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羊皮筏子已經經過大石,速度稍微放緩下來,緹娜緩了過來,從潘朗懷裡擡起頭,臉上滿是剛纔濺上去的水滴,她看着潘朗,輕聲問道:“你沒事吧。”
那生死關頭的一瞬間,她真的很擔心將他也帶入水中,潘朗心有餘悸,想到剛纔差一點就要看着她落入河中,心頭還是一陣狂跳,他遲遲不肯鬆開她,良久才輕聲說道:“幸虧我抓住你了。”
緹娜點點頭,此刻放鬆下來才感覺到小腿處一陣陣鑽心的疼痛,老向導看看緹娜,皺着眉頭說道:“怎麼回事,剛纔竟然在石頭上被割傷了。”
緹娜回頭看,只見褲腳下滴滴答答地躺着血紅色的水,想來是小腿裡面的肌膚剛纔被石頭撞破,那褲子布料防水,但是在河水中灌進褲管中的水混着血流了下來。
老向導皺皺眉,他只是想快點趕路,沒想到讓歆恬受了傷,他着急地說道:“現在沒有辦法包紮,只能等到了下游,我們再找點草藥治療。”
緹娜蒼白着臉色,擡頭笑着安慰他說道:“也不用找草藥,我們這包裡看着大,不是白背的,裡面救急的東西都有。”
老向導點點頭,本想說他推薦的草藥最好,又看見其餘三人用能殺人的眼光看着他,只是眼睛裡充滿了擔憂和歉意,但是不再說話。
————————————————————
終於到了河下游,緹娜的臉色更加蒼白,覺得小腿處疼得不可抑制,潘朗攙扶着她在岸邊一棵樹旁坐下,將她的褲腿輕輕地捲了起來,只看見勻稱潔白的小腿上一道三四寸長的傷口,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潘朗顫抖了一下,緊緊地盯着,眼神變得幾分兇狠,也狠狠地咬住嘴脣。
從行囊中翻出野外急救用品的同事也站了過來,一眼看見那觸目驚心的傷口,不由得一怔,連忙將藥品和繃帶遞過來。潘朗接住先用紫藥水將整個傷口處的皮膚消毒,然後均勻地灑上雲南白藥,用繃帶一圈圈仔細纏好。
儘管他的動作十分輕柔,緹娜仍然能感到傷口接觸到藥物之後的疼痛,尤其纏繃帶時,更加疼痛,只是緹娜看見潘朗的臉色,竭力忍住,面上還浮現一絲笑容,輕聲說道:“你們說我這樣的病號,到了赫扎布是不是能得到一點優待,說不定人家本來沒有招待外來客人的習慣,看見我生病不得不留,連帶着將你們幾個的食宿也解決了呢。”
可惜沒人笑,一位同事勉強說道:“歆總,我們儘快到赫扎布再說吧,傷口在水裡泡了那麼長的時間,需要好好處理一下,若是傷口發炎,說不定會變得比較嚴重。”
緹娜稍微一怔,哪裡有他說的那麼嚴重。
他們正在說話,緹娜已經放下褲腳,傷口是否重新處理無所謂,衣服被水泡過,黏答答的卻是一定要換。
——————————————————————
她正在想着,其餘人已經開始考慮她接下來的路如何走,三個人商量了一下,其中一個大個子的同事輕聲說道:“不如我揹着你吧,免得你還需要用力。”
潘朗抿住嘴脣,輕聲說道:“不用了,還是我來背吧。”
緹娜挑挑眉毛,少頃笑着說道:“呵呵,我只是腿碰破點皮,又不是沒了一條腿,我沒事。”
四個人說完話,緹娜讓潘朗過來攙扶着她,幾個人這才發現老向導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一個同事微微一怔,輕聲說道:“難道老向導擔心歆恬受傷他們追究責任,偷偷地溜走了?”
