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您爲什麼要殺害白芷。”
審問此案的獄卒轉着筆,例行公事的問着如玉。回答他的,依舊是一片寂靜。
獄卒習以爲常的轉着筆,無聊的看了眼身旁用於計時的沙漏,自太子妃進此處已經有一個時辰了,一句話都沒有對他說過。
獄卒長長嘆氣,這毛筆上的墨水都轉幹了,紙上仍舊是一片空白,我不知道,這太子妃什麼時候可以說句話。
如玉沉默的打量着獄中的環境,短短七日的時間,她竟又被送到了此處。
一次,因爲周皇后。這次,因爲姬敏之。
一次,因爲周皇后爲孟宇中打抱不平的私心。這次,爲了姬敏之永遠得不到的慾望。
不過,如玉這一次,住的很是習慣。身爲皇族中人,卻二進牢獄,這在歷史上,應該也就只有她一人吧。
“娘娘,您多少可是說句話吧,您想清楚了,現在還是小的這般小嘍囉問審與您,等上頭的那個大人審問,可就不似小的一般溫和。”
獄卒口中說的那個大人,是周國的鐵面酷吏--林有爲。
林有爲自上位以來,素來信奉厲刑查案,無論遇到什麼案件,林有爲都會率先對犯人實施嚴刑拷打。在他的手下,死過的皇親貴胄都不下於十人。
可偏偏,林有爲手下的案件十件有十件都能夠順利破掉。對此,周皇也便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縱容林有爲按照自己的模式破案。
“娘娘,實話與您說吧,小的是太子殿下派來的,您多少跟小的說點。小的只要交了差,您就可以免遭磨難了。娘娘,您又何苦爲難自己呢。”
獄卒長放下手中的筆,無奈的嘆了口氣。怎的,這太子妃就這麼倔呢。
“姬敏之,好玩麼?”
看了一個時辰姬敏之的如玉總算淡淡開口,“看我被折磨,你難道不開心麼?這不才是你今天把我送進這裡的的目麼。”
反正如玉知曉,這一次進牢獄,短期內是鐵定出不去了。所以她拖着下巴,一點也不着急的看着面前之人。
姬敏之不比周皇那麼好應付,何況當時桑離跟在她的身後。這一次,事出突然,白芷死的時候又只有她一人在場,身子裡還插着她慣帶的金釵,說她不是兇手,誰信?
白芷懷着身孕,如玉害怕白芷所產之子奪走她未來皇兒的位分,先下手將白芷殺死,除去了後患之憂。也屬正常,殺人動機,人證物證,皆有,姬敏之今日設的局,當真縝密。
“你怎麼知道是我,這幾日以來我一心鑽研巫蠱之術,自問這面具做的是與本人不差分毫。”
姬敏之摘下面具,聲音也從沙啞的男聲變成了尖銳的女聲。
面具之下,她的臉早已恢復如初。
“你的確模仿的很好,否則不會連日日與佩蘭相處的那三人都察覺不出分毫,佩蘭,早就已經換人了。”
姬敏之得意的笑容僵在嘴角,“你在說什麼。”
“身高。姬敏之,身高你做不了假。”
正如如玉昨夜分析的那般,與孟若雋在東宮外見面之人,應是姬敏之。可事後如玉猛然想起,那姬敏之雖比她高,卻高不上半個肩膀。
那麼,灌木叢上樹葉的痕跡,便是姬敏之故意僞造的。她讓如玉撞見她和孟若雋的深夜幽會,一方面是想取得如玉的信任,而另一方面,便是要借用白芷的手除去如玉。
姬敏之爲了逃脫自己的嫌疑,在鞋子裡放了可以增高的鞋墊。畢竟不是純天然的東西。姬敏之就算是僞裝的再好,也難免露出破綻。
如玉當時也堅持自己的猜想,認爲在半夏和紫草中,定有一人是姬敏之假扮。
而破綻,正是昨夜給如玉關於白芷有孕信息的時候。
如玉當時注意到,佩蘭在接過桌上茶盞和再次端着茶盞回如意殿之時,右腳皆不自覺的向右一崴。
一次兩次算是偶然,可在如玉眼裡,世上,沒有絕對的偶然。
“原來如此,姬如玉,你果然聰明。”
姬敏之從脫下的鞋子裡,拿出了一個足足有十公分高的增高鞋墊。
“還不是照樣落在了你的手裡?”
姬敏之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頭,“姬如玉,這一次,我不會讓你那麼順利的逃走了。”
“林有爲可是我特意給你找來的主審,你不待見我沒事,一會兒,好好享受他的刑法即可。”
姬敏之低頭快速的在紙上寫着什麼,如玉隔的遠,也只能隱隱看到紙上寫的金釵二字。
插在白芷身子裡的金釵,正是如玉專門讓人特質的防身器具,裡頭有十根淬了麻藥的銀針。
那根金釵,如玉一直是隨身帶着,就在昨夜跟蹤孟若雋時,她還握在手裡當做防身用器具。
究竟,是什麼時候被姬敏之拿走的?
