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隱隱猜到隱匿在暗處的人,就算不是彭煜城,也是彭煜城的人。
她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不過,只要一想到身邊就潛伏着能夠救她的人,她的一顆心,總算安定了下來。
“是我的女兒,”安重森開口對聶二嬸解釋道:“就憑咱們之間的交情,我帶着親生女兒走,應該沒有問題吧。”
聶二嬸的表情一滯,顯然,她沒想到安重森要帶走的人是他的女兒,事實上,她根本沒聽說過安重森還有個女兒。
不過很快她就恢復了鎮定,“既然是重森先生的愛女,那當然沒有問題。時間不早,重森先生請吧。”
她親手爲安重森打開車門,請安重森上車。
車只有四個座位,其中一個還要留給知道具體路線的司機,剩下的三個座位要坐下四個人,肯定有些擠。
所以,安重森並沒有着急上車,而是安排道:“安安,你坐副駕,我們三個在後面擠一擠。”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到柳河身上,她心知躲不過去,必然要走出來面對聶二嬸了。
不過此時,她也不想躲了,黑暗的夜,隱匿在樹林草叢裡的狼,最喜歡的,恐怕就是別人的恐懼和慌亂了吧。
她從章靜怡的身後走出來,微仰着頭,一張臉完全暴露在聶二嬸的視線裡。
“是你!”聶二嬸驚呼一聲,轉頭看向安重森,“她怎麼可能是你的女兒,她是聶家二十多年前丟失的孩子。我百分之一百確定,她是聶家的孩子!”
衆人都驚訝的看着柳河,想不明白她怎麼一下子從安重森的女兒變成了聶家的孩子了。
安重森更是,他定定的看着柳河,似乎是在權衡聶二嬸此話的可信度。
在這件事情上。聶二嬸絕對沒有理由欺騙他。所以,柳河很可能,真的不是他的女兒。
“你給我說清……”安重森單手探入腰後,要去拔槍,只他的槍還沒拔出來,話還沒有說完。忽然一聲槍響,驚駭了所有人。
柳河已然想到有這種可能,所以槍聲一響,她便急急朝旁邊的樹叢跑去。
只她光顧着矇頭跑,忘了看腳下。她一腳絆到一塊兒大石頭上,腳趾頭好像被生生的折斷般的疼。
“啊……”向前跌去的一瞬間,她下意識地用雙手護住自己的肚子。
可是,有什麼用?如果跌倒,她八個月的碩大的肚子,肯定要收到嚴重的擠壓啊。
柳河幾乎是萬念俱灰,她的孩子,都已經這麼大了啊……
可是。除了腳上,其他的地方並沒有疼痛襲來。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她睜開眼睛。什麼都看不到,因爲她的臉被緊緊地按在一個厚實溫暖的懷抱裡。
此時,她的鼻尖充滿了熟悉又懷念的味道,她貪婪地吸了一大口,明明是這樣危急的時候,她的嘴角卻噙上了笑意。
耳邊依然有槍聲。可是她卻覺得分外安心。
她緩緩閉上眼睛,任由這個男人抱着她隱匿到安全的地方。
過了有兩三分鐘。女人的驚叫和震耳的槍聲才停下來。
而從始至終,男人始終沒有鬆開她。一直把她緊緊的護在懷裡,好像生怕她消失不見似的。而外面的一起,都和他們沒有關係。
“老大,安全了。”正這時候,外面傳來了申信的聲音。
“安安,還好吧?”頭頂上,男人粗噶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裡。
她輕輕地點點頭,微仰着頭,只能夠看到男人吐着油彩的下巴。
男人垂頭,視線和她的交織在一起。然後,吻上她的脣。
那麼思念,那麼恐懼,那麼難熬……
他的安安,終於平安了。
這個吻很短暫,淺嘗輒止。
“安安,我們出去,我這就帶你回家。”彭煜城在她耳邊低聲喃喃。
柳河點頭,繼而,她想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彭煜城,我,我剛纔吐了。”
而且,吐完之後沒漱口……
彭煜城揉了揉她的腦袋,“我不嫌棄你。”
說完之後,攬着柳河水桶似的腰從隱蔽處走出來。
此時,外面已經被幾盞應急燈照的通明,兩輛車的司機和助理都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們的身下,是不斷擴散開來的鮮紅。
彭煜城想擋住她的眼睛,柳河卻對他搖了搖頭,“我沒事。”
不是第一次見血,好像,也沒有那麼可怕了。
她的目光從倒在血泊中的幾個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到抱頭蹲在地上的安重森、章靜怡和聶二嬸身上。
