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8月24日,中午十二點二十,帶着長輩們的祝福,張梅獨自一人登上了開往S市的火車,站在火車上,看着站在站臺上的張霖、單慶國、秦二寶、楊勇、顧建海、張海強、石建強、韓大亮、劉斌、趙強、吳愛軍這父親最好的戰友,張梅努力忍住淚意露出最燦爛的笑容。
“梅子,到了給叔打電話,缺啥少啥也別捨不得花錢,有人欺負你狠狠的打回去,別害怕沒人給你撐腰,把自己照顧好,要是有啥不順心的咱就回來啊。”張霖粗啞着嗓子帶着絲絲哽咽交代着早就說了無數次的話,張梅站在車上使勁的點頭,“叔,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
“梅子,單叔叔下個月要去B市開會,到時候會轉道去看你,你別擔心,單叔叔都交代好了,學校那裡會有人照顧你。”單慶國帶着柔和的笑大聲交代着。
張梅繼續點頭,十一個人你一句我一句不斷的交代着,嗚的一聲長鳴,火車的大門被列車員緩緩關上,張梅趴在車門的玻璃上,衝着站臺上的是一羣人使勁的揮手,動了,火車緩緩的動了,張梅看到了張霖、秦二寶、楊勇跟着車開始跑,張梅喊着,“叔,回去吧,梅子到了給你們打電話。”
那怕知道張霖他們聽不見,那怕知道很快就會把追車的張霖等人甩來,張梅依然喊着,當火車終於駛離了D市火車站時,忍耐了許久的淚意終於涌上,背對着行人,張梅看向外面,努力的忍住想要涌出眼眶的淚水,抽了抽鼻子,使勁的眨着眼睛,好一會,張梅擡起手按了下眼眶,再次放下手臂時,張梅按住了胸口,平復着因爲分離而顫抖的心。
不知道站了多久,當列車員站在張梅身後招呼張梅離開的時候,張梅才發現自己已經站了一站地,收回愣愣看向窗外的目光,張梅轉身衝着列車員不好意思的笑一下後,慢慢的往車廂內走去。
而此時張霖等人卻剛剛準備離開站臺,追了好一會,終於再也追不上的張霖、楊勇等人慢慢的走回等待在站臺的單慶國身邊,“老單,你說梅子咋就不讓送哪,我特意安排好工作抽出三天時間,你說孩子一個人上學,到了學校一看,人家家裡人都來送,就咱梅子是孤身一人,心的多難受。”
斜眼掃了一眼從三天前就開始絮叨張梅不讓送的張霖,單慶國揹着手慢慢的往前走,“這麼長時間你還不瞭解梅子嗎?那孩子要強而且不喜歡給人家添麻煩,你看看這兩年她去過誰家,咱們想着過年了給梅子點錢,年後開春的時候,梅子都一人給織件毛坎肩,咱先不說東西好壞,就說這份心意,一般孩子能做到或是能想到嗎?跟桂河一模一樣的要強。”
說到最後單慶國都在感嘆張梅的懂事,不過雖然喜歡張梅的懂事明理,但卻還是有些淡淡的心酸,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尤其是沒爹沒孃的孩子更是立事早,懂事,不滿十八歲的孩子之所以這麼懂事都是逼的,要是可以那個孩子不想好好的享受父母的疼愛與關心,暗自嘆口氣,單慶國甩開對張梅的那絲憐惜,琢磨着下個月去開會給張梅帶點什麼。
“我這不是惦記嗎?”邊走邊絮叨的張霖看了一眼不知道琢磨什麼的單慶國調轉腳步走到楊勇身邊跟楊勇絮叨,兩個單細胞的人好像找到知音了一樣一起絮叨着張梅拒絕相送的這事,老哥倆甚至又一起喝了頓酒。
而走回車廂的張梅衝着下鋪的大嬸笑了一下後,脫鞋直接爬到了上鋪自己的位置,靜靜的躺在鋪位上,聽着耳邊傳來的火車咣噹聲,張梅閉上眼休息着。
接到通知書後,張梅請了十天假,回了一趟老家,除了拜祭爺爺也要把自己考上大學的事告訴王貴花、陳福這些關心自己的人,還有家裡的地也是需要處理一下,畢竟以後她不可能再回到屯子裡,地不能無限制的佔有,雖然只要沒人舉報就可以按照當初分地那樣繼續偷偷的留着,但張梅想來想去,這個便宜不能佔,以後一旦陳福下去了,這事被人翻出來,肯定會給陳福惹麻煩。
打算好的張梅回家後拜祭完張久後直接趕到了陳福家,把自己的打算說了一遍,雖然王貴花不以爲意,但陳福卻意外的沒有說話,陳福的表現讓張梅知道肯定是有些風言風語出來了,但張梅仔細打量了一下發現陳福雖然沉默,但臉上並沒有什麼過多的擔憂,剛剛提起的心又放下了,張梅安慰好王貴花後,當天下午跟着陳福直接去了大隊,做好登記後,張梅家的二十一畝地除了屬於張梅的那四畝半剩下的全部上繳了。
再次走出大隊的張梅感覺意外的輕鬆,張梅完全沒有想到,雖然她離開了農村離開了家但農村還是有屬於她的地,雖然畝數少了許多,但張梅還是感覺佔了大便宜似的高興。
