求,這是莊鋮事先並沒有想到的。到底還是種下了禍根。
想到最最疼愛的寶貝兒子莊炯從此要在御淨軒做服侍親貴之人更衣的賤僕,莊鋮心疼的無以復加,只過了幾個時辰,他原本漆黑的頭髮竟然白了大半。
吳國公夫人林氏見丈夫突然蒼老許多,心裡着實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對於莊炯從此成爲賤奴,林氏心中自是暗覺快意,可是看到丈夫痛苦不堪的樣子,林氏又很是心疼,畢竟他們是曾經極爲相愛的夫妻。
“王爺……您別難過了,如今皇上在氣頭上,求情也沒有用的,不如等皇上氣消了再去求求情,還有太后呢,炯兒不會一直爲奴的。”林氏低聲勸了起來。莊鋮被貶爲吳國公,可是林氏叫慣了王爺,一時也改不過口來。
莊鋮抱着頭痛苦的說道:“我已經不是王爺了,阿楓,怎麼會這樣,他連太后的面子都不給,就那麼命人把炯兒拉走了,憑炯兒的生母是誰,他身體裡也流着一半皇家血脈啊!如此羞辱皇家子嗣,他太狠了!我們不該進京啊!”
林氏真不知道能說什麼,莊炯未上玉碟,在蜀中之時又那麼的張揚,讓剛到蜀中的莊煜都知道莊炯是沒有正名的唐側妃所出,如此的明目張膽,豈不是正好給隆興帝遞上把柄麼。拿莊炯開刀還能拿誰開刀?
只是這話林氏不能說出來,她只能坐在莊鋮的身邊,將手放到莊鋮的背上,一下又一下的從上往下捋,希望能讓莊鋮覺得舒服些。對林氏來說,莊炯被整的越慘越好,就算是他今後脫籍成爲良民,卻也洗不去曾經爲奴的不光彩歷史,襲爵,他是想也別想了。不管是吳王還是吳國公之位,都只能由她的兒子莊焰來繼承。從這個角度來說,隆興帝可是幫林氏解決了一個大麻煩,林氏應該感激隆興帝纔對。
由莊炯想到莊焰,林氏忙問道:“爺,天色已經不早了,焰兒怎麼還沒回來?”莊焰已經是十四五歲的少年,早就沒了留宿宮中的資格,此時他還沒出宮,別不是又出了什麼事。
莊鋮沒精打采的說道:“焰兒被太后接去慈安宮了。我們還沒有進京之時皇上就特許了的。”
林氏輕輕點頭,既然是皇上允許的,那她就不必擔心了,她知道太后絕對不會對莊焰不利的,有太后庇護着,說不定莊焰還能有些小造化。
“老爺歇了麼?”一道微有些暗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莊鋮立刻擡起頭對林氏說道:“阿楓,你先歇着,我去東廂房與公羊先生說話。”
林氏點點頭,低低說了一句:“爺,您得注意身子,皇上可知道您‘病’着呢。”
莊鋮低低嗯了一聲,看着林氏進了內室,他這才假意咳嗽幾聲,拄着手杖躬着身子費力的走出房門。
門外,公羊廣勝正垂手而立,他看到莊鋮“吃力”的走出來,忙上前扶住莊鋮,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老爺您慢着些。”
賓主二人慢慢走入東廂房,公羊廣勝立刻鬆開手壓低聲音急切的問道:“王爺,您不管三公子了麼?”
自得知莊炯被貶爲御淨軒的賤奴,公羊廣勝比莊鋮還心疼些,他一生浸淫於權謀詭術之中,所以儘管心疼已極,他卻也不會亂了方寸,必得先想好對策纔會去找東主商議。
“公羊先生可想出什麼辦法了麼?”莊鋮素知公羊廣勝智計百出,他這麼問必是有了主意,便急急問了起來。
公羊廣勝點點頭道:“王爺,在下的確有個主意。只要讓三公子在聖壽節那日假死,再將他偷運出京送回蜀中,有唐門的保護,三公子可保萬全。”
莊鋮皺眉道:“話雖如此,可是如今本王也不知道炯兒被派往哪一處的御淨軒,連面都見不到,又怎麼能告知炯兒配合呢?”
