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城北一處荒涼廢墟,蕭瑟且陰森。
“你確定了嗎?她真的是炎妃然?”清寡的聲音在黑暗響起,暗淡的星光照在廢墟中,隱隱看到兩條黑影佇立其中,說話的是一個較爲瘦小的身影。
苗秋桐修長的身軀裹在黑色的鬥蓬裡,夜裡的風帶着冷冽的刺痛,她縮瑟了一下,對瘦小的身影道:“兩人長得一模一樣,若不是的話,爲何要她蒙着面紗,又安排她住那麼遠,隔離了所有人?據常依雲透露,炎妃然是拓跋藺喜歡的人,應該不會錯的。”
“主人說炎妃然掉下懸崖前,就身中多處置命的重傷,禁衛軍追下懸崖底時,連一點兒血跡都沒找到。有人發現拓跋藺當日也離城了,如果常依雲說的是真的話,那麼當日帶走炎妃然的就是拓跋藺了。”瘦小的黑影道:“常依雲還說了些什麼?”
苗秋桐搖了搖,“她見到楊清韻顯得很驚訝,估計她以爲炎妃然死了,可見,拓跋藺對她也並非特別。”
其實她隱瞞了一些,昨天聽到常依雲與拓跋藺的對話,即使不清楚常依雲一直幫拓跋藺照顧的人是誰,但可以肯定,那個人必定對拓跋藺很重要,在沒弄清楚前,她不敢貿然告之。
“我不認爲,拓跋藺之前那麼寵愛她,肯定還有知道些什麼,你再去問問,說不定還能探出什麼來。對了,給你的藥用完了沒有?”
“沒有了。”
“這是最後的藥了,她吃下去後就什麼都聽你的了。”說着,拿出一包藥粉遞給苗秋桐,“如果能挖出讓拓跋藺一擊即敗的秘密,那你就立了大功一件,到時主人必定會重賞你。”
“秋桐不要重賞,只要一家人平安。”
現在她什麼都不敢奢求,當初會答應主人的要求,以爲做一個側妃就能滿足私心,誰知進了雍王府才知道水是這麼的深,經過這些天發生的事,她已不敢心存妄想了。不過,離開之前,給他們添添堵,心裡會平行些。
在苗秋桐離開後,那人轉身,往相反的方向奔去,不一會兒,來到一處宏偉的大宅,趁着守衛沒有注意的時候,速度躍過圍牆入內。幾下功夫,她閃進了一棟朱檐碧廊的樓閣前內。
室內,燭光微爍。
兩個一碩一瘦的身影盤膝對坐在茶几前下棋,旁邊有個小爐,正煮着茶。聽到推門聲音,兩人似乎沉迷在棋中,並沒有擡起頭看來人。
“大人,小邵回來了。”小邵關上門,走上前,離兩有三步遠,拱手道。
“怎樣?”出聲的是體形健碩的男人,他雖在說話,但並未擡頭,似乎在思考下步棋如何走。
“如大人所料,雍親王所有的隱忍都只爲了一個女人。”小邵把由苗秋桐那裡聽到的信息如實稟報。
聽後,大人落下一棋,才擡起頭來,這時,冷風自窗外吹進,燭光搖曳,映在他那張圓潤的面孔,眉目慈祥,眸光深沉卻透着幾分凌厲。
“小邵,你先退下。”
“是。”
小邵退下後,對面的瘦子放下手中的棋子,擡頭道:“大哥,雖然炎毅謀反的事已過去一載多,可朝中的大臣並未將它淡忘,我們何不趁此上湊,告雍親王窩藏罪犯,若能成功,我們就能立大功了。”
大人搖頭道:“只怕事情沒那麼簡單。”說着,提起茶壺,爲彼此斟上一杯茶,然後端起茶碗放置嘴邊,輕啜了一口。
“怎麼說?”
“別拿以前的眼光看他,周濤就是一個例子,現在他可是一隻狡猾的狐狸,若有那麼容易被人捉到尾巴,今時今日就沒有他立足之地。周濤剛被伏誅,而我們不該在這時候暴露目的。”
“那該怎麼辦?”瘦子眸中憂慮重重,“現在他手執政權,六部中三部是他掌管,假以時日,等他在朝中的羽翼硬了,再對付就難了。何況我們對付的不止是他,還有一個睿王,他們始終是阻礙我們做大事的大患啊。”
大人冷笑道,“殺人何必需要親自動刀呢。”
“此話怎麼說?”
“你別以爲皇上給雍親王和睿王管六部是重用他們,其實不然,先皇將三軍兵權給了炎家,等於把一半的江山讓出去了,當今皇上豈能容許不理,所以炎毅纔會成了叛賊,被抄家問斬。因此,在天將令未找回之前,皇上最怕就是叛逆者,將六部分權出去就能預見一場爭鬥,他可以看清楚誰是叛逆者,誰是忠於自己的人。”
大人拔弄着茶盅的蓋碗,繼續道:“通過這場鬥爭,誰支持誰都能看清楚。長痛不如短痛,當你不能確定那個人是不是敵人,當你提防着一個一個敵人而感到疲倦時,不如就讓敵人一次暴露在你眼前,再將對方一網打盡。”
“所以大哥的意思是想借助皇上之手除去阻礙?”
