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莫蒼細長的眸子一下沉了下來。
“我在想，若是此刻我姐姐在這裡的話該是什麼樣的表情？”葉凝笑道。
葉惠，你若知道你背棄自己的姓氏，甚至不惜害死自己的親哥哥來追隨保護的心上人卻在許你最憎恨女人將來的時候，你心裡該是什麼滋味了？
“他不會娶你的。”北莫蒼看着葉凝，良久，才輕輕的吐出幾個字。說完，冷冷的睨了她一眼，然後轉身踩着厚厚的積雪走了。
後悔。
她是很後悔，後悔從前怎麼會那麼輕易的相信這個男人，相信他對她說的都是真的，什麼都給了他，可最終卻換得那樣一個下場。
胸口又傳來一陣陣的鈍痛。
她的面前彷彿又浮現出她的孩子撕啞絕望的哭聲，那被人強行灌下毒藥扭曲的面孔。
北莫蒼。
我，不會讓你如意的。你想要的，我會通通的毀掉，因爲，這是你欠我的。
你欠我的。
冰冷的風拂到臉上如同刀割一般，可是，卻怎麼也及不上她此刻的心痛。
莫軒，我知道你一直想帶我走，想帶我遠離這皇城的是是非非，想躲開這無止盡的黑暗和陰冷，可是，我心中還有這麼多的恨，還有這麼多的怨，我放不下丟不開拋不走，我要報復！我要報復！
時間總不在知不覺中悄然流逝，轉眼便開了春，園子裡的樹木很快抽了芽，到處一片綠綠蔥蔥。
葉家的生意漸入佳境，甚至又在京城開了幾家分號。而美景也在不久前嫁給了呂賢爲妻，而葉家最重要的日子也即將迎來。
離葉凝嫁給定親王北莫軒的吉日即將到了。
“凝兒。”二姨娘向氏笑盈盈的走進葉凝所住的玉凝軒。
葉凝正坐在榻上撫摸着自己的嫁衣。
大紅的嫁衣用金色繡着一隻飛舞的鳳凰，衣邊用金線繡着各種寓意吉祥的圖案。
這嫁衣是宮中的繡娘用了二個月時候特意爲葉凝趕製的，昨個兒纔到她的手中。
見向氏進來，葉凝示意良辰將嫁衣收好。她則起身朝向氏走了過去，“姨娘，你怎麼來了。”
“凝兒，你瞧瞧這些。”向氏笑着退到一邊。她的身後，好幾個侍女捧着各式各樣的首飾，有東珠，有步搖，有玉鐲，有
珠翠，直襯得整間房子裡珠光寶氣的。
“姨娘，你這是？”葉凝擱下筆走了出來。
“這是爲你準備的嫁妝。”向氏笑着拉着葉凝的手，“雖然咱們葉家不如從前了，可是，也不能委屈了你。這只是一部分，還有些東西我讓那些工匠正在加緊時間做，一定趕在你出嫁前給你製備好了。”
“姨娘，不用了，有這些便足夠了。”葉凝皺了皺眉道。
“這怎麼行了，你是咱們葉家的嫡小姐，你出嫁怎麼能寒磣了？再說，你嫁的是當今定親王，要是嫁妝少了，會讓人瞧不起的。”向氏拉着葉凝的手關心的道。
葉凝抿嘴笑了笑，“莫軒他不會在乎這些的。姨娘，你就不用這麼不用這麼麻煩了。”
“怎麼麻煩都是應該的，過幾天，我就是想麻煩也沒得麻煩了。”向氏握着葉凝的手忽然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凝兒啊，你可得好好的，知道嗎？”
葉凝看着向氏的眼睛，她的眼睛裡滿是關切和不捨，那神情不像是作假。
可是……
葉凝腦子裡忽然響起朱海的話。
二姨娘……
真的會是二姨娘做的嗎？
“姨娘，你，你恨我爹嗎？”葉凝看着向氏，低低的開口道。
向氏愣了愣，“凝兒，你怎麼會這麼問？”
“我爹他曾經那樣對你，你，你不恨他嗎？”葉凝輕聲道。
北莫蒼的背叛讓她至今心存怨恨不曾放下，那麼，二姨娘了？她曾經那麼愛爹，可卻被爹扔到那個破院子裡由她自生自滅，她不難過，不怨恨，不想報復？
“曾經恨吧……”向氏目光忽地有些迷離起來，她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嘴角噙起一絲苦澀的笑意，“凝兒，我老了，他也老了……再大的怨也好，恨也罷，都該放下了。”
“二姨娘，你見過飛燕草嗎？”葉凝忽然道。
向氏的眸子閃了閃，但很快便答道，“小時候曾見過，只不過，這種草有毒，不能隨便亂碰。凝兒，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葉凝看着向氏，良久，才輕輕一笑，“沒什麼，我聽着這草的名字怪好聽的，本還想弄些回來種到院子裡，姨娘這麼一說，我有些怕了。”
向氏笑了笑，“都快做新娘的人了，還種什麼花花草草
，這些事交給下人做就好了。”
“好，我聽姨娘的。”
向氏點了點頭，正欲說話，便見良辰走了進來。“娘娘，王爺來了。”
“莫軒。”葉凝心中一喜，也顧不得向氏便朝門外奔去。
北莫軒剛踏進房，便見葉凝一臉喜色的朝自己跑了過來，他輕輕一笑，喚了一聲，“凝兒。”
“莫軒，你怎麼來了？”葉凝的眼裡難掩激動。
按照說，出嫁那幾日，新郎和新娘是不宜見面的。她已經有好些日子沒見北莫軒了，所以，突然見到他她很是驚喜。
“王爺，那你和凝兒先聊着，妾身先告退了。”向氏見北莫軒來了，忙行了個禮，便帶着屋晨的侍女婆子下去了。
北莫軒伸手撫着葉凝如綢緞般的頭髮，笑容清淺，但眉心卻隱隱蹙着，似乎有什麼煩心的事。
“莫軒，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見他不說話，葉凝便皺着眉頭輕聲道。
北莫軒撫着葉凝的手微微一頓，良久，他低沉的嗓聲才緩緩響了起來，“凝兒，我怕了是不能與你完婚了……”
仿若被一道驚雷劈中。
葉凝望着北莫軒，半天回不過神來。
“你，你說什麼……”
“凝兒，西涼進兵了。”北莫軒眉心越擰越緊，“凝兒，我得趕去西涼。”
葉凝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手心傳來一陣陣的劇痛，可是她什麼也說，只是用力的盯着北莫軒的眼睛。
“凝兒，父皇懷疑有人從中作梗，西涼與我大越世代交好，不可能無緣無故進兵我大越。所以，我得去看看。”
“爲什麼是你？”
大越有那麼多人，爲什麼偏偏是你，爲什麼還趕在我們大婚前幾日。
“我娘是西涼人，這次帶兵進犯的人是我的舅舅。”
手握緊了又鬆，鬆了又握緊。葉凝看着北莫軒，忽然覺得面前的這張臉像是蒙了一層霧氣，她怎麼看都看不清楚。
她捧着心小心翼翼的期待着，她撫摸着嫁衣想象着他掀開紅蓋頭看到自己會是什麼表情，她想象着她嫁給他後會過着怎麼幸福的日子，她憧憬着，渴望着，等待着，可是，現在他告訴她。
他不能娶她了。
眼淚不知什麼時候滴落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