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嬪立刻吩咐人在正廳設香案等物,又命宮女爲自己按品大妝,然後才帶着近身宮女嬤嬤前往暮雨殿正廳接旨。
陸柄雙手攏於身前,向滿臉喜氣快步走出來的恭嬪說道:“皇上口諭,恭嬪跪接……”
恭嬪一愣,怎麼只是口諭呢,擡自己的位份不應該頒下正式的冊封詔書麼?恭嬪想的還真美,她以爲自己生的兒子大婚在即,隆興帝便是爲了顏面好看也一定會升了他的位份。要不然剛纔也不會一聽陸柄前來傳旨便那樣興奮了。
見恭嬪愣神,陸柄加重語氣又說了一遍:“皇上口諭,恭嬪跪接……”
恭嬪這纔回過神來,趕緊在香案前跪好,陸柄這才緩聲說道:“皇上口諭,着恭嬪即刻率所有宮人遷居錦棠宮正殿,旨到之時,暮雨殿封宮。”
恭嬪先是一愣,繼而面露喜色,可這喜色轉瞬即逝,恭嬪的身子都輕微的顫抖起來,那吳道婆可還在暮雨殿恭嬪寢房內的小隔間中做法,今日已經是第六日了,只要再熬過四個時辰便能大功告成,現在遷宮,豈不是一定會驚了吳道婆,若然作法失敗,那被施法之人是要遭受反噬的。
恭嬪還只想着驚了吳道婆會讓她的兒子受到反噬,卻也不想想隆興帝好端端的又怎麼會讓她遷宮,既沒個正經的名頭又沒有正式的旨意,說這道口諭是兒戲之言都不過分。可恭嬪卻一門心思想着自己要晉位,完全不往其他的方向去想。
“恭嬪娘娘,皇上命您立刻遷宮,您是不是立刻收拾起來,快些搬到正殿去,咱家封了暮雨殿也好向皇上覆旨。”陸柄見恭嬪沒動靜,也不接旨謝恩,便沉聲說了起來。
劉嬤嬤趕緊輕輕碰了碰恭嬪,低低道:“娘娘快領旨謝恩哪。”劉嬤嬤完全不知道吳道婆之事,她也以爲遷宮是了晉位做準備,還在暗暗爲恭嬪高興。恭嬪是她的主子,只有主子好了,她們這樣做奴才的纔有體面。
恭嬪忙磕頭謝恩,然後起身對陸柄說道:“陸公公,如今天色已暗,只怕收拾東西會有遺漏,不如等明日天亮之後再收拾,免得落下什麼。”
見恭嬪有意拖時間,陸柄越發確定暮雨殿中有問題,便沉聲說道:“恭嬪娘娘,想必您也聽清楚了皇上的口諭,皇上命您接旨之後立刻遷宮,難道您要抗旨不遵麼?”
恭嬪慌忙說道:“不不,本宮絕無抗旨不遵之意,只是天色暗了……”
“原來娘娘怕收拾東西的時候看不清楚,這個容易,來人,速速將暮雨殿中所有燈燭點燃,務必要讓暮雨殿亮如白晝,免得落下什麼東西。”
恭嬪眉間一緊,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若是在她還是麗妃的時候,自不會容陸柄說出這般輕慢無禮的話,只不過現在她是恭嬪,那個在最近兩年中被禁足了二十二個月的失寵妃嬪,她怎麼敢和在隆興帝面前最有體面的總管太監嗆聲。
恭嬪不得不生生嚥下恨意,陪笑低聲說道:“陸公公一寬容一二吧,這會兒真的已經晚了。”說着,恭嬪便將一隻羊脂玉蟬遞了過去,恭嬪知道陸柄素日裡喜歡玉器多過金銀。
