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離弦深似海,從此封心枕邊人。
夢幻的十四個大字突然浮現在凌婕腦海當中,而隨即場景一換,而她已然置身一座浩蕩的瀑布之前,瀑布之下放置的是一把古琴。激盪的水流不時的環繞着古琴,但每每水花一觸碰到琴身,又會瞬間被蒸發的煙消雲散。
嘩啦啦的水聲觸碰在岩石上,激盪起清靈的聲音。而這時古琴突然想了,琴絃波動,聲音如同利劍一般深深的刺入凌婕的心頭,而這枚琴的名字自然而然的出現在凌婕心底——封心琴。
“呵呵,你既然決定一試煉魂之陣,那麼封心琴就是你首先面臨的考驗....就在剛纔,你最愛的男人就是敗於這一個關卡,所以你要小心,此陣兇險,九死一生.....”厚實的聲音傳來,似乎是還在勸阻着凌婕。
但它話沒說完,凌婕已經搶先說道,“前輩不用勸我了,還望前輩能夠告訴我怎麼纔算完成考驗?”
“好!”萬古神樹點點頭,也不再堅持阻攔,開口說道,“這一關很簡單,你只需要用封心琴彈完一首煉魂曲就算完成....不過你記住,心底情愛越深、前塵越深、執念越深,你所遭遇的壓力和難度也就越大。”
“那麼,開始吧!!!”
萬古神樹最後的聲音傳來,也預示着這一關,正式開始。凌婕身影一晃,人已經坐在封心琴面前了,手掌輕輕的觸碰着封心琴的琴絃,指間拂過,未曾觸碰琴身,但她彷彿能夠聽到這把古琴的脈搏。
轟的一聲,隨着凌婕手指觸碰到封心琴的瞬間,腦海恍若被瀑布的水流沖刷過一般,不留下絲毫的情緒和記憶,而大腦深處所有的,只是一首曲子——傳說中從冥界流傳出來的《煉魂曲》。
萬古魂界是神樹所創的世界,法則完全是他制定的,就恍若創始者和造物主一般。所以在這一方天地裡,它可以自由的控制魏玖和凌婕的修爲實力,可以操縱他人的行動方向,亦可以修改和刪除一個人的記憶和想法等等,這就是法則的玄妙之處。
沉默了良久,一炷香之後,凌婕終於動了。
纖纖玉指慢慢的撥動琴絃,第一個音符慢慢的傳了出來,而隨即後面的節奏卻是快了不少,凌婕的手指也由慢到快,迅速的撥動着。
這首曲譜並不會太長,按這樣的速度彈下去也就三分鐘罷了,但凌婕心裡卻沒有絲毫放鬆警惕,每一處神經都緊張繃在一起。而這時,曲子大約過了三分之一的進度,結束了歡愉的部分,而再往後,她所彈出的每一個音符都帶着極致的悲傷。
凌婕知道,真正的考驗現在纔要開始。
伴隨着第一個悲傷的音符彈出,凌婕大腦裡開始浮現一部分自己的記憶。
那是她小時候的記憶,灰色的記憶。生活在那個強大無匹的家族,卻有着常人無法理解的冷漠,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她明白了什麼叫作人情冷暖。
記憶,如同幻燈片一般,盤踞在她的大腦當中,細細的摸索着,她在記憶裡看到對她冷漠的家主父親,看到了身爲丫鬟卻懷了主人孩子的母親,看到那個本應身爲她大哥的男子,因爲美色而企圖玷污她,也看到了那個體弱多病的二哥爲了維護她,總是會被那些人揍的鼻青臉腫,卻不讓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她的二哥,叫凌凡,現任凌家家主,同父同母的哥哥,也是她父親和那丫鬟所生。
記憶呈現的完全是一種黑色的視角,旁人的欺凌和侮辱幾乎每時每刻都環繞在她的耳邊。直到那一天,她的母親,因爲一丁點小過錯,竟然被他父親的正室妻子活生生的打死,而她,更是被那羣所謂的家人拉到野外活埋。
黑色,那是一種陽光無法穿透的黑色,在那個冰冷的荒野底下,她那對力量的渴望終於換來了奇蹟。
她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更不記得她是怎麼返回凌家的,只是依稀記得,自己只用了一招,就打敗了他的父親。更是在他父親的維護下,強殺他的大哥和凌家正室,那個冰冷的家族,所有於她有仇的親人,都在一夕之間被他血洗。
而從那天以後,他的父親退位,由她哥哥凌凡正是接任家主之位。而她,卻多了一個稱謂,姑姑。修爲卻在每日精進,她終於達到一種無人能及的位置,而凌凡能穩坐家主之位,更重要的也是因爲得到了她的支持和輔佐。
這一段記憶,很長,但到這裡,原本應該是結束了的。但這時,琴音卻突然變化,原本凌婕以爲足夠憂傷的譜子,曲風一改,曲調更加悲傷起來,僅僅兩個音符彈出,她就已然感覺心底堵得慌,有種說不出來的悲傷感。
終於,腦海裡的畫面又變了,而這一次,凌婕才終於明白這個試煉之難。
眼前所見之人,她那軟弱的母親也好、冷漠的父親也罷,她那淫邪的大哥也好、善良的二哥也罷,還是記憶裡任何一個並不想幹的路人,他們都在以不大相同、但都很殘酷的方式死亡或者遭遇不測。
“不!!!不!!!”