公羊廣勝信心滿滿的說道:“這個不難,適才王爺不是說三公子在翰林院的御淨軒麼,往翰林院裡傳遞消息應該很容易。”
莊鋮嘆氣道:“這卻難說的很,只怕炯兒一時半會還到不了御淨軒,他被帶去學規矩了。炯兒的性子傲,受不了屈辱,那些老閹奴還不知道會怎麼折辱於他。”
公羊廣勝還不知道石院判已經破了莊炯的本命蠱,只搖搖手說道:“王爺放心,憑是誰也不別想欺侮三公子,三公子身體裡有唐門獨門的護身神蠱。”
莊鋮點點頭,他記得莊炯出生後唐側妃曾經與他說過,因爲莊炯身上有唐門血脈,可以接種護身神蠱,當時他也同意了。至於是怎麼個種蠱法,因爲涉及唐門機密,所以莊鋮並沒有親眼見證種蠱的過程。因爲莊炯從出生到現在一直平平安安的,所以莊鋮便漸漸淡忘了此事。經公羊廣勝這麼一提他纔想了起來。
“啊呀,公羊先生,今日炯兒突然發性,幾個人都壓不住他,可是這護身神蠱之力?”莊鋮想起上午之事,不由驚問起來。
公羊廣勝點點頭道:“正是三公子護體神蠱之力。”
“啊呀不好,今日那石院判用玉簪刺中炯兒眉心,炯兒才暈了過去,公羊先生,莫不是炯兒的護體神蠱被他破了?”莊鋮急急問道。
公羊廣勝臉色大變,立刻緊張的問道:“王爺,當時是什麼樣的情形,您快細細說給在下聽。”
莊鋮皺眉道:“當時本王也未曾看的真切,倒是熵兒看的清楚。”
公羊廣勝立刻說道:“請王爺速傳二公子前來說個清楚。此事關係到三公子的性命。”
莊鋮驚的面無人色,立刻讓公羊廣勝出去告訴小廝,傳二公子莊熵前來。
二公子莊熵知道父親必會將三弟莊炯被貶做奴僕的氣全都撒到自己的身上,便膽顫心兢的來到了東廂房,一進門便遠遠的跪了下來。
莊鋮皺起眉頭,對於二兒子莊熵的膽小怕事他很不喜歡。因此只冷着臉喝道:“還不滾過來,難道還要本王去請你到近前說話麼?”
莊熵嚇的拼命磕頭,東廂房的地是用青磚鋪就的,又沒鋪着地毯,所以莊熵這一拼命磕頭,便磕出了咚咚的響聲,莊熵的額上也很快青紫起來。
莊鋮氣急又要發作,卻聽公羊先生緩聲說道:“二公子不要害怕,王爺有話問您,請到近前回話吧。”
莊鋮冷哼一聲,將剛要衝出口的責罵給嚥了回去。
莊熵瑟瑟縮縮的走到距離他父親七八步之處,就再也不敢上前了。莊鋮見狀又想發火,公羊廣勝忙向他搖了搖頭。這會兒越是衝着莊熵發火,莊熵越沒有辦法將他親眼看到的一切如實說出來。
莊鋮勉強壓下怒意,沉聲問道:“今日你大哥拽着炯兒跪下之時,那石院判到底對炯兒做了什麼?”
莊熵嚇的臉色蒼白,只縮着雙肩怯怯的說道:“回父王,當時……大哥有些制不住三弟,石院判拔下大哥頭上的玉簪刺向三弟的眉心……應該沒有刺破,三弟並沒有流血……可能三弟是被嚇着了,纔會暈過去。”
莊熵雖然怯怯的,卻也算是說的條理清楚。莊鋮的臉色這才緩和了幾分,微微點了點頭。
公羊廣勝神情極爲凝重,只追問道:“二公子,您確定石院判用玉簪刺入三公子眉心了麼?”
莊熵想了一會兒,方纔點點頭道:“應該是刺入了。”
“果然沒有出血?”公羊廣勝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莊熵立刻很肯定的點頭道:“並沒有出血。”關於這一點莊鋮也是能做證的,他也肯定的說道:“炯兒眉心的確沒有出血。”
“啊……”公羊廣勝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果然他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玉簪刺入眉心卻沒有出血,只怕三公子莊炯的本命蠱已經被那個石院判破了。這石院判到底是什麼來歷,他怎麼會懂得破蠱之術?公羊廣勝心中疑惑頓生。同時對於在蜀中之時睿郡王從來沒有中招之事也有了解釋,身邊有識蠱高人,睿郡王自然會平安無事。
“公羊先生怎麼了?”莊鋮疑惑的問了一聲。
公羊廣勝佯做無事的說道:“沒什麼,王爺,讓二公子回去歇着吧。”
莊鋮揮揮手,命莊熵退下,莊熵如逢大赦,立刻退出東廂房,出門之後他才鬆了一口氣,趕緊回自己房間去了。
莊熵走後,莊鋮才沉聲問道:“公羊先生,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爺,三公子的護體神蠱怕是被那石院判破了,請王爺立刻派人探查石院判的底細,在下有種感覺,若不查清此人並且將與之有關之人盡數除去,他必會毀了王爺的大業。”
莊鋮自嘲的搖頭嘆道:“如今還有什麼大業!”
公羊廣勝壓低聲音急急說道:“王爺千萬別灰心,成大事者誰人不會經歷百般磨難,今日王爺被貶,被圈於京城,未必將來就沒有龍歸大海虎還深山的時候。王爺,您雖然隻身在京城,可背後還有蜀中的十數萬精兵。”
莊鋮被隆興帝當頭一悶棍給打暈了,哪裡還能興起重整旗鼓的心思,只擺擺手道:“罷了,不說了,公羊先生,先想辦法把炯兒救出來送回蜀中再說吧。”
------題外話------
明早補足一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