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弘毅看着楊平,臉上帶着由衷的讚歎和感激,“那時候是真不容易啊,你姥姥本來身體就不好,一邊帶着孩子,一邊寫書教學,還得躲避戰火,真是個了不起的女子。我們家不是婦女能頂半邊天,她頂了我們家大半邊天呢,要不是她,我們家的天早就塌了。一個好女人對一個家來說太重要了,有她在就有家。”
蘇弘毅對楊平這麼多年來始終是又敬又愛,逮着機會就是一通猛誇,楊平雖然已經習慣了他的孩子心性,但在劉好好面前被他這麼誇獎,還是覺得有些難爲情。
楊平嗔怪地看了蘇弘毅一眼,“那些日子實在是苦,雖然現在孩子們都平安長大了,但每次想起來還是覺得難,那可能是我這一生最艱難的時光了。不過我覺得值得,這個人值得我爲他奉獻付出。”
劉好好幹笑兩聲,不經意被他們兩位老人硬塞了兩把狗糧,把她給齁住了。
“我說這些不是要你爲了立軍犧牲奉獻,雖然我們是他的姥姥姥爺的,可也沒有那麼自私自利,我只是想讓你跟隨自己的內心,你的心自然會爲你做出你認爲值得的選擇。”
“我的心?”劉好好的臉上染上了幾分迷惘和惶恐,她的心好像越來越不受理智的控制了,原本她對這樁婚約是從頭到尾的排斥,後來漸漸地接受了和莊立軍做朋友,在人前不否認這樁婚事,再後來更是對他動了心,這麼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會爲她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對,婚姻之中最重要的不是其他的客觀條件,而是兩個人的感情,只要互敬互愛,所有的付出和犧牲都是值得的,因爲你會心甘情願的付出,而他也會理解和感念你的每一點付出,沒有什麼比愛人的理解更重要的了。”楊平感慨道。
楊平說的是自己和蘇弘毅,但劉好好想到的卻是自己前世的父母,她覺得李新的付出太痛苦,太不值得了,可是李新卻從來沒有這樣覺得過,那麼多年了,她望着劉馳的眼神依舊帶着滿滿的崇拜和情意,而在外冷硬的劉馳回到家裡,看着她的眼神也是那樣的溫柔歉疚。
原來付出和犧牲也可以是快樂的嗎?
“爲什麼有的人在婚姻裡總是滿腹怨言?那是因爲她的情感需求自始至終沒有得到滿足過,我們是一家人,我也不怕什麼家醜外揚,就說說你未來的公婆吧,”楊平提起女兒女婿的時候竟然帶着輕嘲,“他們就是典型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年齡到了,經人介紹,覺得雙方條件都還適合,彼此都不願意進行什麼深入的瞭解,就這麼草率地決定了終身大事。那時候我們也有錯,對素雲的關心不夠,她和我們已經鬧得很僵了,爲了逃離我們這個家,就不顧一切地作出決定,她滿心以爲自己組建的小家庭能夠按照她的步調走,能夠從南生身上得到在我們身上沒有得到的關愛,完全沒有考慮到南生的性格和自己將來所會遇到的困難,更沒有考慮到他們的感情是否能夠經得起這樣的考驗。”
劉好好有些吃驚,沒想到楊平會把這些陳年舊事托盤而出,無論如何莊南生和蘇素雲都是她的長輩,她一個晚輩聽長輩的八卦,恐怕不大好吧。
楊平卻不覺得有什麼,依然自顧自地說下去,“他們的結合不是因爲感情,只是因爲一個人需要妻子,一個人需要丈夫,才一拍即合的,婚後南生就去了部隊,繼續忙着他的事業,除了每個月按時上繳工資之外,從沒有關心過素雲。但是作爲岳父岳母,我們能責怪南生嗎?當然不能,他是個正直的好男人,作風正派,從無二心,只是事業心重了一些,不解風情而已,他爲了國家流血流汗,我們怎麼能去責怪他?可是素雲卻不這麼想,她逃離我們家,急匆匆地和南生結婚,就是想從他那裡得到情感的慰藉,可惜這一點是這麼多年來南生始終無法給予她的,所以她就開始怨恨了。他們倆脾氣性格完全不同,根本就沒有任何共同語言,誰都無法理解對方。素雲被生活中的柴米油鹽煩得脾氣暴躁,埋怨南生對她和孩子漠不關心,南生卻不理解,只覺得她不可理喻,身爲軍嫂不都是這樣過來的?爲什麼別人能做到,怎麼就素雲不能理解?得不到理解的素雲又更加暴躁,於是就形成了惡性循環……”
楊平雖然平時待人並不熱情,但看事看人卻格外通透,對女兒的婚事她看得十分清楚,可越是清楚就越覺得無奈,蘇素雲和莊南生都不是壞人,只是他們不適合而已。
看到女兒的婚姻一塌糊塗,作爲母親,她心裡很不好受,她和蘇素雲談過,讓她理解莊南生的難處,也和莊南生談過,讓他理解蘇素雲的付出,可惜都收效甚微,尤其是蘇素雲,還說了不少難聽的話,指責她的偏心和不公。
所以她索性便冷了心,待女兒淡了下來,結果女兒和他們的隔閡卻越來越大了,女兒畢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要說不心痛,那是不可能的,正是因爲心痛,她纔不希望劉好好重蹈覆轍。
劉好好沒有想過楊平這個一心鑽研學術的學者,對婚姻家庭也有這麼透徹的理解,更沒有想到她會毫無保留地全部傳授給自己,恐怕這些話她都還沒有和蘇素雲談起過吧。
“我和你說這些,還是剛纔那一句話,跟隨你自己的內心,不要急着做出什麼決定。人生的路總歸是沒有一帆風順的,無論你選擇什麼路,都必定要付出代價,就算你沒有選擇立軍,選擇了其他的男人,也必然要爲他付出犧牲一些什麼。哪怕你終身不婚,也有可能會爲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沒有誰的人生是一苦苦到底的,也沒有誰的人生是隻有蜜糖和奶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