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邊住的是誰?”
“聽說是袁兆龍,那個大軍閥頭子。”
“他怎麼到京城來了?”
“軍閥都是王八蛋,沒一個好東西!都不得好死!”
“呸!”
……
老百姓們聚集在門外議論紛紛,要不是警衛隔着,說不定就都衝過去了,議論的人很多,罵聲多過於讚揚聲。
“出來了,袁兆龍從裡邊出來了!”
在警衛們的保護之下,袁兆龍從宅子裡走了出來,柏天賜爲他拉開車門,正準備往裡進的時候,忽然聽見圍觀的老百姓中有人喊了一聲。
“打倒軍閥!人民萬歲!”
袁兆龍扭頭看過去,警衛隔開的警戒線之外,正有上百位老百姓圍着,有個個子矮小的人,趁着士兵沒留神,從褲襠下鑽了過來,跑到了距離袁兆龍兩米遠的位置,這個時候,柏天賜等人的手槍已經握在了手裡,保險都已經打開了。
這個人從懷中掏出一塊白色橫幅,上面用紅色顏料寫了一行字:打倒軍閥,還我太平!
袁兆龍不解此人意思,這個人撲通的跪在袁兆龍的面前,神態激動的高聲呼喊道:“袁司令,你們這羣軍閥天天都在打仗,直皖打完,粵桂打、粵桂打完,直奉打、從東北到西南、從中原東南、你們軍閥爲了自己的野心互相之間打來打去,有沒有考慮過我們這羣老百姓們的死活!
有沒有管過我們要不要活命!是不是說,這個中國不是我們老百姓的國家,而是你們軍閥的國家,是不是有了槍桿子,有了地盤,你們就等於是擁有了一切!是不是一定要把我們這羣無辜的老百姓們逼上死路呢!”
跪在袁兆龍面前這個厲聲質問的人,看樣子,應該是一個飽受軍閥混戰而導致家破人亡的人,通過他的話語,袁兆龍聽出了他的無奈和心酸。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袁兆龍剛準備要回答他的問題時候,突然有警衛過來,將他給押走,橫幅也給沒收。
警衛部隊長官走到袁兆龍的跟前,道歉道:“袁司令,在我們的地頭上出現這種事,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們的失職,讓您見笑了,這件事情我們一定會嚴肅處理,給您一個交代。”
“嗯,有勞了。”
袁兆龍細細的品味着警衛長官這番話,雖然說的很誠懇,但是袁兆龍同樣聽說了別樣的意思,這裡是他們的地頭,也就是說,他一個鄂系來的外人,千萬不要多管閒事,是這個意思吧?
坐進了汽車裡,開車的司機是柏天賜找的自己人,整個車上就三個人,袁兆龍還有柏天賜。
袁兆龍說道:“剛纔,那人的話,都聽見了吧。”
“聽見了,一字不差的記在了心裡。”
“有什麼感想?”
柏天賜想了想,然後搖頭。“如果說,是一開始的話,我的心情會心酸,會難受,甚至會流淚,可現在不同了,我的一顆心早已變得麻木不仁,換句話說,習慣了……”
亂世人的無奈,亂世人的心酸,這個世界需要改變,可是改變世界卻又怎能避免的了不流血呢?
殺戮和死亡才能換回來和平,如果能夠坐下來談判解決問題的話,那還要軍人幹嘛?軍人存在的意義不僅是爲了殺戮,更是爲了維護和平……
這個人當着袁兆龍的面所喊出來的話,不僅是他一個人的心裡話,更是千千萬萬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老百姓的心聲。
生逢亂世是每一個人的不幸,亂世需要改變,亂世中誕生了軍閥,軍閥的混戰將亂世的混亂升級到了前所未有的告訴。
如果剛纔有機會的話,袁兆龍想告訴他,亂世不是因軍閥而起,但是能夠結束這個亂世的一定卻是軍閥……
亂世的出現是因爲強權的崩潰分裂,唯有新的強權誕生,才能終結統一這個時代。那麼,什麼時候纔會是黎明前的曙光呢?
袁兆龍也無法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他的佈局早已經超過了軍閥對手,他的對手已經瞄向了洋人……
如果有人說,現在軍閥的分裂勢力已經達到頂峰的話,或許那纔是統一的開始,盛極必衰,巔峰的極點也是衰敗的起點。
必然會有犧牲,必然會有不耐煩的情緒,對於這個,袁兆龍也沒有辦法,他不是神,做不到讓每一個人全部滿意。
“校長,聽着他們這麼罵您,您的心裡就不難受嗎?”柏天賜問向袁兆龍。
袁兆龍淡然一笑:“難受?這十多年來,罵我的聲音何時少過,要是天天生氣的話,十年前我就被氣死了。
我的功績罪過,現代人沒有資格點評,唯有留給後來人評說,換言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同時代的所有人,都在這個局裡面,如果說這是一部戲曲的話,咱們每一個人都是這部戲中的演員,沒有主角配角之分,只有大小人物的區別,最後落幕依然屹立不倒的可能是一個大人物,也有可能是一個極其不起眼的小人物結束這一切。
觀衆不是我們,我們可以琢磨自己的演技,卻沒有資格對整部戲曲做出評價,因爲你是其中的一員,看戲的則是後來人,超脫了這個時代的後輩們,當我們這個時代裡發生的所有故事全都變成了紙張和課本上的文字時候,後代的史學家們會對我們這一代人做出最客觀的評價和點評。
恐怕到那個時候,好人也不會完全是好人,壞人也不是完全是壞人。所有的經過,所有的一切,都將會成爲後人的研究對象。”
聽着袁兆龍說了這麼些,柏天賜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好像是明白了,可是好像還有些什麼地方沒有弄清楚。“能舉個例子嗎?”
袁兆龍微笑。“袁世凱,你說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柏天賜想了想,剛準備說話,卻又感覺這個答案不妥當,沒有說出口。“我不知道。”
想了好久,柏天賜給出這麼一個模糊的答案。
“對,沒錯,不知道,不好隨便評價,因爲所站的角度不同,所看到的事情都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