陸柄卻也不客氣,直接將那隻羊脂玉蟬接了過來,可他雖然拿了恭嬪的禮,依然沒有鬆口,只是催恭嬪趕緊搬走。恭嬪恨的牙根幾乎都要咬斷了。她哪裡知道陸柄是得了隆興帝的特旨,許他光明正大收受賄祿的。
見恭嬪始終不肯立刻遷宮,陸柄臉色也沉了下來,只冷聲說道:“娘娘執意不肯移宮,那咱家只好立刻向皇上如實稟報了。”說罷陸柄便轉身向外大步走去。
“不不……陸總管留步……我……搬……”恭嬪亂了陣腳,心慌意亂的說了起來。
陸柄這才停下來轉過身子,沉沉道:“既如此,那娘娘快些搬吧。”
恭嬪命暮雨殿之人趕緊收拾東西,立刻遷往錦棠宮正殿。陸柄向在自己身後的崔平等人使了個眼色,衆人會意,各自散開監視暮雨殿之人。此時一個頭發已經花白的老太監走到陸柄的身旁,陸柄向他點了點頭。這個老太監便緩走到了暮雨殿通往錦棠宮正殿的必經路口,背靠着朱漆柱子仔細辨認起來。
因這老太監將身子藏於陰影之中,此時天色又有些暗了,雖然有燈籠照亮,可到底不是白晝能比的,是以除了陸柄之外,再沒有人發現柱子旁邊還有個大睜兩眼的老太監。
這老太監可不是一般人,他六歲淨身入宮,如今已經六十八歲了,在宮中足足待了六十二年,滿宮上下從主子到奴才,那怕是負責冷宮灑掃的雜役,就沒有這個老太監不認識的。
恭嬪自然不會親自動手收拾自己的東西,自有她的近身宮女動手。其他的地方都收拾乾淨了,只剩下恭嬪的寢房。秋華秋霜兩個宮女正要進寢房收拾,恭嬪卻急忙叫道:“不要進去,本宮親自收拾寢房。”
秋華秋霜很是不解,自從正月初三往後,恭嬪娘娘便再沒允許任何人進她的寢房,就算是被順寧公主薦了來,娘娘對她幾乎是言聽計從的劉嬤嬤也不能進。這讓所有近身服侍恭嬪的宮女嬤嬤們都感到很奇怪。只是因爲恭嬪自被禁足之後脾氣就變的極爲古怪,所以宮女嬤嬤們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頭,並不敢多事。
崔平帶着七八個小太監混入暮雨殿的各處,有個機靈的小太監直接混到了恭嬪的寢房附近,他聽了恭嬪阻止宮女進寢房收拾的話,便立刻飛快跑到陸柄的身邊,壓低聲音說道:“總管,恭嬪娘娘的寢房有古怪,她不許人進去收拾。”
陸柄點點頭,除下手上戴的一個墨玉扳指甩給那小太監,笑道:“賞你的。”小太監捧着墨玉扳指高興的眉開眼笑。誰不知道陸總管身上的東西件件都是精品,值老鼻子錢了。
陸柄帶着兩個小太監緩步走到恭嬪寢房外的院中,皺眉問道:“怎麼這裡還沒收拾好?”其他各處院子中都擺滿了盛着東西的箱籠,獨恭嬪寢房所在的院子裡只擺了寥寥四五隻箱籠,院子顯的相當空蕩,所以陸柄便借題發揮起來。
恭嬪一見陸柄來了,心中很是驚慌,此時她纔有點兒覺出不對勁了。這陸柄一個勁兒的催自己遷宮,莫不是皇上知道了什麼?
