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峰臉上的表情瞬間僵硬。
按在張朝陽肩上的手掌暮然停了下來。
“爺爺,你這話什麼意思?”
張朝陽道:“慧根生道骨,我雖沒見過,可爺爺不傻,就算天賦再高的修煉天才也不可能在短短兩年的時間裡連跨六境!”
“好吧,就算能跨六境,那功法武技,總是需要時間修煉才行,可你信手沾來,刀槍劍戟,無所不精,單是教給我的那招‘天人搬山’,就有銀階高級武技的威力,而整個大周國,是沒有這個層級的武技的。”
“好,再退一步,就算你天賦異稟,功法武技無師自通,那陣法?煉藥呢?機關獸呢?這些技藝每一種都需要長期的修習纔會有所小成,已經不是天賦二字所能解釋通的了。”
“還有,你精通魔族語言,還會巨人族的語言,這些重重跡象表明,你根本不是我孫青峰,而是另有其人,或者說,你只是佔據了青峰的身體,體內裝的卻是另一個人的靈魂,我說的,沒錯吧?”
張青峰站在張朝陽身後一動不動,就像一座雕像,直到聽他說完後,才慢慢活動手指,輕輕揉捏着他的肩膀。
守望塔頂樓一片安靜。
張朝陽沒有繼續追問。
張青峰也沒有開口。
只有手指揉捏皮肉發出的輕微聲響在有節奏的傳揚開來。
足足過了一盞茶的時間。
張青峰纔開口道:“老爺子,我以前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是您的親孫子,是張家的後人,這難道還不夠嗎?”
張朝陽沒有立刻迴應,他就這麼看着窗外,過了許久,嘴角才漸漸勾起一抹釋然的微笑。
“峰兒。”
“嗯?”
“有你這樣的孫子,爺爺知足了。”
“有你這樣的爺爺,孫兒能驕傲一輩子!”
“峰兒。”
“嗯?”
“謝謝你圓了爺爺的夢,中原終於太平了。”
“都是孫兒應該做的。”
“峰兒。”
“嗯?”
“爺爺累了,想睡會。”
“好!孫兒在這守着。”
老爺子笑着閉上眼睛,扶住椅子扶手的手,慢慢垂落。
守望塔內。
剛剛打下一片河山的少年忽然停手,無聲的淚水順着臉頰流到下巴,滴在了手背上。
烏雲密佈,電閃雷鳴。
這一年,泉羊城迎來了百年不遇的一場大雨。
這一天,泉羊城百萬百姓家家掛白綾,人人披孝帽,恭送戰神駕鶴西遊。
這一天,天地哀慟,人哭魔悲,送行隊伍繞城三週,延綿數十里。
這一天,青帝拉棺,天光大開,有祥瑞破雲而至,降臨大周皇陵萬壽山。
這一天,人間少了一個張朝陽。
這一天,神界多了一個張聖人!
……
……
“從前有座山。”
“山裡有座廟。”
“廟裡有個老和尚。”
“老和尚在給小和尚講故事。”
“講的故事是:從前有座山。”
“山裡有座廟。”
“廟裡有個老和尚。”
“老和尚在給小和尚講故事,講的故事是:從前有座山……”
這是中原七國家喻戶曉的一首童謠,早在幾百年前就在中原流傳了開來。
然而,卻極少有人知道,這首童謠來自何處,發源於何地。
至於山是哪座山,廟是哪座廟,老和尚法號是什麼,就更沒有人知道了。
一輛由北向南而行的馬車上。
趕車的老人揮舞着手裡的鞭子,絮絮叨叨的向身後坐在車廂裡的少年講述着這段故事的起源和來歷。
“……那座山,便是天書山,那座廟,便是天光寺,至於那個講故事的老和尚,便是我家老祖,天靈禪師,主人,你是不是做夢都不會想到,老奴的老祖竟然是個出家僧人?”
曾經玩弄七國於股掌之間的老人像個偷吃了八隻雞的小狐狸,得意的向馬車裡的年輕主子炫耀道。
“沙破天出家了?”
張青峰的確有些意外,不過並沒有流露出太多的驚訝。
在泉羊城待了一個多月,安頓好老爺子的喪事後,張青峰再也坐不住了,簡單交代了幾句,安撫好六位未婚妻和爹孃後,迫不及待的帶上魔師,朝春秋古國趕去。
這次出行,張青峰只帶了魔師一人。
原本,他是準備帶上小黑龍的。
可想到路途遙遠,小黑龍上次爲了摧毀機關巨蠍,透支龍息過度,沒多久又陷入了沉睡,就把她留在了武安侯府。
如今,武安侯府有以麥襠牢爲首的魔族祭司團佈下的法陣防護,又有一千血衣衛,三百黑龍衛日夜守衛,還有三千虎豹兵把守四周,再加上剛剛踏入五階的大祭司露做後盾,以中原各大宗派的力量,就算劍閣的人馬傾巢而出,也只能落個有來無回的下場。
離開泉羊城後,張青峰的整顆心就飛到了千年前曾經追隨自己的忠僕沙破天身上。
這飛昇失敗後這一千年來發生了什麼,張青峰毫無頭緒。
原本,來自千年前的小黑龍應該是最有資格發言的知情者,但她從破殼後不久就被囚禁在了十萬大山的山洞裡,對外界的瞭解如同一張白紙,加上神魂受到鬼氣侵蝕,絕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之中,所以張青峰只能另做打算了。
對小黑龍,張青峰是充滿愧疚的。
自從千年前她還是個蛋的時候跟了自己,就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
這千年來受的折磨就不用說了,好不容易主僕相認,結果又一而再的出手救了自己,想想都覺得臉紅。
慶幸的是,小黑龍體內的鬼氣已經找到了破解之法。
魔族三大部落的入侵讓張青峰搜刮了足有一大桶的魔漿,這些可都是最頂級的聖藥,除了少量分給了親人和一些重要的手下外,剩下的全都灌進了小黑龍的肚子裡。
張青峰相信,只要小黑龍再次甦醒,她體內的黑獄鬼氣就會徹底消除,戰鬥力也會呈現質的飛越,那時候,纔不辜負她神龍的身份和神威。
如今,張青峰竟然又從魔師那裡得知了當年最忠誠於自己的奴僕還活着,眼看千年來的迷霧將被層層撥開,這讓他如何能不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