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能回答,還是不好回答?如果你不願意說,那就算了”,他長時間的沉默讓氣氛更加冷凝,何小曼的臉色也比剛纔更加不好。
“不是不能說,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彭煜城做出一副爲難的表情,“我升的這麼快,是因爲我曾經參加過實戰,擊斃歹徒四名。”
那場實戰,是彭煜城心中永遠的痛,他失去了最敬愛的排長。活着的人部隊可以以其他名義嘉獎,而壯烈犧牲的人,只能做無名英雄。
何小曼和柳成業對視一眼,還想再詳細問一問,柳河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放下碗筷,在他們開口之前就道:“爸媽,這些部隊裡的事情,不能多說,還是別問了吧。”
她的語氣裡帶了哀求,而彭煜城的表情也不似之前明朗,何小曼和柳成業也猜到了什麼,對視一眼,自動跳過這個話題。
“你家是哪裡的?你爸媽都是做什麼的啊?家裡有幾口人?”柳成業的聲音很溫暖,就像一個慈祥的長輩,很容易讓人放下心防,然後,掉進陷阱……
這功夫彭煜城已經想明白柳河爲什麼搖頭了,心中也想好了說辭,“我家在京城,家裡有五口人,爺爺是退伍老兵,爸爸是個體,做點兒小生意,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聲音明顯顫抖了一下,聽的人好不心疼。
原來他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媽媽,難怪從沒聽他提起過。這麼重要的事情,她竟然不知道,柳河有些自責。
“我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大哥在幫我爸,大姐已經嫁人。”彭煜城說的很籠統,回答柳成業的問題卻正合適。
柳成業點點頭,也不知道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叔叔阿姨,你們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儘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彭煜城咧嘴一笑,原本深沉俊朗的臉竟無端端多了些許傻氣,使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憨厚了不少。
柳河看着眼前人,腦海裡浮現憨厚這個詞的時候真的是把自己嚇了一跳。彭煜城——憨厚。這麼有難度的事情,他是怎麼做到的?
何小曼和柳成業又問了他一些問題,都很平常,比如部隊裡苦不苦,吃的好不好這些。
彭煜城見柳成業的笑容越來越親和。何小曼也不再對他冷言冷語,心裡以爲他們已經接受了他,就算不接受,至少也不反感他。
誰知他提出告辭,改天再來拜訪的時候,柳成業卻擺擺手讓他重新坐下,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
“柳灝,你去複習功課”。柳灝不願意,何小曼一瞪眼,他立馬蔫了。乖乖回了自己房間。
柳灝一走,整個房間的氣氛立即嚴肅下來。四個人各據方桌一側,何小曼坐在一家之主的位子上,卻一言不發,倒是柳成業最先開口。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來,遞給彭煜城一支。彭煜城下意識地伸手去接,手指剛碰到煙。就聽柳成業說道:“我不會抽菸,這煙還是領導發的喜煙。一一直放在口袋裡。吸菸不僅最自己的身體不好,對周圍的人更不好。”
彭煜城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後還是硬着頭皮接了過去。只這支菸一直到他走都沒抽上一口。
“我覺得你這個小夥子不錯”,柳成業嘴角微微帶笑,總結道:“不過不適合我們安安。”
柳河和彭煜城都不自覺挺直了脊背,知道柳成業還有話說,他們也都沒有插嘴。
“安安是我們從小寵大的,以後嫁人,我們也希望能嫁到我們身邊。當然了,你要說你還沒想到結婚那麼遠,那就當我這話沒說。”柳成業慢悠悠的說,卻聽得彭煜城緊緊地蹙起了眉頭。
“叔叔,我是認真的,和柳河交往也是奔着結婚去的。”彭煜城表明態度。
他以前和柳河說過,等柳河大學畢業他們就結婚。這話可能柳河只當他隨口說說,其實彭煜城真的就是這麼打算的。他兩歲的時候母親去世,是姑姑和兄姐把他帶大的,所以他格外渴望一個圓滿的家庭。
這種渴望,不足爲外人道,只放在他心裡,直到遇到對的那個人,他便毫不猶豫的付諸行動。