一想到那個可怕的想法,恭嬪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臉上也失了血色,若真是她猜測的那樣,可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巫盅之事是宮中的禁忌,這一點恭嬪心裡自是極爲清楚的。
趕緊迎上前,恭嬪對陸柄強笑道:“本宮正要收拾這裡陸總管便來了,院子裡亂,還請陸總管到前頭用茶吧。”
陸柄笑笑道:“娘娘身份尊貴,豈可親自動手收拾,宮中養了這麼多宮女嬤嬤,可不是讓她們白吃閒飯的,娘娘再寬和也不能縱的她們失了尊卑敬畏之心。”
恭嬪的近身侍女和嬤嬤們聽了這話,個個臉都綠了,可不是她們不盡心服侍,而是恭嬪不讓她們進門啊,做奴才的難道還違逆主子的意思麼。
恭嬪無奈吩咐道:“秋霜秋華,你們先去收拾外間的東西。”秋霜秋華屈膝應了一聲,匆匆走入寢房。
院中的動靜傳入設於恭嬪的撥步牀後面的小隔間中,這裡已經被佈置成爲吳道婆做法的法壇。吳道婆心中一緊,知道若是讓人發現自己在此設壇做法,必是殺頭的大罪,她立刻咬破舌頭,將一口鮮血噴到面前的白色鉢盂之中,那鉢盂盛着清水,水底有一小攝編在一起的頭髮,還有始終沒有相融的血滴。就這那始終不能相融的血滴讓吳道婆很是不解,她做此種法術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每次鮮血都會融合到一起,只有鮮血相融浸入交纏的髮絲之間,這法術才能成功,可現在眼看就快滿七天了,卻仍然沒有相融之兆,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吳道婆沒有時候細想,只將自己的舌尖血噴入甜白瓷鉢盂之中,原本她的血可以助法術提前完成,可不想這一回她的血卻分別融入那些血滴之中,而本該相融的血滴卻然後涇渭分明。
吳道婆此時也顧不上許多了,她立刻結印收功線結束作法。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將鉢盂中的水倒入香爐之中,將那一縷頭髮塞進了衣袖之中,再將香案恢復原狀,將身上的道袍並作法用的諸般法器都藏到了香案下的暗屜之中。
換回嬤嬤的裝扮,吳道婆深吸了一口氣,快步走出了小隔間,藏於西里間的淨房之中,好等過會兒人多之時神不知鬼不覺的混出去。
秋華秋霜進寢房收拾,恭嬪也快步走了進去。她走到裡間的拔步牀前,回頭看了看,確定沒有人在偷窺之後,恭嬪便立刻繞到牀後進了小隔間。
讓恭嬪意外的是她根本沒有看到吳道婆,甚至連做法的痕跡都被打掃的差不多了。恭嬪心中一鬆,立刻出了小隔間低聲喚了起來:“嬤嬤……嬤嬤……”
“娘娘,我在這裡。”吳道婆聽到恭嬪的聲音,忙走出淨房對恭嬪低聲說道:“外頭出了什麼事?害貧道不得不損了真元提前結束作法。”
恭嬪一心的焦慮在聽完吳道婆的話後全都消除了,她只緊緊攥住吳道婆的手急急問道:“仙姑,做法成功了麼?”
其實吳道婆心裡明白做法並沒有成功,可是她絕對不會這麼告訴恭嬪,只點頭道:“自是成功了。本功損了三年本命真元,豈有不成功之理,娘娘,你還沒說外頭髮生了什麼事?”
恭嬪忙將遷宮之事簡單說了一回,吳道婆比恭嬪敏銳的多,一下子便發覺此事不對勁,只怕是禍非福,她忙說道:“娘娘,莫不是貧道之事走露了風聲,皇上這是來抓貧道了?”
恭嬪此時也有這樣的想法,只是不能告訴吳道婆,她還指着吳道婆爲她做法,好讓她成爲隆興帝的寵妃,進而登上後位成爲中宮之主,所以恭嬪必得穩住吳道婆,便笑着說道:“仙姑多慮了,我皇兒大婚在即,按規矩我也該進位份了。”
吳道婆於宮庭之事並不很瞭解,況且她還在依附恭嬪好藏身宮中,耐心等待着萱華郡主季無憂及笄後的元紅。所以吳道婆便說道:“既然要遷宮,那貧道還是扮成劉嬤嬤。只說貧道從宮外回來了。”
初三那日吳道婆開始做法之前,便當着衆人之面向恭嬪請假出宮探親,恭嬪自是無不答應,於是暮雨殿之人眼看着吳道婆走了出去,卻不知道她悄沒聲息的偷偷潛回了暮雨殿,還藏身於小隔間中開壇做法。
因爲吳道婆已經結束作法,恭嬪心裡便踏實起來,她走出寢房,向院中衆人說道:“快進來收拾東西吧。”
陸柄見恭嬪將院中的嬤嬤宮女都叫進寢房收拾,略略一想便明白了,恭嬪必是打了混水摸魚的主意,可惜她這主意終將落空,今日陸柄是絕對不會讓任何一個可疑之人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過去。
就在吳道婆一口舌尖血噴出之時,敬肅公府的莊烴和正在睿郡王府中與同伴一起吃飯的卻邪同時叫了一聲:“春花……”莊烴是獨自一個人待在書房中的,所以沒有其他人聽到莊烴的叫聲,而卻邪卻是和含光龍淵飛星三人一起吃飯的,所以那三人全都放下筷子看着卻邪,怪笑着問道:“春花是誰?”