緹娜搖搖頭,說道:“也許他有什麼事先離開一下,我們安靜地等一會兒。”
稍微等待了一會兒,遠遠地看見老向導飛快地向這裡走來,身後還牽着一匹高頭大馬,馬身上馬鞍腳蹬都安置的很齊全。
四個人都是微微一怔,緹娜有點意外也有點驚喜,輕聲問道:“大叔,深山野嶺的,你從哪裡找來一匹馬。”
老向導臉色仍然微紅,輕聲說道:“這裡附近有山民的,只是獨門獨戶,不連成片,熟悉的人才能找到,我年輕時常在這裡打獵,和他們熟悉,所以去借了一匹馬來。”
四個人的臉上都有了笑容。
潘朗將緹娜扶到馬身上,緹娜受傷的小腿接觸到馬身上,也是一陣疼,不過總要輕鬆了許多。四個人一路走來,又走了很長時間,但是相較之前的路途,並不覺得遙遠,也平坦了許多,因此上一路說說笑笑就到了。
走過一片密林,遠處一片濃林遮天蔽日,一名同事想起剛纔看見赫扎布的點綴如繁星的木樓周圍便是一片密林,擡起頭驚喜地問道:“穿過這片樹林便到了嗎。”
老向導點點頭,說道:“穿過密林便是。”
此刻夕陽已經點燃了天際,山裡的夜晚彷彿來臨的比陸地要早,只因爲那一片片連綿的山峰遮住許多陽光,但是幾個人所在之處卻剛好能看到夕陽下沉,金黃色的陽光將前面密林上的綠葉都染得一片光亮,看上去十分美好。
衆人受到即將到達目的地的感染,都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腳步,馬上就將穿過樹林。
透過那參天樹枝的縫隙,緹娜甚至已經看見前方地上一抹閃亮的悠藍,還有高高矗立,樣式古樸美觀的木樓,可能是防水的緣故,木樓都建築在高高的木柱之上,粗壯的四根柱子建成一個支架,將木樓架住。
緹娜心中一喜,正想要讓馬走快些,好把那些建築看個清楚。
突然聽到老向導提醒道:“大家慢一點,先小心,不要輕易走出密林之外。”
緹娜微微一怔,而一個同事步子快了一些,已經走了出去,只聽見嗖嗖嗖的聲音,連續不斷,他面前的地上一排弓箭射入地面,險些就射在他的腳上。那些弓箭嶄新明亮的箭尖就在他面前劃過一片銀光射入地面,不由他不膽戰心驚,那些弓箭在地上豎立着,雖然不高卻像一道不可侵犯的整齊屏障,貿然前進一步必有性命之憂。他擡起頭看見不遠處的木樓上一個手執弓箭的射手正瞄準着他,鋒利的弓箭正瞄準了他的胸膛,不由嚇得愣住。
————————————————————————
絢爛的晚霞在天邊燃燒成一團火紅色的雲海,駱羣航靠在辦公桌上雙手抱膝,深邃的眼睛盯着窗外,面容平靜,而腦海中不斷翻涌着公司裡各種事情。
辦公室門輕輕響起,曉行從外面進來,暗紅色的頭髮閃過一絲低調奢華的光采,進來後笑着叫道:“大哥,下班了,你處理完公事沒有,我們回去吧。”
駱羣轉過身,深邃的眼神在曉行的臉上看了一下,輕聲問道:“歆恬走之前,說沒說他們什麼時候能到赫扎布。”
這個時候,天色將晚,倦鳥歸巢,不知道他們跋山涉水走到了什麼地方。
曉行怔了怔,臉上閃過一絲擔憂,隨即說道:“反正不會是在赫扎布,聽說那裡很遠,一般人去都要幾天才能到達,在山路上的時候當然就是露宿了。不過我看她準備的東西很齊全,應該沒什麼問題。我這實在是抽不開身,否則我也想去呢。”
駱羣航點點頭,將一抹憂慮藏在深深的眼底,隨即擡頭笑着問道:“今天股市怎麼樣,有沒有什麼變化。”
曉行本來進來便也是第一件想要說這件事,卻想不到駱羣航進來便問歆恬他們的事情,心頭不由得輕輕一暖,她很久沒有看見過大哥這麼關心別人,也算是難得。
她卻第一次沒有去臭他,而是直接說道:“股市就像我預計的一樣,還在低迷狀態,我們也在不着痕跡地吸貨,若是這次開發方案能夠通過,想必股價就能夠慢慢地恢復了。”
駱羣航點點頭,心裡稍微輕鬆一些,隨即想到那當時暗中吸貨的人,輕聲提醒道:“你不要掉以輕心,還是盯緊點,我總覺得心裡隱隱不安。我們現在有兩個大項目要上馬,股市上一定要保持平穩,若再受到狙擊,會很麻煩。”