凌婕突然大喊起來,母親被杖殺的畫面在腦海中揮之不去,而凌凡更是遭遇萬箭穿心死去,她的每一個音符,都會傷害着記憶裡自己在乎的人兒。
而那些瀕臨死亡的人都在哀求她停止彈奏的手指,她知道,只要停下來,他們就不要遭遇這樣非人的折磨。
倘若是平常時候,這樣的陣法並不難解,畢竟如果破陣者原本就知道眼前皆是虛妄,又怎麼會被這樣的幻想矇蔽?但在萬古魂界裡,法則使然,靈魂、心智的堅韌度大幅下降。再加上破陣者心神原本就處於一種極致的專注當中,神經中樞接受到這樣的畫面,根本無法理智的判斷清楚。
實實虛虛、虛虛實實,也難怪魏玖會敗。他極重感情,這是他的軟肋、是他的弱點,更是他最大的破綻,就如同萬古神樹所說,執念越深,難度越大。
但凌婕卻不相同,她的心,比魏玖要堅韌的多。
哭喊過後,她殘留的依舊是不變的冷漠。是啊,那樣的家族,真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麼?縱然是她的親生母親、縱然是她的哥哥凌凡,那些傷害不也正是因爲他們的軟弱、他們的無能嗎?這樣的親情,還不如統統死去來的乾淨利索。
時間,流淌的很慢,這首曲子自從彈到悲傷的音符,時間就彷彿停駐了一般,但該來該走的,卻無論如何都停不住。
終於,記憶裡那個家族的人就這樣全部死去,而這時,故事發展到了她歷劫的那一刻,封印了全身的修爲和所有的記憶,她開始了自己的歷劫生涯。
她就仿若是被命運拋棄的棄嬰一般,無論什麼時候都在遭遇着不公平的待遇。
腦海中,那羣欺負自己的同學,那個不時佔她便宜的猥瑣老師,那個一直覬覦她美色的房東大叔,每一個人邪惡的笑意纏繞在她的耳邊。而隨即又是一陣陣痛呼,就彷彿是命裡註定一般,那些曾經熟悉的人兒,再一次紛紛死在自己的腦海當中。
而這一次,凌婕心裡卻沒有絲毫的觸動。是啊,她是凌家的姑姑,手掌半邊天下的生殺大權,區區幾條人命,於她又有何干?更何況,這些人,每一個都欺負、辱罵過她,可以說,死得理所應當,沒任何值得可惜同情的。
凌家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記憶就彷彿是一幅畫卷,被慢慢的掀開。突然,一股迫切感油然而生。她瘋狂的想要知道自己接下來經歷了什麼,更想知道還有什麼真的能夠打動她的內心,手指快速的撥動着,曲調又變得迅猛、凌厲。
大腦裡的記憶突然又深沉的灰黑色變成粉紅色,那是心動的顏色?
那個男孩是誰?凌婕在模糊的記憶裡努力的摸索起來,手指的琴絃撥動的更加急切,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這首煉魂彈得越認真,對記憶、回憶解封的速度也就越快。
那是,一輛簡單的大巴車,她第一次認識了那個男孩。再後來,那個男孩爲了她,火拼司空家族高手之後重創昏迷,而她也理所應當的住進了那棟熟悉的別墅。
那段時光,大抵是她最開心的事情吧?雖然她還是遭到了牴觸和針對這些不公平待遇,但比起留在那個男孩身邊,這些不公,她真的心甘情願。而後來她終於認識了後來的兩個姐姐,舒錦惠和言小瑾,她的世界從那一刻起才真正變得豁然開朗,柳暗花明。
那一天,她和魏影被困,他爲了救他,一個人以身犯險,力拼司空老祖。
那一擊,她已經擋在他的身前,但他還是依舊倔強的承受了所有的傷害。
那一瞬,她感知到他心臟破碎,她的世界又一次變成了曾經的黑色灰暗。
懸崖禁地之下的日夜廝守,她終於換回了他的甦醒,她以爲那就是永恆。但闖入藥皇冢,再一次讓他身臨險境,爲了救她,他又一次獻上了自己的性命。
眼淚,一滴一滴的掉了下來,凌婕笑了。將腦海裡所有的畫面串聯在一起,這一刻所有的記憶都恢復了,她終於明白了,這纔是她心底最大的牽絆、這纔是她心底最深入骨髓的愛。
她是凌婕,是他的婕兒,而那個男孩,叫魏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