卻邪其實自己也不知道“春花”是什麼人,剛纔他只覺得心口一震,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叫出了這個名字。
與卻邪最要好的飛星知道卻邪的小心思,只笑着打趣道:“卻邪,你叫錯了吧,若是讓你春曉妹妹知道了……哼哼!”
卻邪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叫出春花這個名字。他當然不可能知道,春花就是吳道婆的俗家本名。吳道婆那一口鮮血噴出,立刻與莊烴與卻邪的鮮血相融,而莊烴和卻邪的血因爲是沒有血緣的男子之血,反而不能相融,是以這場作法便等同於吳道婆爲自己和莊烴卻邪三人作的法術。故而莊烴和卻邪都突然叫出了“春花”這個名字,一場爲期三個月的孽緣就此開始。
莊烴和卻邪在叫完“春花”之後,都站起來往外走。莊烴是主子,在敬肅郡公府裡沒有人敢管他,他只吩咐一句要進宮,管家便立刻替他備下車轎送他進宮。可卻邪就不同了。
卻邪起身往外走,四個小廝中年紀最大的含光一把抓住卻邪問道:“正吃飯呢,你要去哪裡?”
卻邪身不由己的說道:“我要進宮找春花。”
卻邪的話將含光龍淵飛星三人嚇了一大跳,龍淵和飛星忙也衝過來死死抓住卻邪,焦急的大叫道:“卻邪你瘋了啊,說什麼進宮找春花,春花到底是什麼人,與宮中有什麼關係?宮裡也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卻邪氣惱的乃開含光龍淵飛星三人,憤憤叫道:“不要攔着我找春花,我要與春花成親……”
含光是四個小廝中年紀最大頭腦最靈光之人,他一聽卻邪話裡的意思不對,象是撞客了一般,立刻果斷的一記手刀劈向卻邪的後頸,卻邪眼前一黑身子一軟便癱倒在地上。
龍淵的飛星兩人傻呆呆的看着含光,兩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片刻之後,脾氣暴躁的龍淵才跳起來指着含光大叫道:“含光你瘋了,打卻邪做什麼?”
含光厲聲道:“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卻邪中邪了麼?不打暈他,難道叫他出去闖禍麼?”
龍淵和飛星都沒話可說了,含光上前抓住卻邪的雙肩,對龍淵飛星叫道:“還不快幫我把卻邪擡到牀上去。”龍淵飛星“哦”了一聲,一人抓住卻邪的一條腿,將他擡到裡間的炕上。
含光站在炕邊看着卻邪,雙眉緊緊擰着,他雙手抄起環於胸前,沉沉問道:“龍淵飛星,你們說若是卻邪醒來後還要進宮可怎麼辦?”
飛星抓抓頭,無奈的說道:“那就只能把卻邪綁起來了,等王爺回來再想辦法。”
含光點點頭道:“有道理,飛星你聰明瞭,龍淵,還不快按飛星說的去做。”
龍淵傻乎乎的應了一聲,立刻去找來繩子將卻邪五花大綁起來。等他綁好之後才發覺有些個不對勁,綁卻邪的主意是飛星出的,執行人是他,合轍就沒含光什麼事,等日後卻邪清醒了,要算今日之帳,倒黴的只是他是飛星,含光這個死狐狸又把自己給摘出去了。
哎呀我怎麼就樣笨!龍淵一拍腦袋叫了起來,含光笑着看了他一眼,龍淵想問題總是慢半拍,不過這也比飛星強許多,飛星到這會兒還沒有反應過來呢。
含光搖了搖頭,用看笨蛋的憐憫眼神看了飛星一眼,淡淡說道:“你們好好照顧卻邪,我先出去了。”說完含光就走了出去。
飛星這會兒纔有些回過味兒,他看向黑沉着臉同自己較勁的龍淵,疑惑的說道:“龍淵,我們該不是又上含光的當了吧?”