曉行乖巧地點點頭,輕聲說道:“大哥,駱民翔就那樣放過他嗎。”
駱羣航的眼前浮現那一幢轟然倒塌的大廈,想起駱民翔一直以來做的事,輕聲說道:“怎麼會呢。”
曉行眼中的陰翳稍微輕鬆了一些,隨即卻問道:“他現在資金短缺,又從黑市上借錢週轉,稍微出點問題,就會垮臺,爲什麼還不動手。”
駱羣航慢慢地轉過頭來,深邃的眼神裡不帶一絲感情,輕聲說道:“還不到時機,你忘了他手中還有一個賭場,那纔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曉行輕輕一怔,眼看着大哥平靜如海的眼眸,清冷開闊,心中涌起一種期待已久的痛快,還有一點點陌生。
——————————————————————————
揚威集團的同事擡眼看到不遠處的木樓上一個手執弓箭的弓箭手眼神森冷地瞄準着他,充滿提防的兇狠的眼光比弓箭還要銳利,不由得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將雙手舉過頭頂,那是表明身上沒有攜帶武器,不會給對方造成傷害的意思。
他剛舉起手,索性老向導已經走了出來,向着那弓箭手叫了幾句聽不懂的語言,又指指隨後走出來的幾個人,尤其是騎在馬上的歆恬,向着她的小腿指了指。
那弓箭手提防地看了他們兩眼,神色稍微和緩一些,少頃慢慢地放下弓箭,打了一聲呼哨,從木樓上的樓梯跑下來,其他的木樓也是一陣響動,有十幾名的揹着弓箭的弓箭手從附近的木樓跑了下來。
那同事這才恍然大悟,爲什麼地上一剎那就形成了一道弓箭屏障,若是一個人貿然闖進去,恐怕會被射成一隻刺蝟,原來這周圍的木樓之中都有弓箭手在擔任着守衛職責,互相呼應。
老向導看着領頭過來的弓箭手,向着他說了幾句什麼,又揭開歆恬的褲腳讓他查看。緹娜只看見他們都穿着隨身利落的織布服飾,衣襟前繡着花鳥的五彩雲紋,帶着牛角帽子,極富特色,看起來似彝似藏。他們的膚色稍微偏黑,但是輪廓極爲清晰,尤其是眼窩微微有點深,眼神明亮,嘴脣都是稍微厚些,看起來便顯出一份憨厚質樸。
爲首的弓箭手問明情況,便有一個人飛奔着向裡面跑去,緹娜想了想可能是去部落裡問意見的,從部落外的守衛來看,部落應該是不同意隨便讓陌生人進入。
她轉向老向導,輕聲問道:“大叔,你剛纔和他們說的是什麼。”
老向導臉上閃過一絲慌張,輕聲解釋道:“我和他們說,你們想要到部落裡來參觀參觀,讓他們先安排個住處。”
緹娜點點頭,卻感覺到他眼光有點閃爍,不禁好奇這種事情沒什麼好隱瞞,他何至於如此。卻聽見攔住他們的弓箭手中挨着老向導的那一位,模糊不清地開口,說道:“你怎麼騙她?”
顯然他不太會說漢話,發音纔會那樣不標準。
緹娜沒有聽清楚他的話,潘朗的耳朵卻極爲聰慧,笑着問道:“請問你說什麼,是嚮導欺騙了我們嗎。”
那個赫扎布的青年想要再多說兩句,卻說不出來,但是拼命地點了一下頭,他憨厚俊挺的臉上因爲說不清楚還出現了一點焦急。
這下子四個人完全聽明白,那個青年的確是說老向導在欺騙他們,緹娜皺皺眉,他們一路千辛萬苦地趕來,實在不希望再遇到意外。其中一名同事已經壓抑不住怒氣,向着老向導大聲問道:“他說你騙我們,你有沒有什麼好解釋。”
老向導沒想到赫扎布的弓箭手竟然有能夠聽懂漢話的了,以前他們是十分閉塞的,只有他們這些想要接近赫扎布的人找機會學習好赫扎布語才能和他們聯繫。他皺皺眉頭,擦掉額頭上一點微汗,輕聲說道:“赫扎布從來不讓外人進去,何況你們還是遊客想要參觀,我只能跟他們說,你們是附近旅遊的遊客,出了意外受傷,到這裡借宿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