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府,一處幽靜的小院。
一顆大榕樹下有張石桌,平原侯石天愁和大周戰神張朝陽對面而坐,微風起,樹葉嘩嘩作響。
“我錯了。”
面對榕樹的石天愁嘆了口氣,終於忍不住先開口了,那張消瘦清癯的老臉上佈滿了歲月的滄桑,隨着這聲嘆息,整個人彷彿蒼老了十多歲。
“可我這次來並不是求你原諒的。”
“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替心佩說幾句好話。”
“你知道我不是那種攀龍附鳳的牆頭草,這些年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保全家人的安危,你進十萬大山之前也說過,要我不要輕易替武安侯府出頭,因爲背後的力量我招惹不起,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
“我都是按你說的去做的,可誰知道如今竟落了個這等尷尬的局面。”
“朝陽大哥,心佩是我孫女,之前她犯的錯誤,我這個爺爺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拋除別的不說,如果她不是真心悔改,一個月前陸角圍攻武安侯府的時候,就不會替青峰抱不平了。”
“從小到大,青峰最聽你的話,當年你我並肩作戰,爲大周開拓疆土的時候,你也說過希望我們張石兩家能世代修好,這纔有了這門親事,可如今……”
“天愁老弟啊。”
背靠大樹一直沉默不語的張朝陽終於開口了,“太晚了。”
“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有些事情一旦錯過了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不是我不替你說話,實在是此一時彼一時,就算我逼青峰和心佩重修於好,怕也有人不會答應的。”
“誰?誰會反對?北天嗎?”石天愁一時沒聽明白,心裡卻暗自一喜,因爲從張朝陽說話的語氣裡他聽出來這個一直待自己如親兄弟的大哥並沒有不幫自己的意思,只要他肯點頭,一切都有可能。
張朝陽微微搖頭,道:“北天還沒那個膽子,反對的人是青峰的未婚妻。”
“未婚妻?”石天愁怔住了,這個回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朝陽大哥,你說的是什麼意思?青峰的未婚妻不是心……”
想到石心佩已被當衆退婚,石天愁話說一半急忙停了下來。
張朝陽目光復雜的看着石天愁,道:“天愁啊,人算不如天算,這件事情也是我始料不及的。實話和你說吧,心佩眼界高,看不上青峰,可有人不嫌棄,在周園狩獵結束的當天晚上,人家不怕受牽連,主動提出想嫁給青峰,這門親事就這麼定下來了,是北天親口答應的,青峰當時也在場。老弟啊,說句你不愛聽的,一個是落井下石,一個是雪中送炭,一個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一個是患難之處見真情,就像當年我說心佩長大懂事後如果後悔當年的婚事可以另擇良木而棲一樣,青峰如今也長大了,他也有選擇的權利,你說,於情於理,就算我希望他和心佩能重歸於好,可人家也不一定能答應啊,你說是不是?”
聽了這話石天愁羞愧的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怎麼也沒想到,張青峰居然已經和別的女孩訂了親!
不過,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總要弄清楚對方是誰才行,莫非是哪個三流貴族想置於死地而後生,下了一盤大棋把賭注壓在了武安侯府頭上?
這種情況在豪門貴族間並不罕見,他不僅有點羨慕佩服起那個敢拿整個家族的命運前途做堵住的權貴來。
“朝陽大哥,那,那是誰家的女兒有這個福氣?”
“不是外人,說起來你也認識,還記得三十年前在西北大漠遇到的那個騎狼少年吧?和青峰定親的就是他的女兒。”
“騎狼少年……”石天愁微微皺眉,迅速翻閱起過往的記憶,反應過來後臉色大變,失聲叫道:“你說的是秦鳳圖?現任秦族族長?”
“正是。”
石天愁呆住了。
秦族族長,那可是身份地位和周皇平起平坐的一國主宰啊!
他的女兒,豈不是尊貴的公主之軀!
石心佩和她相比,差的何止一點半點。
本還抱着一線希望的石天愁絕望的閉上眼睛,整個人癱坐在了椅子上。
……
……
石心佩出了武安侯府,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想起不久前張青峰說的那番話,心裡一陣陣絞痛。
她後悔了。
後悔當初不該不聽爺爺的話,後悔自己太任性,以至於把事情鬧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這麼多年了,張青峰在她心裡真的就沒有一點位置嗎?
答案是否定的。
細想起來,她之所以對張青峰頤指氣使甚至惡語相加,就在於她太過驕傲和自信。
她相信就算自己對那個廢物的態度再惡劣,他都不會離開自己,深究起來的話,何嘗沒有恨鐵不成鋼的心思在裡面,畢竟,他是自己的未婚夫,有哪個女人願意自己的丈夫被人指着鼻子罵廢物?
石心佩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
錯就錯在這個廢物改變的太快,快的甚至讓人懷疑他之前多年的軟弱無能會不會是故意裝出來的,否則,常人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取得如此大的成就?
“張青峰,你有什麼了不起的,真以爲殺了陸角的四大金剛就天下無敵了?早晚有一天,我石心佩會讓你跪在我面前求我的!”
石心佩的眼睛裡漸漸涌出怨恨的光芒,銀牙咬的咯吱吱直響。
“石姑娘,請留步。”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輕柔的男子聲音,石心佩一扭頭,發現路邊牆角處坐着一個身材瘦小的老頭,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你在喊我?”
石心佩看看四周,附近並沒有外人,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走進了一條偏僻的衚衕裡。
“是啊,石姑娘應該是剛從武安侯府出來吧?”
“你怎麼認識我?還有,你是誰?”
石心佩脫口而出,這才收回心思警惕的看着牆角下的老頭,身爲石家年青一代中的翹首天才,最基本的警惕還是有的。
老頭拿起旁邊的柺杖,慢慢站了起來,笑道:“石姑娘不必緊張,我並沒有惡意,只因和姑娘有緣,才特意在此等候姑娘,欲助姑娘一臂之力。”
“助我?就憑你?”
石心佩上下打量老頭一翻,目露不屑。
老頭臉上的微笑不變,道:“初次見面,石姑娘對我有些懷疑,也在情理之中,別的暫且不提,我只問姑娘一句話,你想不想把那個當着大周權貴的面讓你顏面無存的張青峰踩在腳下?想不想讓他跪在你面前,像狗一樣的搖尾乞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