龍淵氣咻咻的喝道:“你說呢,笨蛋!”
飛星氣道:“對,我是笨蛋,那你是什麼蛋?你是聰明蛋,怎麼也被含光騙了?”
已經走出門的含光聽着龍淵和飛星在爭論他們是什麼蛋,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三個異姓弟弟個頂個兒都是活寶貝,與他們在一起,日子真是快活極了。
再說莊烴,他坐着轎子來到宮門,遞牌子求見。隆興帝正在懿坤宮中與皇后太子等人一起等待陸柄回來復旨,不想陸柄還沒有回來,莊烴卻在宮外求見了。
若說誰是隆興帝此時最不想見之人,絕對非莊烴莫屬。只不過隆興帝雖然在感情上不願意見到莊烴,可是他的理智告訴他一定要放莊烴進宮,也許就在今天晚上,一切都會有個結果。
莊烴被批准入宮,隆興帝以爲他會先來懿坤宮向自己問安。不想等了許久,莊烴也沒有來到懿坤宮。隆興帝便查問起來。這一問,才知道莊烴進宮後便直接去了錦棠宮暮雨殿,連一絲一毫到懿坤宮的意思都沒有。
隆興帝勃然大怒,拍着椅子扶手憤怒大罵道:“逆子,逆子……”
皇后見隆興帝氣的臉色發青,呼吸聲極爲粗重,她忙上前輕撫隆興帝的前胸爲他順氣,好一會兒才讓隆興帝的情緒穩定了些。而此時自太子以下,莊煜無憂無忌全都跪在隆興帝的面前,求隆興帝不要氣壞了身子。
隆興帝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膝下的孩子們,長長吐了口氣,緩聲道:“你們都起來吧,與你們無關,都是那逆子之罪。皇后,命人去錦棠宮傳朕口諭,着胡氏與那逆子到懿坤宮見駕。”皇后應聲稱是,立刻親自去安排。
懿坤宮中衆人都不知道,此時錦棠宮暮雨殿裡已經徹底亂套了。就算是見多識廣處亂不驚的陸柄,都已經被莊烴雷的外焦裡嫩,半晌回不過來神了。
原因無他,只因莊烴獲准進宮之後便直撲暮雨殿,他目標極爲明確的直衝向恭嬪寢房,與正帶人走出來的恭嬪撞了個正着。莊烴只胡亂叫了一聲“母妃”,便一把抓住跟在恭嬪身後的吳道婆,用無比深情的聲音喚道:“春花,我來娶你了……”
恭嬪臉色大變,她撲上前拼命想拉開莊烴抓住吳道婆的手,可是莊烴抓的極緊,恭嬪根本就拉不開。而吳道婆也因爲受驚過度而僵在當場,完全忘記了掙扎。
還是陸柄見勢不對,立刻上前捏住莊烴的左肩,才讓莊烴吃疼不過鬆開了抓住吳道婆的手。可是他那雙眼睛卻緊緊盯着吳道婆,那目光完全是熱戀中的情人的目光。恭嬪一看到這樣的眼神,還有什麼不明白了,她立刻撲上前撕扯着吳道婆,尖聲罵道:“我殺了你這個老賤人……”
吳道婆今年已經是快六十歲的人了,比恭嬪足足大二十多歲,不是老賤人又是什麼。
吳道婆先前也愣住了,等莊烴叫出那句:“春花,我來娶你了……”吳道婆媽就象是被觸動開關一般,立刻切入熱戀狀態,她努力睜大小小的三角眼,深情款款的看着莊烴,用與她年紀極不相襯的嬌柔聲音喚道:“你怎麼纔來呀……”
“嘔……”陸柄聽到身後傳來嘔吐之聲,他用眼角餘光一掃,原來是個小太監被噁心的吐了。陸柄皺眉瞪了其他幾個也捂着嘴做勢欲吐的小太監,那幾個小太監趕緊越發用力捂緊嘴,並且背過身去,實在是不能看,若再看下去,昨兒吃的東西都得被噁心的吐出來。
恭嬪承受不住這樣的刺激,白眼一翻暈死過去。這樣一來便沒有人能阻止莊烴與吳道婆了,這二人竟然擁抱到一處。讓陸柄都有些壓不住噁心之感,他強自壓制着胃中那翻涌的感覺,憤然喝道:“敬肅郡公請自重。”