“你想娶安安?那就更不行了!”柳成業還是微微含笑的模樣,只是說出的話配上他這副表情,總讓人心裡不舒服,“先前就說了,我們希望安安留在身邊,你家在京城,太遠。”見彭煜城要開口,柳成業擺擺手,兀自說道:“就算你們都留在h省,你整天在部隊,哪有時間陪安安?我們安安還小,性子還沒定,最需要的是一個能體貼、包容她的男人。”
這下,彭煜城徹底沉默了。他的工作性質決定他不可能天天和柳河見面,甚至不能保證每天都能打電話或者是發短信。兩個人註定聚少離多,這樣的生活,對柳河來說,確實不公平。
如果他沒進特別行動組還好說,只就在部隊裡按部就班的生活,大部分時間還能回家陪柳河。可是現在,他已經接受任命,若是再要求調動,難度會很大,再說,他也很喜歡現在的工作。
他的沉默讓柳河的心沉了下來,她想說些什麼,但是面對關心自己的爸媽,她又什麼都說不出來。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婚姻卻牽涉兩個家庭,她雖然沒想那麼遠,但是既然話題已經扯到這上面,也不由她不去想。
“你們也沒處多久,現在分開,對兩個人都好”,這時候,何小曼開口了。
她雖然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說話的語氣到底緩和了一些,“我們也不是不開明的父母,實在是你們太不合適。年輕人做事容易衝動,你也回去好好想一想,別以爲我們是棒打鴛鴦,這事兒就是放到你們家,你們家能同意?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回去吧。以後啊,你也別來找我們家安安了。”
說着,她起身回了臥室,不大一會兒走出來,手機還拿着之前沒收的白色手機,“這個你拿回去吧。”
彭煜城起身,卻沒有伸手去接。先前的緊張激動早已不在,彭煜城又恢復往日在部隊時的冷靜。
他深深地給何小曼和柳成業鞠了一躬,“叔叔阿姨,我已經認定柳河,這輩子非她不娶。你們現在對我不滿意沒關係,我慢慢改善,改到你們都滿意了爲止。就像叔叔阿姨說的,我們還年輕,還有時間彼此考驗,我只希望叔叔阿姨能給我一次機會,一次讓你們認可我、接受我的機會。”
他說的很是真誠,從來做不來惡人的何小曼有些無措,轉頭去看柳成業。
柳成業擺擺手,“手機你拿回去,就算是處朋友,我們安安也沒有隨便拿你東西的道理。至於機會,你們年輕人都有主意,看到的我們能管,那看不到的想管也管不了。不過我們今天也把態度告訴你,我們只想讓安安找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畢業回家,安安心心的過日子。你要是做不到,趁早放手,對你們都好。”
彭煜城點點頭,聽了柳成業的話,他心裡反而更有底了。早前柳河不也這樣拒絕過他,可是後來怎樣,還不是被他追到手。
彭煜城離開,柳成業格外開恩,讓柳河去送彭煜城。
等他們出去了,何小曼埋怨道:“你幹嘛讓安安去送他,萬一他佔咱們閨女便宜怎麼辦?”
“我覺得小夥子挺好”,柳成業答非所問,“也不是你想的那樣的家庭,我覺得還挺靠譜。”
何小曼冷哼一聲,斜了柳成業一眼,“你還當真?你看他吃飯的樣子沒有,哪裡像是普通人家出來的。爺爺是退伍兵?你算沒算過,他爺爺該多大年紀,如果到六十幾歲才退下來,你猜能到什麼職位?那小子耍小聰明,以爲咱們看不出來呢。”
柳成業心裡嘆息,他怎麼看不出彭煜城是在說謊。爲什麼一定要在飯桌上說話,不就是想試探他嗎。柳河和柳灝吃飯的姿態,都是何小曼從小調教出來的,而他們和彭煜城一比較,彭煜城卻一點兒不比他們遜色,這說明什麼,不言而喻。
他知道何小曼的心結,雖然他覺得彭煜城不錯,卻也只能站在何小曼這一邊。他們的未來如何,也只能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我是不想讓安安埋怨你,什麼事都要慢慢來,你管的太嚴了,她反而牴觸。那小子是當兵的,也沒什麼時間和咱們安安相處,他們現在是一時新鮮,等新鮮勁兒過了就好了。”柳成業只能這麼勸何小曼。
不過經他這麼一說,何小曼更緊張了。她抓着柳成業的衣袖,臉上的慌亂如何也掩飾不住,“最可怕的就是這新鮮勁兒,萬一,萬一他們做了出格的事兒,人家新鮮勁兒過了,吃虧的可是咱們安安。不行,我這就去把安安叫回來。”
柳成業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伸手抱住何小曼,低聲安撫,“小曼,你別想太多,安安是懂事的孩子,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我年輕的時候也懂事,可是,還不是……成業,我是真的害怕,害怕安安走上我的老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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