刨去路程,張梅在家待了七天,這七天,張梅把自己腦子裡那些剩下的小衣服的樣子全部留給了王貴花,屯子裡這幾年因爲手工製作的關係發展的很好,全屯子裡的婦女全部擰成了一股繩,雖然中間因爲一些原因鬧過矛盾,但卻被厲害的王貴花給拍了回去。
張梅雖然不知道因爲什麼,但無非就是錢,而現在所有的婦女們的衣服送到王貴花這裡,王貴花不再白做工,而是要收取代收費而且還要把利潤劈出兩成給張連海,願意就做,不願意可以不做,強硬的態度和定好的規定反而沒有了那麼多碎嘴和閒話,而回來後聽說的張梅才發現當初自己想的有多簡單,而張梅也聽徐燕子說過,是人家那邊給出的主意,張梅仔細一琢磨,忍不住翹大拇指,難怪人家能做那麼大生意,腦瓜子就是好使。
咣噹咣噹的火車聲響中,因爲要離開一宿沒睡好的張梅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但畢竟是一個人,只是半睡半醒的睡不踏實。
二十多個小時後,8月25日下午兩點三十七分,火車停靠到此次列車的終點站,S市火車站,張梅沒有急着下車,而是等車上的人少了一些後才揹着揹包,提着自己的兩個大行李袋走下火車,剛剛走下車,陰溼悶熱的感覺襲來,讓適應了D市清新空氣的張梅有些不適,皺了下眉頭,張梅順着人流走上通道。
十分鐘後,當滿頭大汗的張梅終於擠出出站口時,心有餘悸的回頭看了一眼人潮涌動的出站口,滿眼的人流讓張梅有些發懵,緩了一會後,張梅把手裡的手提袋抓緊,在車站門口轉一圈。
原定二十七號開始報道,張梅提前了三天,張梅想找找是不是有學校的車來接,但找了一圈後,張梅沒有找到,悶熱的天氣,身上三個大包讓張梅放棄再去尋找,而是直接走到出租車站點。
坐上出租車,張梅甩了甩因爲繃緊使勁有些長而痠疼的手臂,“師傅,麻煩你,第二軍醫大學。”
從來沒有來過S市的張梅早在沒有找到校車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做jiao通車的打算,別說她一次沒有來過這裡,就是來過,張梅估計自己在這時候也分不清東南西北。
一路上,聽着廣播看向窗外,張梅對這座舉世聞名的城市有着淡淡的好奇,雖然聽說過無數次,但張梅一次都沒有來過,以前上學的時候去的是第四軍醫大,但這次卻來了這裡,張梅說不上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但張梅曾經就讀於第四軍醫大,雖然那裡很熟悉,然而讓張梅無奈的是,張梅她們那一屆學生,除了三名外招生,剩下的全部是內定,這樣一來,同學們的綜合素質高低相差太大,雖然單慶國仔細跟張梅分析過,張梅想學外科最好還是去四醫大,但張梅仔細考慮過後卻還是拒絕了,不是不喜歡外科,而是張梅只想好好學習充實自己的大腦而不是想惹麻煩。
雖然有些可惜不能去四醫大學習那裡的外科,但張梅相信一點,只要肯吃辛苦,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正是抱着這種不服輸的念頭,張梅來了,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來到這個陌生的學校。
一個半小時後,就在張梅有些懷疑是不是被繞道的時候,出租車終於停靠在了路邊,“前面就是,你要自己走過去,出租車是不允許過去的。”司機不標準的普通話張梅好半天才聽明白,坐在後座的張梅把頭探出車窗,看了一眼前方,一座灰白色的大樓出現在前方,張梅肉疼的把車錢交給司機,揹着揹包提着行李帶着絲絲的興奮大步往前走。
足足走了十多分鐘,張梅纔看到兩側是紫紅色牆壁,中間是白底金字的第二軍醫大學的大門,又熱又悶的張梅提着重重的行李終於來到門崗時,滿頭滿臉的汗,擡頭看了一眼站崗執勤的士兵,張梅猶豫了一下,歪頭擦了一下不斷流淌下的汗水走到執勤士兵面前,“我是來報道的,請問去那裡。”
早就看到張梅的士兵微微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又一眼佩戴下士軍銜一身士兵軍裝的張梅,當張梅終於開口的時候,士兵才知道,原來張梅竟然是來報道的,很少有戰士考上二醫大的士兵指向前方的灰白色大樓,“直走,右轉在左轉,看到那座大樓了吧,那裡有新生報名處,你直接去那裡就可以了。”
張梅擡頭看向早就看見的大樓,道謝後,順着右側走進了大學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