“不用想了,昨夜你不是跟孟宇坤鬧脾氣麼,白芷被孟宇坤丟出去的時候,我拿走了金釵。”
如今,這跟金釵成爲最重要的一個物件,放在姬敏之的手邊。
“是不是你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
如玉懷疑,姬敏之對於孟宇坤,到底是一種執念,還是真真切切的愛。
當愛情成爲一種執念,便會將人緊緊的束縛在那個所謂的真愛的牢籠裡,久久不能脫身。
“剛開始,我承認我很愛那個男人。現在,我見不得你們幸福。姬如玉,你說,你把我害成這樣,有什麼資格去享受幸福?”
“咱們不是堂姐妹麼,身爲大溫皇室,應該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既然你當初那般狠心,這次,就別怪我這個做姐姐的心狠了。”
門外,腳步聲漸響,姬敏之一頓,將手中的面具重新帶上。“林有爲來了,妹妹,你就好好享受一下我這個做姐姐的,給你準備的大禮吧。”
“姬敏之,你這樣,快樂嗎?”
如玉望着姬敏之嘴角那抑制不住的笑意,也跟着笑了起來,“咱們兩人,小時候,明明還那麼要好,究竟什麼時候起,你對我漸漸疏遠,讓咱倆弄成了如今這幅樣子?
”
“是啊……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
“玉兒,你瞧,我把嫁衣做完了。”
陽光正好,灑在一臉驕傲的姬敏之的臉上。彼時,姬敏之已經漸漸長開,面容上隱隱能看出日後豔麗的模樣。
她將手中的大紅嫁衣塞到小小的如玉懷裡,瞪着眼睛等待着如玉的誇讚。
小時候,如玉還是個十足的饞貓。每次進宮時,姬敏之都會爲她準備不少的瓜果點心,低頭看着那鮮豔的嫁衣,她吮走手上殘留的脆皮,小心翼翼的捧起懷裡的嫁衣。
“好美啊,敏之姐,你好厲害啊。我連蓋頭都還沒縫好呢,這纔多少天啊……”
如玉掰着手指數了數姬敏之縫製衣物的時間,“才三個月啊,敏之姐你三個月就做好了嫁衣?”
姬敏之將嫁衣重新疊好,整整齊齊的放入一早就準備好了的錦盒中。
“玉兒……你知不知道,這宮裡來了一個周國太子。”
姬敏之小臉微紅,“父皇說,日後他會成爲我的良婿。玉兒,我偷偷站在金鑾殿後頭看過那個周國來的太子,高鼻樑,丹鳳眼,與以往來的周國使者長的都不一樣。就算在大溫,我都未曾見過這麼俊郎的男子。”
如玉懵懂的點點頭,似是知曉了姬敏之話裡的意思。原來,只有許配人後,纔會開始着急嫁衣的事情,那……她是不是可以多偷會懶了?
如玉的女工在皇宮裡,是出了名的糟糕。她最怕的,便是太后每日都會問她嫁衣之事。
“所以,敏之姐姐,你很快就會嫁人了嗎?”
“對啊,玉兒……到時候我成親的時候,你一定要來啊,你不在,我一定會很緊張的。”
……
後來,姬敏之的婚禮,如玉的確有前去參加。只是,當時已是物是人非,二人再相聚時,已經是站在了雙方的對立面上。
“這,可能就是命吧。或許孟宇坤的出現,便註定了咱們二人的結局。他,是我們的劫。”
姬敏之話音將落,一個長滿了絡腮鬍的男子推門而入,“來人,上刑!”
姬敏之低頭,輕輕爲林有爲掩上獄門。不,孟宇坤,是我的劫。
如果,一切都能重來,該有多好?如果一切能夠重來,姬敏之真希望自己那日沒有因爲好奇去偷偷看孟宇坤。
如果,沒有那一時興起的一眼,日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能現在,她還是大溫最尊貴的二公主,她還在享受着母后無休止的寵愛,她還是如玉最好的朋友。她不會被胡二少爺玷污,她不會被迫屈身與巫師,她不會被溫皇賞上一尺白綾草草結束自己的生命。
姬敏之也曾後悔過,可是,沒有如果。事到如今,一切的結果,都不是姬敏之想要的模樣。
反正都這樣了,那就,一起墮落吧。既然我過的不好,你又憑什麼笑的那麼燦爛,過着一切,我想要的生活?
玉兒,好好享受,我給你準備的大禮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