安重森好像也受了傷,衣服上沾染了不少血跡,就連地上也已經浸染了一片。
而聶二嬸和章靜怡則都受了很大的驚嚇,身子都在不住的發抖。
“老大,現在怎麼辦?”申信走過來,先齜牙對柳河笑了一下,然後肅然問彭煜城。
“和上面聯繫,派人來接應。”,他言簡意賅地回道。
申信應聲去安排,彭煜城則讓柳河坐進聶二嬸帶來的車裡,“我送你回家。”
“你現在離開,可以嗎?”柳河擔憂地說道。
雖然她很想回家,可是彭煜城作爲指揮官,怎麼可以擅自離開。
“沒事,我把你送回去就歸隊。”彭煜城滿不在乎地說道,然後細心地幫她繫好安全帶。
手收回來的時候,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碩大的肚子,唔噥道:“都這麼大了……”
車子緩緩發動,柳河側頭朝車窗外看去,視線所及,正好可以看到章靜怡迷濛着一雙美眸,絕望又無助的看着她。還有一道視線,就在章靜怡旁邊,安重森則是陰鷙又怨毒的看着她。
她回給章靜怡一個安心的眼神,這眼神,她曾經不止一次地對章靜怡做過,而每一次,章靜怡都能化險爲夷。
最後一眼,她看向安重森,嘴角難掩譏諷的笑意。果然,這個自大又自私的男人,受到了懲罰。
緊張了好幾天的心終於放鬆下來,最愛的人就在身邊,柳河靠坐在椅背上,不知不覺竟沉沉睡了過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回到別墅的,更不知道彭煜城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等她一覺醒來,已經換好睡衣,躺在家裡柔軟舒適的大牀上。
她抱着被子,深深地嗅了嗅上面的味道,那麼香,那麼好聞,而她差一點兒,就聞不到了。
她在牀上賴了好一會兒纔起來,起來之後才發現,她的右腳大腳趾,被包裹成了一枚糉子。
被石頭絆的那一下,戳了她的大腳趾頭,當時她只沉浸在化險爲夷的喜悅中,並沒有覺得多疼,這時候安穩了,她才感覺到一陣又一陣鑽心的疼痛。
這個樣子也不能下地走路,她乾脆又倒回到牀上,重新蓋上被子,繼續睡覺。
睡的正香的時候,就聽到嗡嗡的聲音不停的在她耳邊轉悠,煩不勝煩。
她揮出手去,想要把這聲音驅走,可是揮出去的手反而被固定住。
她煩躁地睜開眼睛,黑黢黢的環境裡,她只能看到一雙深沉又炙熱的眼眸。
“你幹嘛要吵醒我,我還要睡。”她猶帶睡意地唔噥道。
彭煜城不知道在牀邊蹲了多久,雙腿發麻。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坐到牀沿兒,等腿不那麼麻了,才揉了揉柳河的腦袋,“你睡了一天一夜,該起來了。”
說着,他起身去拉窗簾。
熹微的晨光從玻璃窗裡透射進來,驅走了一室黑暗。和煦的光華里,高大挺拔的男人背身而立,柳河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被幸福和甜蜜填的滿滿。
彭煜城走回來,親了親看着他發呆的女人的額頭。在她還迷濛的時候,把她抱起來,親自動手給她換衣服。
沒有一點兒旖旎,沒有一點兒曖|昧,他的動作緩慢而莊嚴,不像是在給一個女人換家居服,倒像是在穿他的軍裝。
換好衣服,他粗糲的大手便貼在柳河隆起的小腹上,沉沉說道:“安安,辛苦你了。”
只爲這一句話,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柳河對他溫婉一笑,小手覆在他的大手上,“不辛苦。”
兩個人便這樣靜靜地待了一會兒,彭煜城突然疑惑地說道:“它怎麼不動,我摸了這麼半天,它怎麼一下也沒有動過?安安,咱們先下去吃飯,吃完飯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彭煜城說,柳河也打算去醫院做一下檢查。這麼多天擔驚受怕,吃不好也睡不好,知不知道肚子裡的孩子受不受得了。
柳河大腳趾受傷,走路不方便,彭煜城便抱着她下樓。
吳微看到她,有無數個問題要問,卻都忍住了沒有問,只提醒道:“我剛纔給京城和濱城都打電話報了平安,兩邊都說要趕過來看你,估摸着等你從醫院回來,他們也該到了。”
兩邊的人都驚動了?柳河看向彭煜城。
“京城那邊不可能不知道,至於家裡那邊,你和洪彧失蹤這麼多天,柳灝怎麼會沒有察覺。”所以,柳灝把她失蹤的事情告訴了何小曼和柳成業。
“那洪彧呢?她怎麼樣?還有小敏,找到了她們沒有?”柳河急急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