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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婆進門時,葉茜和葉蕎已經轉移到廂房裡,窗戶關的緊緊的,只等聽到外頭的動靜。歡聲笑語一片,其中還有廖夫人的聲音,即使在如此的混亂中,廖夫人清爽的聲音仍然聽得格外清楚。

“你這位婆婆好生厲害的。”葉蕎小聲說着,以前天天在國公府窩着,聽不到外頭的消息就算了,年後開始出門,廖夫人的大名真是振聾發聵,尤其是她跟曾實識的緋聞。又道:“虧得你不用跟她一起生活,不然我真爲你擔憂。”

“是啊,不用一起生活真好。”葉茜也不禁說着,跟廖夫人一起生活,她也覺得有壓力。經常見面倒是不怕,若是天天見面請安,媳婦侍候婆婆就真心的……

聽着外頭的腳步聲,一行人已經移到屋裡,接下來就是雙方媒婆說話時間,姑娘們露面至少得打發走媒婆,要到中午吃飯那會。小院裡靜了下來,想到正房裡媒婆說話,廂房裡的葉茜低頭吃茶果,心情有幾分發怔又有幾分雀躍。

“你與孟大爺成親之後肯定要在京城定居吧,若是孟家人找到門上,你可有對策。”葉蕎忍不住問了起來,孟太太是被國公府趕走了,但這只是舊友而己。但孟昭成親之後,在京城定居贍養父母長輩就是他的責任,尤其是孟昭還要走仕途,不孝的罪名太大,真心扛不住。

葉茜想了想道:“到時候再看,總是有辦法的。”其實她對孟太太倒不是多擔心,倒是孟老太太,真心不知道這位老太太是什麼路數,唯二知道的,既不寬厚也不是多精明。

終於姐妹倆在廂房裡磨到中飯時間,丫頭終於過來請,兩人起身整了整衣服,葉茜不自覺得深吸口氣,倒不是孟昭給了她壓力,而是面對廖夫人真心有壓力。

丫頭扶着進到正房,葉宗山家主坐了上頭左邊的位子,廖夫人很理所當然的做了右手的位子,下頭纔是畫眉和孟昭。廖夫人今天是盛裝而來,一身硃紅滾邊褂子,頭上插着全套寶石頭面,以她的年齡來說是豔了些,不過她容貌正盛時,壓得住了自然就顯得好看了。

下首的孟昭是一身寶藍色正裝,貴公子的全套行頭擺出來,貴公子圈裡沉浸了這麼久,舉手投足的氣質神韻都看不出絲毫的破綻。從葉茜進門,就笑着直盯着葉茜看。葉茜卻不能如此,這個時候肯定得矜持。

“丫頭過來,讓我瞧瞧。”廖夫人向葉茜招了招手。

葉茜低頭向前,直走到廖夫人坐位之前這才擡起頭來,微笑的直視廖夫人。晚輩看長輩,這樣的看法有些失禮,但廖夫人仍然不喜歡人低頭畏縮的模樣。

廖夫人輕笑起來,伸手拉住葉茜的手,道:“給昭哥兒定了你,我也放心了。”

葉茜這才把頭低下來,臉上卻是笑着。

中午席面擺在廂房裡,衆人分席而坐,酒過三巡,廖夫人就直言道:“從前我對不起昭哥兒,現在他要成親,我這個母親怎麼也得好好補償他。我看中南街一套宅子,四進的院落,後頭還有一個花園,我已經讓人兌了銀子,成親之後他們小夫妻也有這個落腳之處。”

葉宗山笑着道:“夫人安排自然妥當。”住廖夫人的房子最妥當,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廖夫人有幾分感慨的又道:“其他時候我也不好幫忙,唯獨娶親下聘我倒是可以多給些,我已經讓媒婆把聘禮單子列出來,林林總總算一起,兩萬銀子差不多。這是我對昭哥兒的補償,也是我唯一能盡心之處。”

“夫人實在愛護昭哥兒。”葉宗山笑着,心裡既高興又覺得鬆口氣。

葉茜的嫁妝他跟畫眉商議過,全部加起來有五千兩左右。因爲嫁的是孟昭,葉老太爺肯定會給添點,最多三千兩,旁支姑娘而己,教養長大再給嫁妝,這已經是能給的極限。總共有七、八千兩左右,國公府小姐的標配是一萬兩,旁支能拿這些銀子出嫁也足夠風光體面。

現在廖夫人要拿兩萬銀子給孟昭下聘,這些錢都是給小夫妻的,葉宗山自然高興。但是女子的嫁妝和聘禮要相當纔好,男女雙方在議親時經常會因爲嫁妝與聘禮說協商多次,現在聘禮比嫁妝多了這麼多,雖然有實際好處,女方壓力反而有點大了。