“沒錯。”大人端起茶碗淺淺啜了一聲,露出陰冷的笑容,“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既然皇上想要看清楚誰忠誰奸,那麼,就讓他們兄弟間鬥個你死我活,我們就做那個漁翁。”
瘦子臉上的憂慮即時散去,興奮的說:“那我們下步如何做?”
大人放下茶碗,捏着一隻白棋,放在棋盤上,然後看着瘦子咧嘴一笑,“這一局,你輸了!”
瘦子一怔,未反應過來,等他看清楚棋局的走勢時,頓時拍手叫絕,“大哥英明!”
此時在枕霞閣的拓跋藺和炎妃然,並不知道一場陰謀正悄悄向他們靠近。
當炎妃然問常依雲知不知道地下室藏着什麼時,拓跋藺想了一下,點頭道:“嗯,她是知道的。”
常依雲在他身邊服侍有幾年了,是皇上在他年成時賜給他的,試探過幾次,並不是皇上派到他身邊的眼線,見沉默又忠誠,於是便封她爲夫人,讓別人以爲自己‘獨寵’她,藉此擋住一些官員想攏絡他而不斷往府裡送女人的舉動。
常依雲跟在他身邊最久的女人,對於他與炎家和炎妃然的感情,她是知道的,所以,他把炎妃然的身體帶回來,將雲歸閣的丫鬟和小廝調走,讓她住在雲歸閣,在他不在府裡時,能替他看守好雲歸閣。
炎妃然一聽,急了,“這可糟了,看昨天她纏着你就知道,她與苗秋桐似達成某種共識,我怕苗秋桐已在她口中知道你的事,苗秋桐背後有個神秘人,他在打探你的秘密,如果泄露了出去,”
雖然她不知道常依雲以前是個怎樣的人,可現在的常依雲已被嫉妒噬了心,誰知道她下一刻會做出什麼舉動?女人的嫉妒不能少看,稍不留神便會帶來致命的危險。
炎妃然眼底滿是擔憂的,苗秋桐可能從常依雲那裡知道拓跋藺與她前生的關係,現在見到楊清韻的相貌,難保她不會誤會楊清韻是她的前生。
想到昨天常依雲的反常,拓跋藺深邃如黑夜的鳳眸閃過一絲陰霾,稍縱即逝,他攬住炎妃然的肩膀,帶着痞笑說:“娘子,你是在擔心我嗎?”
炎妃然拉開他的手,板着臉?...
說:“我跟你說正經的,你別跟我嬉皮笑臉。”
見此,拓跋藺收起痞笑,換上正經的表情,“你放心,我已安排常依雲離開京都城,至於苗秋桐只是別人的一顆棋子,以前不知道還好,現在知道了,便掀不起風浪。”
聞言,炎妃然悄悄鬆了口氣,黛眉舒展開來。
“對了,你……”他薄脣輕抿,聲音遲疑,“真的不去地下室看看嗎?”他以爲把地下室的事告訴她,她會想去看看以前自己的模樣現在如何。
“不了。”炎妃然搖頭,拒絕道:“我現在的情況不允許,在魂魄還沒有與這具身體完全融合前,我怕見到以前的身體,會對自己身體不利。”
“也對。”他輕輕拂開垂落她臉頰的髮絲,眼帶笑意的說:“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現在的模樣比以前的模樣好看多了。”
炎妃然拍了一下他的手,不悅的皺眉,“你什麼意思?我以前的樣子不美嗎?”她以前身份雖不及現在高貴,可也是京都城第一美人。
拓跋藺沒有立刻回答,挑了挑眉梢,嘴角隱隱笑意的抿出兩個字,“——不美!”
聞言,潔白的貝齒不由的咬住紛嫩的下脣,她轉身背對他,心裡有點兒小失落,他根本不是喜歡自己,他喜歡的分明就是軒轅臻的身體,因爲在他心中,軒轅臻比她以前美。
拓跋藺捕捉到她眸底的那抹失落,俯身脣瓣貼在她的耳畔,聲音溫柔中帶着滋性,“你以前的確不及現在美,因爲那以前怎麼美都不屬於我的,現在你是我的妻子,我的王妃,我未來孩子的母親,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女人!”
炎妃然心跳加速,心裡的失落也頓時消散,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上翹,眉眸裡均沾笑意,轉身嬌嗔的他瞪了一眼。
討厭,就知道欺負她!
拓跋藺有力的手指擡起她的下頜,低頭就吻上去,舌尖靈巧地撬開她的牙齒,熱情而貪婪地跟她的糾纏。
他就喜歡看她皺眉吃小醋的模樣!
氣息很快就亂了,她被吻的無法呼吸,微微的推拒他,輕喘道:“藺,我還有話要說……”