陸柄的聲音裡含着一道內力,直刺莊烴的耳鼓,莊烴受不住倒退兩步,這才堪堪放開了吳道婆,而吳道婆卻象個熱戀的癡纏少女一般趕上來意欲做乳燕投懷之勢。
陸柄實在看不下去,飛起一腳將吳道婆踹飛起來,砸到房門之後重重的摔了下來,吳道婆噴出一口鮮血便也昏死了過去。
莊烴一見心上人被打,氣的目眥盡裂,立刻如瘋子一般黃攻擊陸柄。陸柄雖然極爲憤怒,可手中卻相當有分寸,他身子向邊上移開半步讓過莊烴衝過來的身子,反手奪莊烴的大椎穴輕輕一按,莊烴便成爲繼恭嬪與吳道婆之後第三個暈倒之人。
陸柄命人將恭嬪和莊烴分別送進兩間屋子裡看管起來,然後命人將那個近七十的老太監叫了過來,讓他辨認吳道婆是不是宮中的嬤嬤。
那太監仔仔細細的看守吳道婆,非常肯定的搖頭道:“陸總管,此人絕非宮中之人。”說着,那老太監又仔細查看了吳道婆的頭髮,然後很肯定的說:“陸總管,此人是個道姑。”
陸柄不解的問道:“勞公公如何這般確定?”
勞公公指着吳道婆頭上的髮際線說道:“此人髮際線極高,身爲女子,若正常梳妝絕計不會有如此高的髮際線,唯有道姑終日將頭髮高高束起挽成纂兒,前額頭髮纔會脫落的比常人都快,而且此人身上有伏藏香氣,伏藏香是道門中人打坐之時必焚之香。由此兩點,老奴可知此人是道姑。”
陸柄連連點頭道:“勞公公言之有理,陸柄受教了,今日辛苦勞公公了,改日陸柄一定設酒相請勞公公。”
勞公公知道沒自己的事情了,便笑呵呵的說道:“好好,那陸總管您先忙着,老奴這便先回去了。”
陸柄高聲喚道:“崔平,打着燈籠送勞公公回去歇息。”
送走了勞公公,陸柄命人將吳道婆五花大綁,將昏倒的恭嬪和莊烴一併帶回了懿坤宮。
在懿坤宮正殿之外,陸柄纔將恭嬪和莊烴叫醒,恭嬪擡眼一看燈火通明的懿坤宮,嚇的又想昏死過去,可是陸柄卻早就防着恭嬪裝暈,只向恭嬪身旁一個看管嬤嬤使了個眼色,那嬤嬤抓住恭嬪的手臂之時,一根極細的銀針便被刺入恭嬪的曲池穴,恭嬪便是想暈也暈不了了。
至於莊烴,陸柄則是在點了他的啞穴之後,才解開大椎穴的禁置,所以莊烴醒來後雖然極想說話,可是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張着嘴空做口型,陸柄見莊煜的眼睛只看向吳道婆一人,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見過死催的,可真沒見過象莊烴這樣膽大包天重口味的死催,這絕壁是要作死啊,就算是滿天神佛齊齊降世只怕都救不了他了。
幾乎是用挾持的,陸柄將莊烴恭嬪和吳道婆都帶進了殿中。隆興帝看着跪下底下的三個人,已經憤怒的象頭髮狂的獅子,他二話不說便將一方硯臺扔向莊烴,正砸中莊烴的額頭,鮮血嘩嘩的流了出來。
莊烴痛的真打滾兒,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隆興帝知道他是被點了啞穴,便怒喝道:“解了啞穴,讓這逆子說……朕倒要聽聽這逆子到底想要幹什麼!”
恭嬪一聽這話,立刻拼命磕頭叫道:“皇上不要啊,一切都是妾身的錯,與烴兒無關啊,您要罰就罰妾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