廖夫人說額外補償孟昭的,也就是她自己的心意,女方嫁妝隨意。葉茜不用因爲嫁妝少與聘禮而難堪,葉家也不用爲嫁妝之事犯愁。

飯畢移到正廳喝茶,閒話幾句廖夫人和孟昭也就要走了,這趟只是正式提親,接下來的許多手續就要媒婆們跑了,至於婚期也大概說了一下,要是沒有意外就是明年後半年,到時候再具體商議。

葉宗山送廖夫人和孟昭到門口,廖夫人坐轎,孟昭騎馬,等車隊走了,葉宗山這才轉身回去,大女兒這門親事總算是不錯的。

孟昭身騎白馬,正值春風得意之時,臉上笑意不禁得意更是滿足。出了國公府的后街,正要拐彎向前去,擡頭就見展飛牽着馬在街頭站着,不知道他是在等人,還是在恰巧路過,只是擡頭看向他的神情有幾分悵然若失。

失意,得意,兩相對比之下,孟昭便把過與得意的笑臉收了,從某方面說他也挺欣賞展飛的。人在馬上卻是向展飛拱拱手,展飛也朝他笑笑,馬上轉頭牽馬走了。

“真沒想到呢。”孟昭有幾分自言自語的笑着說,他也是沒想到,就是葉茜與展飛定過親,他也沒把展飛當成情敵過。展飛這種男人,親事退了了,自然就沒什麼多餘感情了。也不是說他沒有真心,只是太理智。

如此說來還是葉茜有魅力,自己的眼光真好。

馬上樂了一路,直走到曾府門前,孟昭門口下了馬。這是廖夫人的住處,孟昭並不住這裡,他住南街新買的那套宅子裡,一年後就要成親當親房用,此時肯定好好收拾整理,孟昭也不想假手他人,親自畫圖整理。

隨轎進了二門,孟昭扶着廖夫人下轎,便在前頭書房裡坐着,就因爲是親生兒子,他纔不好到後頭正院去,更沒踏足過廖夫人的臥室。好像是約定俗成一樣,母子說話只在前頭書房裡,連吃飯都書房吃。

廖夫人更衣洗臉回來,便道:“好了,親事給你定下來了,你也該收收心,外頭的事情你還得親自去。多出門歷練歷練沒有壞處,這是太后一定要做的事,只能成不能敗。”

“是。”孟昭嘴上答應着,臉上卻顯得有些猶豫,直言道:“太后英明,我不敢妄加猜測,大楚稅制定下來這些年是需要改革,但是此事……皇上那裡……”

一個王朝稅制的確立往往要到中期,最初的稅制體系可能都是延用前朝,然後再慢慢改革推行。客觀上說大楚的稅制是有很多問題,有作爲的皇帝想改革很正常,孟昭並不覺得改革本身有問題。

糾結點在與想發起稅制改革的是宋太后,永昌皇帝並沒有明確的表態,宋太后好像也不太在意他的意思,根本就沒有商量的意思。

大楚雖然明文規定後宮不得干政,其實幹政的太后、皇后並不少,這個干政多數是體現在勸諫皇帝上,在皇帝想殺大臣的時候,皇后或者太后出言勸阻。再就是幫着皇帝料理一些政事,主要是輔助作用,垂簾聽政架空皇帝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

孟昭知道宋太后是牛人,當皇后時她做的事情並不比其他皇后多,她牛就牛在皇后干政是在輔佐皇帝的基礎才能發生,她當時跟萬啓皇帝都徹底決裂,萬啓皇帝甚至跟大臣死磕要廢后。結果她大臣之中仍然有極高的威望,爲了廢后之後與萬啓皇帝死磕產。

掐到最後是宋太后在大臣與皇帝掐架時能左右調停,把架給勸住了,到最後萬啓皇帝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現在永昌皇帝登基,沒有當過太子,更沒有受過帝王前期教育,政治覺悟比宋太后差太多。東、西廠錦衣衛幾乎都是宋太后的人,連大臣都覺得國事與太后商議比跟皇帝商議靠譜。但是永昌皇帝已經三十了,才能之類的先不說,至少他是個成年人。宋太后只是永昌皇帝的嫡母,對永昌皇帝也沒有撫養之恩,永昌皇帝的生母還活得好好的。

從進宮當侍衛那天,他能就隱隱感覺到,嫡母太后與皇帝之間也許會有問題。就目前來說,永昌皇帝還是挺依賴宋太后,實在是內閣全是老油條,永昌皇帝根本就弄不住,不想被臣子架空就要依靠嫡母。

“出門一趟果然長進許多,知道打聽了,也會去想了。”廖夫人笑了起來,讚許的看着孟昭,消息靈通會考思這是上進的前提。頓了一下才道:“宋太后都年過五十了,她又無子無女,難道還會去搶皇位不成。”

孟昭當然曉得宋太后的年齡,也知道她身體狀況一直不是很好。想想唯一的那位女皇,六十幾歲還登基當皇帝,活多大這種事真看天意,說不好的。當然要是宋太后自覺到了知天命的年齡,這樣也就安心了,道:“母親說的是,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